十一 看来,仿佛爸爸并不赞成她和陈夕的关系。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 个样子呢?是哪里出错了吗? 陈夕,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臻熙心里是这样想,但是她没有告诉陈夕。在家里养伤的时候,她有几次想跟 陈夕连线,但是,发了请求过去,却一直得不到回应。在家里很无聊的时候,她就 叠纸鹤,然后把对陈夕想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写在了纸鹤的身上,那张纸里。一字一 句,包括她和程旭过往的,所有事情。那些不能当面对陈夕说的话,都藏在了纸鹤 的身体里了。 这是种很古老的做法,但是却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 程旭每天晚上都会来,都带来了汤水。他说这是他的姥姥煲的,因为她的脚伤, 隔天去程旭家的约定也就实现不了了。他说他的姥姥惦记着,所以每天都遣了他过 来问候。当然有些时候爸爸没回来的晚上,他还留了下来,住在客房里,说,这是 董事长交待的,让家里多个使唤的人,也多个照应。 每天晚上的一句晚安,说得风雨不改。 这就真是朝夕相处了。程旭在家里的佣人看来,已经像是一家人似的随便了。 甚至连家里的钥匙,也让他备上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唉。 事情仿佛,越来越难以控制。 屏幕上还是那一连串的省略号,陈夕又不在了。房门敲响,她知道,程旭来了。 “进来。” 房门打开,程旭端着汤碗进来。 “今天是什么?再这样吃下去,到脚伤好的时候,我都已经被你养成一只大肥 猪了。”臻熙往汤碗里看了一眼。香味儿飘来,味道闻起来还是不错的。 程旭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他端着汤碗,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小勺的汤,凑到 臻熙的面前。 “我伤的是脚,不是手,我自己会吃。” 这是每天程旭的固定动作。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喂她喝汤,但都是被她直接 拒绝了。 将汤碗交接好,程旭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喝。 “医生说不用再去换药了,三天后如果没有什么变化的话,拆了纱布就可以下 地试着走走看了。” 哦。臻熙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如果脚伤好了,我姥姥说,你一定要到家里去,她已经等不及要给你包饺子 吃了。上次她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又去不成,她很失望的。同时她也一直盼着 你好,你好了,她也高兴。就等着见你呢。” 臻熙的手晃动了一下,汤水差点溢出来。程旭赶着把纸巾递给她。 他的眼里是迫切的希望她再次点头的那种神情。臻熙一边喝着汤,一边在脑海 里飞快地划过打算。本来以为有了脚伤就可以错过这个决定,算是躲过了这一回, 没想到,却还是不行。 “好吧,这几天都是姥姥给我煮的汤水,我也应该去谢谢她的。” “嗯,嗯,嗯。好。” 程旭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周末,今天是答应程旭去他家的日子。 清晨。程旭来接她,开了一辆小绵羊电动车。他笑着说,这是我的私家座驾。 请赏脸。 戴了安全帽,臻熙坐在车尾,在徐徐的晨风中穿越街道。小绵羊很安静,没有 一点声响,在路上走着,程旭也没有开很快,一路的风景往后退,路旁的行人匆匆, 一点点的阳光穿过树杈留在她的脸上,很和煦,点点心旷神怡的感觉浮上心头。她 的手搭在程旭的肩膀上,她偶尔捏了捏他的肩膀,有一种厚实的触感。 程旭的家,在老城区旧屋新建的巷子里。上次臻熙跟着爸爸送他回来,经过了 大路口,但是走进去,还要七拐八拐,好像挺深入的。 到了小巷子底的一个铁门前,程旭的车停下来。 到了。他说。 铁门里种了一圈的牵牛花,枝叶攀在铁架子上,绿影葱葱,紫色,白色,红色, 黄色的花朵点缀在绿叶之中,有一种夏日清爽的美。 “来了。”屋子里有人声,然后铁门打开。 “小丫头,可好勒。”说话的是程旭的姥姥。一见到臻熙,她就过来亲热地拉 手。“脚伤可好呢?我家阿旭说是他害你弄伤了脚,让我可是骂了一顿呢。你说怎 么这么不小心勒?” 听见这话,臻熙下意识地看了程旭一眼。 “姥姥,别提这事,你还嫌你孙子不过出糗的?” 程旭姥姥拉着臻熙进了门,铁门里一个小院子,种了几盆兰花,几盆非洲菊, 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估摸了一下院子的大小,臻熙猜想,大概就像她 家厨房那么大。 