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五年后,秋季,“绿• 影”唐铭襄摄影展。 唐铭襄的一场旅程,洗脱了他自己难以忘怀的往事。他重新回到了从前的那个 IrisTang。回来两个月后,他举办了他久违的一场摄影展。很多喜欢他的粉丝们, 都欣喜若狂。 他坐在沙发上,他的前面架起了无数的摄像枪,数不清的话筒,握在他的手里。 记者们连番的发问,让他应接不暇。有些人问起了容容。本以为这是触痛他心头忧 伤的刺,却让人意外的,他从容应答。 我爱我的妻子。因为她,我才有了更大的激情去创造这些美好的事物。这里面 其实有一些,是她在世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照的。只是那时候,她是我唯一的观众。 当年的她身体不好,所以我选择了去照顾她。我没有后悔。这些年我也去了我们曾 经一起去过的地方,我的感触是不同的。在我的镜头下,我愿意还原,那些我们渴 望见到的美好事物,我常常在心里,感谢她带给我的灵感,我这一辈子,因为有她, 所以完美。 在镁光灯中,镇定自若的男人,脸上有抹不去的坚定。 臻熙带着Flora ,走进了展厅。Flora 看到爸爸,欢喜地跑过去。 “爸爸!”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唐铭襄抱起了Flora ,并且亲昵地亲了小孩子的脸颊。这 一刻,不知道又谋杀了多少记者的菲林。 一个成功的男人,一个身残的妻子,加上一个收养的可爱的孩子。唐铭襄的故 事,本身就很精彩。 在展厅中,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女子,手捧着一束薰衣草。那个女子,从侧面 看来,很像兰薰。 “这是我记录她的唯一一张照片。很久以前的了。这一片薰衣草园,是她捐助 的,是我国迄今为止比较大型的薰衣草养殖基地。” 兰薰。薰衣草。Lavanda 。 “她在你心里,属于哪一类人?”明明知道这个问题很尴尬也很敏感,臻熙还 是忍不住问出口。 “如果我跟你说,当年,要是不是容容突然出事了,我和她,可能就在一起了, 你相信吗?”唐铭襄说。他凝望着这张照片,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 该相信吗?相信吧。因为这对兰薰来说,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他们站在展厅里,有记者过来采访和照相。有个女记者,举着录音笔,问起了 一个特别的话题。 “请问唐先生,很多人都说,顾小姐是您的红粉知己,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 的?能不能让您的粉丝,把这件事看明白呢?过去这五年,是顾小姐一直在照顾您 的小孩,对于这段关系,您有没有什么期待呢?” 记者在照着唐铭襄和臻熙的合照。这也是臻熙第一次,被拉着跟唐铭襄扯上了 这样的一段“有趣”的关系。 唐铭襄笑着,回答了记者。 “你说得没错。这五年来,确实是Cici在照顾我家Flora 。如果你要问我们的 关系,我只能告诉你,介乎朋友和情人之间吧。我们可能比朋友更坦诚一些,却没 有情人间该有的情意绵绵。有时候两个人太熟悉了,反而很多事情就简单了。搞暧 昧这些事情,我想也不是顾小姐愿意选择的。不信,你问问她?” 话筒移过来,对准了臻熙。臻熙有些莫名其妙,像是突然间被推上了焦点处。 原来只是少许人在采访他们,因为突然间出现的问题,倒是让更多的媒体围观过来, 臻熙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摄像头。 她转头看了唐铭襄一眼,明显的幸灾乐祸。 “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我帮他照顾孩子,完全是因为我认为我们是朋友,而 且,是好朋友那一类的。而且他的Flora 确实非常可爱,我也非常喜欢她。我以前 就认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知道我们不可能会出现任何事情,所以,大家都十分 地放心。我也请Iris的粉丝们放心,哪一天在路上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亲亲我 我地,即使看不到正面,那也绝对不是我。至于暧昧嘛,这个词我还真不大理解它 的意思,你说呢?” 她把问题又踢回去,给了唐铭襄一记白眼。面前站得最近的那个女记者,终于 也罢休了。记者们散去,臻熙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我们还真暧昧上了?” “有吗?”臻熙装作很惊奇的样子。唐铭襄先笑了。 其实,当年,我也有想追你的念头。不过那时候你还是小女孩,我想等你长大 些。可惜,后来,却没有机会了。唐铭襄说。 你身边发生了太多事。我也是。不算错过,但是,我庆幸我们没有开始过。唐 铭襄接着说。 是吧,确实是这样的。 确实,太了解的时候,反而不好下手了。臻熙也学着他的样子,笑了。 唐铭襄和臻熙的照片上了杂志,给徐丽娟看到了。她倒是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 “怎么回事?这些报道说的可都是真的?” 开始戴上老花镜的妈妈,摇着头顶着一副眼镜左右的端详着杂志里的照片。 “其实也挺不错的。我之前还对他挺有成见的,现在看他对待孩子那心思,也 算看清楚了。就是年纪大点,四十多了。还是个丧偶的。”端详完了照片,徐丽娟 放下了眼镜,似乎在长吁短叹。“不过你也是离过婚的,也就别那么挑剔了。” “妈!”臻熙简直哭笑不得。 “妈,首先呢,我跟他,一直都是很清楚的。不可能。他也没有这种想法了。 这完全是外面的人在乱套。再则,就算是丧偶,离异,那也不能说明我们就掉身价 啊。我可从来没有看轻我自己啊。离过婚怎么了,离婚,那不过是一场爱情毕业礼, 离过婚的人,心里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婚姻。那都是宝啊。你可别贬低了自己的女 儿。听起来刺耳。” 徐丽娟也没有示弱。 “那是对男人来说,离婚的男人是个宝,离婚的女人就是草了。你说我怎么能 不担心你呢,你都三十三了。要是几年前不搞那么多事情,说不定现在孩子,有人 家陈教授家的那么大了。也许还要大些呢。” 徐丽娟拉扯着,说了一些臻熙不大中听的话。 “人家陈教授怎么了?孩子大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离婚。” 臻熙知道妈妈说的陈教授,就是对面门的陈夕。当年的陈夕跟女学生结婚了, 没有办结婚典礼,说是因为大着肚子,不好办。后来那个女学生,生了一个男孩。 一开始,一家人倒是挺开心的,不过,因为这个孩子,偏偏生出了事端。 陈夕没有回去的那个陈家,开始来讨要这个孩子了。当然,目的也是要让自家 的孩子也回去认祖归宗。陈夕是不愿意回去的。不过孩子的妈,倒是不反对,对陈 家人特别地殷勤。安美集团这些年也渐渐又上了轨道,虽然没有以前的辉煌,不过 生意还算过得去。如果陈夕回家去,那么,这个女学生,从原来的教授夫人,马上 就又变成了嫁入豪门的少奶奶了。很多人都在这样地猜测。也许,女学生本身,也 有这样的心思吧。看得出来,她也没想到陈夕不但是享誉海外的青年才俊,还是城 中有名的富二代。这算是让她捡到宝了。她要劝陈夕回家,陈夕不愿意,问题就出 现了。后来闹得不可开交,就又演变成了,女学生带着孩子回了陈家,陈夕还是住 在这里,当一个没有少爷身份的普通的大学教授。 在没有陈夕的陈家,女学生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吧。大概是女学生痛定思痛,又 或者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不久之后,两人就和平分手了。女学生带着陈家给的一 大笔钱,留下了孩子,就又远走高飞了。 现在的情形就是,孩子在陈家,陈夕自己住在这里,这种局面,真让人叹息。 作为外人的臻熙,也不好评论这些事情。现在在路上碰见她的陈夕,也除了简 单的打招呼外,不再有任何言语。他把心思全放在他的事业上,听说,越来越有名, 越来越成功了。 生活的际遇正在改变着我们的心态。如果当年的他们有现在的心态,也许,事 情就不会这么糟糕。 不过,还是往事,就不要回首了。 确实如此。 每一场婚礼,那些新人们的笑容,都是那么地甜蜜动人。有一些从前的同学, 也会回来找臻熙帮他们策划婚礼,常常在这时候,臻熙就会被摆上台面。看着别人 的甜甜蜜蜜,倒显得她的形单影只。很多人还在叹息,怎么会,从前那个一往情深 的程师兄,如今,却要变得如此地绝情? 当年师兄追你,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师兄也从来不隐晦的。爱就是爱了, 而且他明知道你还有个男朋友,竟然都没有却步。听说,他还曾经扬言过,要在你 的男朋友手里,把你抢过来。还以为他终于成功了,谁知道一年都不到,他就放弃 了。难道,是你的男朋友太厉害了,人家师兄都被吓怕了? 臻熙很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事情,是无法跟局外人讲清楚的。本 不就有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现在是所有人都不理解,只有程旭自己知道了。 有些人也会传达关于程旭的消息。