程旭的妈妈从屋里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阿姨。”臻熙上前,也拉着程旭妈妈的手,问候。“您身体还好吗?这是我 托人买的补品,给你补补身子,还有,”臻熙将另一袋东西递给程旭姥姥,说, “这是给姥姥和姥爷买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乖孩子,来就好,还买这些做什么。”程旭姥姥拍拍臻熙的手,用手轻轻的 举起,摸摸臻熙的脸,一脸的笑容。臻熙跟着笑,感觉很怪异。 程旭姥姥闲谈了一会儿,就进厨房去包饺子了。程旭妈妈跟臻熙说了会儿话之 后,也进屋去休息了。程旭带着她周围转了一圈,看了房子内部,就拉着她坐在厅 里看电视。 我们家人都很喜欢你。程旭突然说。 嗯。我看得出来。臻熙回答他。 程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笑容满面。 午餐的饺子包了很多,整整两大盆。臻熙也给吓了一跳,忙说,姥姥您辛苦了, 包这么多饺子。程旭姥姥又拉着她的手,说了一大通话,大意就是,你是我们家的 客人,多吃点多准备点是应该的。程旭的姥爷已经八十九岁了,说话不太清楚,很 多都是靠程旭的姥姥翻译的,所以臻熙跟他的交谈比较少,不过姥爷咧开嘴笑起来 的样子,像个大小孩,眯眯着眼。 吃完了饭,姥姥又拉着臻熙聊了会儿天,说了一大堆关于程旭过往的事情,像 讲故事一样地变相地夸她的孙子,虽然臻熙听得昏沉沉的,但是老人家的兴高采烈, 还是让她不忍心拒绝,打起精神静静地听。程旭大概是知道这种情况的,他手里拿 着电视遥控,眼睛是在看电视,但偶尔飘过来的眼神,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难以形容 的兴奋。 大人们都去午睡了。程旭带着臻熙爬上了阁楼。 程旭家里只有两个房间,属于简单的两房两厅加一厨一卫。程旭在她妈妈的房 间里搭了个阁楼,就算是他睡觉的地方了。有一个简陋的铁梯子可以爬上阁楼,用 防滑消音的帆布包着踏脚的地方。阁楼很矮小,臻熙爬上去的时候,有两次都不小 心地撞到了天花板,以她一米六七的身材尚且如此,程旭基本上是不能直立站起来 的,这对于超过一米八的身材的大小伙子来说,是一件挺压抑的事情。 这阁楼小时候住还可以,等我长大了,这里就显得促狭了。不过也就是个看书 睡觉的地方,不碍事的。 阁楼里有一张矮长方形的桌子,刚好可以用来看书和写字,旁边还有一个四格 的小柜子,算是衣柜了。一边的墙上钉上了木板,木板上放了一些书,就算是书架 子了。剩下的靠窗户的一边,就是睡觉的地方。整个阁楼看起来,比臻熙房间里的 浴室还小。 程旭打开了窗户。这窗户连着下面的窗户,有两层窗框,刚好上下可以分开透 光。他们就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外面是小巷子里的绿化带,有一颗小松树 和一个小花圃。 “不错吧?这是带花园的小洋房,也是两层的哦。”程旭说,很搞怪的样子。 “嗯,花园,洋房,不赖啊。”臻熙应和道。 程旭趴下身子,从小桌子下抽出一个小提琴盒,拿出里面的小提琴。他说。 “这是我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小提琴的价值在臻熙的心里了如指掌。她接过他手中的琴,拨动琴弦。 “拉一首吧?” “嗯?不要了,都午睡呢。” “没关系,只要你拉得好,会变成悠扬的催眠曲的。”程旭将琴弓拿出来。 “我妈妈有时候睡不着,就喜欢我拉琴的。” 臻熙眨眨眼,并没有接琴弓。程旭笑了。说。 “那我来吧。以前是听你拉,现在,让我来。” 洁净的琴声,如穿过深谷的泉水,舒缓,呢喃,似细语呜咽。周围及其静谧, 静得耳朵里剩下了这些如天使吟唱般的音符。在臻熙的脑海中,她浮现了一个母亲 慈祥的笑脸,和引逗着婴儿发出的轻盈的笑声,婴儿用嘤嘤地声音回应着母亲的呼 唤。在半梦半醒之间,一切灵魂都安然地进入梦乡,所有的神志,在霎那间,飘飘 摇摇地飞入了浮起的,云里,雾里。 摇篮曲。 臻熙睁开了眼,她看见了程旭的脸。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彩。从地上坐起 来,她还有些恍恍惚惚。 “刚才,你睡着了。”程旭说。 是吗?难道这摇篮曲的作用,竟是如此神奇。她竟然听着他拉的乐曲,睡了过 去。 这是他的阁楼,他的床板,他的枕头,和,他的被子。而刚才程旭就托着手看 着她睡在他旁边。 臻熙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她扯着身上的被子,恨不得时间倒流。她说。 “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那样熟,我怎么忍心叫醒你?” 有脚步声传来,但是很轻。