有些说他已经辞去医药公司行政总监的工作, 自己开始创业了,也有些说看到他和宁雅心成双成对,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宁雅心招 为驸马了,也有人说他出国了,就曾经在吉隆坡遇到过他。总之,程旭的行踪变得 十分神秘,他有没有和宁雅心终成眷属,也好像没有人清楚事实。 他从来不跟臻熙联系。臻熙也没有再去找他。那个小巷子里的家,她是不愿, 也不敢再去了。至于宁雅心,臻熙也不敢再去招惹她了。 被人骂了多少句贱人,这还不够羞耻吗? 胸口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字,那时,还会隐隐作痛。她不愿意再去揭开伤疤,让 自己的伤口,赤裸裸地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们知道,她并没有褪去伤痛。 程旭,十年的情份,只是为了一朝的眷属。谁知一年不到,他就放弃了。这话 听起来,很伤人。 从前的午餐,跟着程旭吃了多少年了。现在常常一个人找吃的,心里总是结着 个疙瘩。 烟雨江南,这名字听起来,很诗情画意。臻熙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咨客热情 的邀请声。她已经不是第一回来这里了,有几次,有客人来这里承办婚礼,她跟这 里的老板混得很熟。后来,她觉得这里的饭菜很对味,所以,也就常常来光顾了。 他们的老板,也姓顾。原本他是在苏州河畔经营酒吧的,后来,他就跟人合伙 做了这家饭店,倒也做得有声有色。 咨客领着臻熙,走进了餐厅。又是那间包房。 这家饭店的餐厅,向来都是人满为患的。每次她来的时候,都能看到有人在排 队候位。那些人拿着排队的牌子,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可是,她每次来,却都能畅 通无阻地进入到包房里。她有些纳闷,就问起咨客这件事。 咨客只是说,顾小姐的包厢是老板留下来的。老板已经交待了,只要是顾小姐 来,就带您来这里。 臻熙常常是一个人来的,可是他们的顾老板,真是热情到家。他常常说同姓就 是本家,要互相照顾,难得彼此有缘,就给臻熙开了包房,然后又不收包房费,说 是按大厅价格收费。这让臻熙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也就当是老板的盛情难却了。 这是个小包厢,最多也就能坐四个人,包厢中间的玻璃餐桌和两边的皮质红沙 发,加上吊顶的水晶灯,营造出了温馨的气氛。在包厢四面的墙上,挂着一些海景 图,应该都是实景拍摄的真实照片,照的都是海边的朝阳,但是每张相片又有不同 的特点,像是一个个不同的朝阳,就在讲着一些些不同的故事。四壁,一面是门, 两面是挂着海景照片,剩下的一面,是个九宫格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种植满绿色 植物的花园,喜欢的时候看一眼,能让人放松心情。 这样的布置,无不体现出了这家店主人的心思。那个顾老板看起来像个大老粗, 但是,想不到,心思却是如此的细腻。 臻熙坐下,点了餐点。服务员和咨客都出去了,她在房间里,转头,就可以看 到那些花园里的植物。 多看绿色植物,对眼睛很好。臻熙看到了一片绿色,就像看见了一片希望。这 个包房的这种布置,说来,也是吸引她来的一个方面吧。 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杜凝烟? 又是一个好久不见的人了。 臻熙吗?你现在是不是在烟雨江南?接通电话后的劈头一句,就是杜凝烟的问 题。臻熙吓了一吓,她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杜凝烟哈哈大笑。因为我刚才在饭店餐厅的门口看见你了。你没 看见我。我就在后面排队的椅子上坐着。我看到服务员领着你进去了。你居然不用 排队?还是你已经有朋友来等到位子了? 我就一个人。臻熙回答。 然后,杜凝烟就跟着服务员,进到了包厢里。她还带着她的小孩过来,已经读 小学的小孩子,长得精灵活泼。 “原来如此。” 在坐定之后,臻熙向杜凝烟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让杜凝烟大声感叹。 “原来跟饭店的老板是本家,吃饭还有这样的优惠啊。又刚好是这种热闹得要 爆棚的餐厅,那就更有用了。你看看我,刚才就已经排队排了大半个小时了。肚子 都快饿扁了,还有我家小子,老是闹着要吃饭,我都快急疯了。不过已经是受人之 托,就只能忠人之事了。” “什么意思?”臻熙对杜凝烟的最后一句话,非常疑惑。 “还不是我家那个三少爷,说是朋友所托,要来这里试菜,说是要招待客人的, 这里向来就是城里餐饮业的招牌,他说是从英国来的朋友,请这种档次的,才有面 子。” 臻熙心里咯噔一下。她有点听出了杜凝烟话里的意思了。 “哦,是为了招待客人,所以你来试菜来了。其实这里这么有名,试不试都无 所谓的。到时候来了,还不是要再排队等一次?” “他说试好了,就预订下来了。这里的餐位,可以提前五天预订的。也大概是 这种时间跨度,才能够订得到位子。早知道你有这种门路,也不用我这么费心思了。” 一边说,杜凝烟一边已经在发信息。过了不久之后,包房外,有人在敲门。服 务员打开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杜凝烟说的人,进来了。 四个位子,杜凝烟和她家小孩,已经坐在对面了。剩下一个位子,就在臻熙旁 边。她蹭着身子,做到一旁。陈夕坐下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臻熙也只好转头 过去打招呼。 “你也来了。” “嗯。”他点头,应声。很短的一句。对面的杜凝烟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的不 自在,自顾自地在教训着手脚太多一直不停东摸西摸的小孩子。 叫了一大桌子的菜,让臻熙目瞪口呆。只有四个人,却吃了十个菜,摆满了一 桌子。 “今天我请客,顺便谢谢你让我们提前等到了位子。不用客气,随便吃。”陈 夕说得很轻松。 过了一会儿,杜凝烟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了电话,她提出有事要先走了。 那只吃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菜,又剩下两个人吃了。 在杜凝烟走后,陈夕也很自动地,转移到了对面坐着。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陈夕说。 “我也是。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还没注意到烟姐就在外面排队呢。”臻熙回答 他。 吃完了这顿饭,最后打包走时,又提了好几个大袋子。 “这些不能浪费,可以当晚餐。” 提着几个大袋子出去,他一点都没有尴尬的表情。这让臻熙想起,那一年,他 第一次从英国回来的那个暑假。他们常常一起在外面吃饭。那时候的陈夕也常常会 点很多菜,也有吃不完的时候,那时候他说,打包,太丢人了。不要。 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还有人在排队等位。相视笑了一下,有点儿心照的感觉。 “有开车来吗?”陈夕问。 “没有。”臻熙答。“我看中午车多,搭地铁比较方便。” “那……我送你回去?” “好。” 陈夕开的车,是一辆低矮的捷达。坐在里面的时候,人像矮了一截似的。看着 旁边的车,都是高高在上的。 “这车你开得惯吗?” “嗯?没什么问题啊,不过就是代步的工具而已。如果是平时上班,我还基本 上不用开,从小区里走到教学楼,不过十五分钟。只有出远门的时候,我才拿来用 用而已。” 他一边开,臻熙一边指路。 “紫薰婚纱我很多年没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欢迎我去参观吗?” “当然。” 他的口气轻松了,气氛,也和谐了。 “紫薰婚纱里,一点都没有变呢。”在店里面转了一圈,陈夕像在总结陈词。 “这些都是兰薰姐的设计风格,这些年只做了修改,大体上都不会变。这也算 是企业文化吧。就像我们的制服,也一直没有变。” 陈夕最后,笑得有些像是在欲言又止。 “我一直都没有你的电话,可以给我吗?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你吗?” 他说,一边说,一边在看着那些设计好的相册。臻熙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没事也可以找我的。我有空的话,也不会推辞了。” 他抬起头,眼里有迷蒙的神采。 “你不怕我缠着你?” “你会吗?” 他合起了相册,说,我会。你还敢把你的名片给我? 过了一会儿,臻熙在名片上又写上一串号码。 “这是我私人的电话,名片上印的是我公司里的电话,我有两个手机,一个是 专门接待客户用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这是在暗示我?让我可以缠着你?”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么,我也有讨厌你的理由了。你最好不要再让我讨 厌你。” 陈夕收起了名片,将它放在了钱包里。 “看到这张照片吗,它从十五年前,就一直在我的钱包里。不管我换了多少个 钱包,我都没有换了它。这也是我那个前妻,耿耿于怀的事情。” 那张照片,跟当年她的手机里那张,是一样的。她和陈夕的照片。花样年华的 笑容。 “你还是放不下你的回忆。” “回忆是不可能放下的。最多,只会被替代。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可以 替代它。” 喝完了一杯薰衣草茶,陈夕走了。晚上的时候,他发了一封邮件过来。邮件的 主题,就是回忆。 都是他们当年的婚纱照,很年轻又很甜的笑容,原来,那些回忆是很美好的。 熙熙: 谢谢你当年的支持。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了。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有你,我不 可能这么专心地去主攻我的事业,专注我的梦想。确实,我欠你的太多了。 你当年不跟我一起出国留学,那时候我就十分地郁闷。刚到英国的时候,我就 开始觉得很有压力,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召唤,才让我没有被压力压垮。 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是为了遵从我父亲的指示,回来跟你订婚的。我欺骗了 很长的时间,虽然我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我还是同谋,我到现在都觉得可耻。就在 那一次,你说了很多心甘情愿的话,又将你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我,那时候我就骄 傲地认为,我是不可能会失去你的。所以我信心满满地想着,就算我稍微不注意些, 你的善解人意,也会永远地原谅我。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错,是你说了太多让我自以 为是的话,还是我自己,太过于志得意满了。也许,你说那些,是发自你内心,爱 我才说出来的。可是我却把它们,当作了你无法离开我的筹码,肆意地挥霍着。 后来你说,要跟我一起到英国,接着,又说不去了。我就生气了。当时我还是 自以为是地认为,你是在矫情,以为是我自己要去南美洲,得罪了你,以为是你在 对我的不理解。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就不理会你了,其实当时我心里还是自信 满满地认为,你会为我的不理会,心急如焚的。我完全不知道,当时你不去英国的 理由,竟然是因为你要照顾你爸爸。 我一直都在自以为是,一直都在认为,就算我不努力,我也不会失去你的。我 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你真的会抛弃我,因为我的无知和愚蠢,还有我自己那些笨得 要死的骄傲。 最后,让你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我的,应该就是那次怀孕的经历吧。到现在我 都还在后悔,如果当时,如果当时我只要抽出一点时间,只要一点,我回来看看你 和孩子,也许,事情就不一样了。可是,只能成悔不当初了。 我气我自己,也气你。可是最后,我不再气你了,我就只能埋怨我自己的自以 为是,错过了你。 今天,我跟你提那张钱包里的相片,我自己突然就感慨很多。经历让我改变了, 我变得不能原谅我自己了。不过我不会再烦你的。你很聪明。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你把两个电话号码都给我,就是要我考验我自己。 我又怎么能让你,继续讨厌我呢? 我以后不会再叫任何女人,宝贝儿。因为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个称呼。但是我 也知道,你不会再给我机会这样子叫你了。 最后让我再叫一次吧,宝贝儿。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风头出尽的陈夕。 可是我却恩将仇报,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我很抱歉。 如果你说,抱歉没有用的话,那么,就只收起那句谢谢,就好了。然后,一定 要过得幸福。只有你幸福了,我才会快乐。 陈夕。 这一年的冬季,第一场雪,下得迟了。 臻熙回家,在楼下,看见陈夕带着一个小男孩,在打雪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样子,一看就是他的孩子。有四岁了吧,活泼可爱的。臻熙走近他们,不小心被雪 球打到了。 “哎呀。”她轻哼一声。陈夕跑过来,问,没事吧? “还好。”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臻熙放下手里的包。 “小帅哥,打雪仗啊,谁赢啊?”