臻熙看见了程旭妈妈的头,出现在阁楼的入口处。 “小熙啊,晚上留下来吃饭?” “啊?噢,不,不……”臻熙手忙脚乱地拉开身上的被子,胡乱地拨弄着头发。 今天她将头发分开绑了两根小辫子,现在不知道乱了没有。 “妈,等下我就送她回去,晚上我也不在家吃饭了。您跟姥姥姥爷早点吃。” “是的阿姨,您累了一天了,不再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程旭妈妈爬下了楼梯,程旭从他的衣柜里取出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很古老的镜 子啊,铜制的,还有龙饰的花纹。 “只有这个小镜子了。” 臻熙知道自己的脸必定还是红通通的。她背过身去,重新把辫子梳好。 夕阳在路边的高楼里剩下了余辉,她没有想到,去程旭家里,这样一待,就待 一整天。 程旭的车速还是很慢。风很轻,夏日的黄昏有一种淡淡的爽朗的清新。 “你晚上去哪?怎么也不回家吃饭?”臻熙想到了刚才程旭回答他妈妈的话。 “哦,我等下要去给个学生补习,赶来赶去时间来不及了,等下送你回去之后 我随便吃点,就去上课了。” “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有在做家教,对象是个高中生。我已经给他上过两年的课了。这个 暑假完了他就要上高三,他的妈妈说请我再教完他这个学年,帮他考上我们学校, 就功德圆满了。我不好拒绝,就答应她了。这是我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份未完成的工 作,怎么也要给人家一个好的交待的。你家在城南,他家在城北。这样来回就要不 少时间。不能耽误了。” 风轻轻地划过臻熙的脸。程旭从前头传过来的声音很小,但是,仿佛,很有力 量。 “你这样不会影响工作?或者,让自己太累了?”她问他。 “不会,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没事。”他回答。 小绵羊电动车颠簸了一下,是遇上了路面的一个凹下的水坑。臻熙很自然地抓 紧了程旭的肩膀。她捏了他的肩膀一下,还是,很厚实。 在她家的铁门前,臻熙想留他吃饭,他却说,不行了,等下太晚了,要迟到, 迟到了不好。 小绵羊电动车,在路的转角,消失了,影子没来得及拐弯,留下了长长的,一 片模糊的,黑影。 这又是一个不一样的程旭,因为他的家庭。 程旭的家充其量没有她的房间那么大,他的阁楼如此的简陋,就在这简陋而狭 窄的地方,他完成了他的学业,并且一路都很优秀。他也很有自信,从来没有因为 他的家庭而感到自卑。只是他的家庭也跟她一样并不完整,因为一些让人心疼的原 因。 臻熙握握手掌,感受着今天抓紧程旭肩膀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跟,他如此的 接近。哦,除了脚伤的时候他抱她的,那一次。 他的家庭虽然是破碎的,但是他还是生活在温暖之中,有那么善良和蔼亲切的 母亲和姥姥姥爷,他还是比她幸福。 幸福真是跟物质没有任何关系。幸福跟房子的大小也没有关系。甚至幸福只是 一个小小的阁楼里透过窗户看到的风景,那是心灵透过眼睛得到的让自己满足的感 受,仅此而已。 夜里,很安静。臻熙的家,是如此的静。 这是没有人骚扰的别墅区,有严格的管理和先进的警卫设备。每户之间的距离 相隔甚远,几乎没有可能互相干扰。从窗台上看过去是一片美丽的夜景,还有清新 的空气。楼下的游泳池波光粼粼,泛着让人眼花的水光,绿树飘摇,清风和煦,月 色撩人。 可是,安静。这正说明这房子里没有其他人,没有善良和蔼亲切的母亲和姥姥 姥爷,一个人,一个家,她臻熙从小到大,就是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这让她也以为 孤独,就是家的感觉。 臻熙走出她的房间。走廊里的意大利水晶吊灯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地毯收敛了 她的脚步声,她走下楼梯,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四周也没有任何声响。 今晚爸爸没有回来的。这是她确定的事情。不过这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她住在等于程旭的家几十倍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是家,家就是她。 这时候的臻熙,为这样的空洞,感到,害怕。她跑回了房间里,打开电脑,想 找陈夕说话。 Waiting …… 等待。陈夕给她的答案,从来就是等待。 一阵乐声。手机响了。程旭。 我回家了,你还好吗?我姥姥说,今天的饺子包多了,该叫你带些回家的,可 是走的时候,倒是忘了。 没事,跟姥姥说,下次,下次有时间,我还去吃她包的饺子。 真的吗?