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小朋友,像个圆球一般的, 咕噜咕噜。臻熙伸手刮刮他的鼻尖。 “是我,是我,爸爸都是被我打得浑身都是雪,白融融的。”跟着小男孩把她 拉到了一个雪人前面,“这是我和爸爸堆起来的,刚才还有两颗小石头,当它的眼 睛。” 因为还有雪花飘下来,两颗小石头已经埋没在雪堆里了。 “雪越来越大了,要带他回家了,不然等一下太冷了,对小孩子不好的。”摸 摸小朋友的额头,“你看,他又玩出了一身的汗,又冷又热地,很容易感冒的。” 臻熙拿出包里的手绢,擦擦小朋友的额头。“来,阿姨帮你擦擦汗。” 她白了陈夕一眼。 “亏你还是医生呢?怎么就不会想到要照顾好孩子呢?等下生病了怎么办?” “再玩会儿,我就送他回去了。” “这么晚还送他回去?你不留下他吗?” “我一个人照顾不好他。” 臻熙蹲下身子,又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 “给,阿姨给你,甜甜的棒棒糖。” “快谢谢阿姨。”陈夕像在下命令,指示小朋友有礼貌。小朋友很听话地重复 这句话,谢谢阿姨。还有点点头哈腰的模样。 “爸爸好强硬呢,小乖乖,不用客气。” 上了楼,进了门,之后,从窗口看去,刚好看见陈夕带着他的孩子,朝他的停 车位走去。臻熙看见了小朋友手里,拿着她的手绢。她猛然想到,一定是刚才拿棒 棒糖的时候掉了的。陈夕似乎应该是知道的,但并没有要还她手绢的意思。他径自 进了他的车,带着孩子,回陈家去了。 手绢也被带走了。是那条蓝紫色的手绢。 其实一条手绢也不值几个钱的。不还就不还了,代表不了什么。 第二天,陈夕又发了邮件过来。只有一句话的邮件。 如果当年那个孩子留下来了,可以读小学了吧? 陈夕的邮件,她一律都没有回,包括之前那长长的像忏悔信的那封,都被她藏 在了邮箱里了。没有删掉,也没有回复。 他是在承认错误了。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从前没想到的事情。可是,这又代表得 了什么?就像他自己说的,不会再给他机会,喊自己,宝贝儿了。 这不是她绝情吧。有些事情可以原谅。但是原谅并不代表可以重来。 手里的策划案有很多,她都忙不过来了。早就不想这些事了。就算想,也不会 想到复合这两个字。她也有她的自尊心的,是不是? 关了陈夕的邮件页面,回到收件箱,看到里面还有一封邮件,是工作上的事情。 看完了邮件,她打电话给唐铭襄。 “那件婚纱已经做好了,这两天他们会派人从巴黎带过来,我们可以安排给庄 小姐和何先生拍照了,你大概什么时间有空?” “你需要什么时间段?” “下星期?” “可以,周三之后的任何一天都可以。” “好,那我跟客户约好后再通知你。这婚纱都已经改了第十次了,但愿这次可 以成功。” “OK啦,放心吧。巴黎那边不是已经有人专门负责这件事了吗?你还要求他们 一定要全程保证质量,不要又给你捅娄子。上次看你在电话里那样粗鲁地骂他们, 要是我,也会被骂怕了的,谁还敢惹你顾大小姐不高兴呢?” “知道就好,骂人可是我的杀手锏,谁逼得我不耐烦了,我可是对他不客气的。” “这么快更年期就到了,才三十多啊……” “好吧,好吧,你揶揄吧,等这次的事情完成了,我再来收拾你。” 放完了狠话,臻熙挂了线。她准备回复邮件,看了一下邮件的收件人。嗯?不 是原来的那个设计师? 邮件的收件人,写着,YaxinNing 。看着这拼起来的英文名,臻熙回忆了一下 跟设计师沟通的过程。嗯,她说过,她新来了一个助理,是个中国女孩。YaxinNing 。中文应该叫什么呢?YaxinNing,YaxinNing …… 这不是,宁雅心吗?有可能吗?上帝啊…… 上帝啊…… 空运婚纱的人员来了,果然,被臻熙猜中了,YaxinNing ,就是,宁雅心。 怎么回事?宁雅心什么时候跑到法国去了?可是,她就是真真切切地,站在臻 熙的面前,手里提着那件婚纱。 “顾小姐,东西给你带过来了,请验收。”宁雅心的表情,仿佛她也很怨恨这 次的工作旅程似的,嘟着一张嘴。 “没想到是你,你竟然是PE的设计助理。” 宁雅心依然嘟着嘴,并不回答。 “PE是巴黎婚纱界的翘楚,由她设计的一系列婚纱,那可都是扬名海外的抢手 货,多少名媛淑女为了得到她的设计,可是磕破了头颅,就是为了得到她的接见。 可是,你竟然可以成为她的助理,这么说,你的水平,肯定也是非同一般的咯。据 我所知的PE,那可是很挑剔的一个人,就算是找个助理,也不能丢她的脸的。” 宁雅心的脸,开始缓和了些。哈,臻熙在心里偷笑。这么多年了,宁大小姐还 是那个脾气,喜欢别人的阿谀奉承。她这个小跟班,可是常常做得很到位的,拍马 屁就能把人哄得舒舒服服的。 “听说这次是你操刀改动的?我看看啊,哇,简直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呢,原 来庄小姐只是要加蕾丝,你竟然就把那蕾丝绣的如此的精致?