你如果这样跟她说了,她会当真的。 臻熙没有回答他。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依然是,waiting 。 没有连线,没有留言,没有邮件,到处安静得像她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臻熙索性关了电脑,蒙了被子,睡觉。正当时,短信又来了。 听听我拉的摇篮曲,会比较容易安眠的。 那是程旭发过来的一个语音邮件。臻熙打开,那午后的音符,重新飞舞。 那乐声依然清澈和悠扬,那天使在夜里降临,安抚了所有孤独的灵魂。 两年了,这样一晃,就已经大三了。 新学期伊始,臻熙看了一眼课程表。没有徐丽娟的课。没有妈妈的课程,这是 不是意味着以后都无法跟她见面了? 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上次那匆匆的离别。最后妈妈是如何消化她的问话的,她 并不知道。那些徐老师交给她的调查表后来也是班长自己送回去的。她不想再次见 到妈妈那种,慌张的神色。 要打破这种僵局吗?妈妈是否已经清楚了她的身份?如果妈妈已经了解了这一 切,那么,彼此又该如何自处呢? 媒体有报道爸爸跟阿英的新闻。仿佛最近也没有关于爸爸频频换女朋友的消息。 看样子,那个阿英真的有戏了。是不是爸爸也想安定下来,重新给她找个后妈了? 阿英跟爸爸出席宴会的姿态,也有点以女主人自居了。爸爸跟阿英在一起的样子, 也好像年轻了许多岁。 亲妈不认她,后妈已经快要来了。臻熙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的滋味。 新娘秘书这一份工作,对臻熙来说,也已经驾轻就熟。点名要她服务的人越来 越多,在这一行里,臻熙算是小有名气了。筹备参与的婚礼越多,仿佛她对于这一 人生的重要典礼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刻。 婚礼是人生大事的一个里程碑。从这一刻开始,每一对新人都步入了婚姻的殿 堂。两个人的世界,意味着从此以后你不可以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必须体会对方的 感受。一段婚姻的开始,是两个家庭融合的开始,你的身边多了你的伴侣和他,或 她的家庭,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是原来单身贵族的那种随遇而安了。 我将珍惜我们的爱情,我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我会信任你, 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我会忠诚的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 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 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你爱的人将成为我爱的人,你在 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我在身边生 死相随。 这是每一个婚礼上那相似的誓言,相互的宣誓。这注定了婚姻的本质,就是生 命的交付。婚礼之后,两个人的生命,从此相依相恋,不离不弃。 可是真正能做到这样的人,又有几何? 婚礼上的信誓旦旦,也有可能是最后的不欢而散。一段婚姻的延续,看似简单, 实则艰难。这需要多少年的坚忍不拔和坚持不懈,才能修成正果? 她自己就有一个破碎的家庭。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所见略同。 她用诚挚的心祝福每一对新人,也用她专业的态度帮他们实现梦想。那些婚纱 的洁白,不正说明了彼此单纯而没有杂质的心?婚礼上的新娘都是如此的清新动人, 婚姻的真谛,也该是如此的。 纯洁,清新,不留一丝杂念。即使过程如何的辛苦,最后,都应该让彼此保留 这样的信念,并且,坚信不疑。 这多好啊。 新年,臻熙已经二十一岁了。二字头的年纪,似乎是另一段生命的开始。 春夏是结婚的旺季,臻熙很忙。大三的专业课多了,且有实习的课程,所有的 事情都凑起来,就更加显得时间不够用了。 她忙,陈夕也忙,纸信是很久都没有写了,邮件也是偶尔才发,有时候连上线 了好像彼此都是看看样子,看看对方是否安好,就结束了对话。 这是感情的另一种状态。好像很安稳,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又好像都不能顾及 什么,因为没有想到问题,所以,也就没有问题了。 学期末,考完试的时候,班主任找了臻熙,跟她讨论一些事情。关于未来,关 于前途,关于她的选择。 班主任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现在院方有可能会给她保研的名额,但是,同 时她也可以选择留校任教,从辅导员开始做起,一个是继续深造,一个是工作机会。 因为暑假之后,就是大四了,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选择未来的时刻。 保研继续进修,当辅导员,这是两条不同的路。对于臻熙来说,如果,她本身 的家庭背景不是如此,这些都不失为很好很好的出路。但是,她是顾臻熙,她的选 择,好像就不能只是如此了。 爸爸的回答是,你应该来帮我,因为以后你必须继承我的事业。 陈夕的回答是,你为什么不考虑出国,跟我在一起呢? 如果是从前,陈夕提供给她的选择她是不会考虑的。因为她想找妈妈。可是, 现在,她见过妈妈了,妈妈并不愿意承认她。故此,她也没有必要再去纠缠不休, 让自己沉溺于过往而无法自拔。 统计起来,她的出路很多。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好像都能够一路向前。原来 选择越多,人真的会,越迷茫。 然后,兰薰又给她加了一条路,说,你也可以选择你现在所做的,成为一个出 色的婚礼策划师。这是个新兴的行业,也很有发展前途的。 噢。这几年她当新娘秘书,也参与婚礼策划,算是有了一些经验了吧。虽然水 平有局限,但是总体来说,她是有这方面基础的,只要加以发挥,他日也可以做出 成绩的。这毋庸置疑。而且新兴行业就是朝阳行业,前途也是无可限量的。 这是又多了一项选择,ABCDE ,难以衡量。 亲情,爱情,事业,人生的几大元素都借机凑在一块儿,让她晕头转向。 你总有偏颇的。在这几个选择当中,你一定有偏向的一方的。唐铭襄说。 臻熙笑着看他,仿佛他说出来的话很逗似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爸爸跟陈夕的主意,你是不会考虑的。唐铭襄说。 臻熙低头想了一下。也许吧,她在心里默认了唐铭襄的答案。 对于作为爸爸的接班人,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如果到了那一天她必须去接受这 样的事实,那么,就接受吧,或许到时会有不同的状况发生也说不定。至于陈夕, 她希望是他回来,而不是她追随他出国而去。毕竟有些东西,还是不能说放下,就 可以放下的。 如果你已经分析出了一点头绪,那么,一切就理所当然了。兰薰那边她不会给 你压力的。何况这种工作的工作时间是可以控制的,又不用朝九晚五,每一个项目 的建立和最后的归档,都只是一个过程,时间是完全把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建立一 个项目的同时,你也可以去保留时间做一些其它事情。毕竟,学无止境,活到老, 学到老,有学习机会,那才是必须去争取的。我说得对不对? 唐铭襄煮了咖啡,Espresso,是现煮咖啡的一种。 Espresso,加入牛奶,就是卡布奇诺或拿铁,加入巧克力,就是摩卡,若加入 奶泡,就是玛其朵。唐铭襄说,就像人生,千变万化,眼前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为它加入什么,它就变化了模样。但是,不是每一种咖啡,都可以让我们满足 的,是不是? 唐铭襄的话通常都是能够起到解惑的效果,比授业的老师还有用。他的一番话 已经说到了臻熙的心里,那一团迷雾也渐渐地被解开。 臻熙选择了保研,而且是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她心里是这样选择的。只 是她知道这样的决定必然会让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两个男人失望。 陈夕是失望的。因为她再次拒绝了他的邀约,拒绝了他们朝夕相处的机会。 爸爸的态度是平淡的,他只是说,那么,你必须承认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个做法, 让它成为现实。 臻熙很清楚爸爸的话中所指。程旭毕业之后,被正式任命为董事长办公室特别 助理,对集团内部的各项工作进行调研,直属上司是林特助。爸爸让他去熟悉每一 项的工作流程,每个部门的操作和各项设施设备,目的非常明确的是要让他掌握集 团的运作和管理,全方位地进入集团管理者的角色。这跟臻熙和爸爸之间常常反复 探讨的那个问题,是非常一致的。 陈夕不是爸爸理想中,女儿未来身边人的人选,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个问题,仿佛才是重点,被无可非议地摆上了台面,成了臻熙和爸爸的,又 一个,心结。 七月中旬,陈夕说,我要回来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