你是不是学过刺绣的? 在这里把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手艺也给添加进去,做到如此的精益求精,简直,perfect!” 宁雅心开始表现出飘飘然的表情。臻熙感觉时候到了。有马屁垫底,大概后面 的问题也不会被拒之千里吧? “你什么时候去学婚纱设计的?” “五年前,去巴黎,从一开始就以跟随PE为目标,我想学她的技艺,至于创意, 我相信我还是有的,这些,你也该知道吧,我去美国的时候,学的就是服装设计, 我还拿过设计大奖的。只是不好意思,荒废了几年而已。不过创意这种东西,从来 没有脱离我的头脑,这次的刺绣,就是我提议PE设计的,她也非常赞赏。”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明天客户就要过来试衣,有你在, 你在旁边,只要她不提过分的要求,你应该都能搞定的,是不是?” “当然……” 宁雅心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始又不爽快了似的。她睨着臻熙的眼里,又有了 不屑。 “我知道了,顾小姐是我们老师的客户,我也不可以怠慢的,您有什么要求, 也可以尽管提,只要不是过分的,我们都可以处理,直到您满意为止。” “好。可是,你有必要对我像仇人一样吗?我现在又没有得罪你。以前的事, 那都过去了不是?程旭现在是跟你在一起的,那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你还有什么不 满意的?如果你还是这样咄咄逼人,就不要怪我也脾气不好咯。” “什么物归原主?你说清楚啊,程旭从来都不是我的,他的心里时时刻刻都装 着你,什么时候会成了我的了,就我咄咄逼人,你还逼人咄咄呢。我还被你逼得喘 不过气来呢。程旭就算是在梦里都想着你,念着你,可是你呢,你却要去背叛他, 你还想我看得起你啊,作梦吧!” “他想我念我,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如果再拿旧事重提,那就是你自讨苦 吃。现在他不是自由了吗?你怎么现在不去抢,不去争了?别跟我说你胆怯了啊。 宁雅心,你也别让我瞧不起你,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抢了就得了呗,别得了便宜还 卖乖,会让人看不起你的。” “我抢得过,争得过吗?我天天在他面前晃荡,可是他也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 我不想当你的替身,我也不想被他抱着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在想着你。我还有尊 严了吗?我还有脸面了吗?他抱着我,吻我,吻得可陶醉呢,可是清醒过来后,他 还是喊着你的名字,我还要不要脸了我。我当时恨不得一巴掌就把他打醒,让他看 清楚眼前的人是谁!顾臻熙,你也够厉害的啊,就算是你朝三暮四到处勾引男人, 难为程旭还把你当宝贝一样供着,他是不是前世欠了你了,所以这辈子要给你当牛 做马,苦了他自己,也要成全你。他傻啊,就只有他,才会被你糟蹋了。我还没解 气呢,你还敢来教训我!” 那些对骂声,瞬时停止了。这突如起来的一场对骂,也把两人身边跟来的一群 人,吓得目瞪口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没有跟程旭在一起?” “屁呢。他不要我,我还不要他呢。我宁雅心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男人, 明明人家不爱他,他却死不悔改。是不是你给他吃了迷魂药了,勾了他的魂魄,让 他这辈子除了你,不能爱别人了?啊?” 啊?有这些事吗?程旭不是已经不爱她了吗?他不是强烈地要求跟她离婚吗? 离婚,这代表什么。 如果我结婚,我是不会离婚的。这是他曾经说的话。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离婚。 难道……他就是为了成全她和陈夕的?他误会了什么? 是不是有些事情,是她顾臻熙没有搞清楚的?这是不是也是所有人都不明白的 地方? 程旭,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婚? 宁雅心的出现,就像拨开云雾明,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芒。 臻熙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为什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