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小巷子里的牵牛花,已经枯萎了。或者,应该说,那些应该攀在铁门上的枝叶, 不复出现。站在铁门前,臻熙有丝丝的犹豫。从厨房的抽油烟机里飘出来一些浓烟, 现在是煮午餐的时候,他在吗? 敲门,想喊,阿旭,出来开门啊。始终没有这么做。 从里屋探出来一个小孩子的头。然后小孩子又进去了,跟着就是一声喊,妈妈, 来了个漂亮的阿姨。 那个小男孩,有四五岁的年纪。臻熙的心里无来由地紧张了一下。里屋的门开 了,出来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小男孩跟在女人的身后。女人隔着铁门,看着臻 熙,显然,是互相不认识的。 臻熙一下子更紧张了,没有程旭,却有这么一个女人和小孩。小孩的年纪又刚 刚好四五岁,差不多。难道是…… “请问,程旭在吗?我想找他。” 那个女人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开铁门。站在门里门外,她们互相打 量着。 “你找程先生啊,他现在不住在这里了。我们是他的租客。他半年才来收租一 次,两个月前他已经来过了。平时他也不常来,有什么事也只是电话联系。” “他……不住这里了?” “嗯。五年前他就把这房子租给我们了。我们是老租客了,程先生人也好,租 金又不高,彼此的关系也就好了些。你找他啊?” “是……我找他。”臻熙轻轻地一笑。 “好漂亮的阿姨啊。”小男孩躲在妈妈的身后,跳出来喊了这么一句,又躲回 去了。女人把孩子拉到了身后,用生气的眼神瞅着小男孩。小男孩哈哈大笑,跑回 了屋里面。 “你们平时有电话联系,那么,你可以把他的电话给我吗?”尝试着找另外一 个可以找到他的方式,臻熙不太确定能不能成功。女人一直像是在评估似地看着她, 眼神有些异样。 “你是程先生的前妻吧?”女人的一句话,让臻熙吓了一跳。敢情这女人刚才 的评估,就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是。我是。”臻熙确实感到很奇怪。难道,程旭逢人便说他们的事?“请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发问。 “五年前我们刚刚来看房子的时候,程先生还没搬家。我们进屋时,就看到满 屋子的照片,都是你的照片。那时候感到奇怪,就问了。程先生就告诉我们,他和 妻子离婚了,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因为是祖屋,又舍不得卖,就拿来出租了。那 时候我刚好要生孩子,程先生还买了很多婴儿用品送给我们。后来孩子出生了,他 也来看了好几次,渐渐地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就不常来了。他真是个大好人。那时 候我就跟我老公说,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还有女人要跟他离婚呢?我和我老公都 非常地不理解。”女人眨了眨眼,非常严肃地瞪了臻熙一下。 “请原谅我的冒昧,这个问题,我实在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要离婚呢? 这个问题,也是臻熙想问程旭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用微笑回避了 问题。 女人把电话写在了臻熙给的笔记本上,口里还在念念有词。 “程先生把他的房子租给我们之后,他就在巷子口的商铺里,租了一个小铺子, 卖起了快餐,他自己就吃住都在里面了。后来因为生意好,他把接连把几家店面都 买下,把快餐店扩大了,变成了餐馆。在我们这一带,阿旭快餐,那时候是很出名 的。不过快餐馆经营了一年多之后,程先生就把店收拾了,把店面出租了,他又去 了别的地方做生意去了。” “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听见了女人的念叨,臻熙相信,女人是想告诉她 一些事情的。 “我们也不清楚,因为后来程先生也就不常来了。来了我们也没有问他工作上 的事情。” 到此为止。程旭的一切到此为止了。笔记本里有他的电话,也许,还可以了解 一些吧? 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 后来臻熙又去了小巷子里找那个女租客。女人告诉她,只有这个电话。因为通 常程先生都是主动来找他们的。 作为租客,我们也不会有事没事地去找房东的麻烦啊,只要房东不来找我们的 麻烦,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求之不得了。 女人如是说。 至此,又没有了下文。电话,一直打不通。 小巷子口原来就是一个小街市,女人指了几家店面,说是程旭原来买了的。那 些都应该是程旭的租客了。可是他们手里的电话,也只有这个打不通的号码。他们 一致的口径就是,程先生从来都是定时来收租的,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所以,大家 也不想去麻烦他。 因为那个女租客的关系,那些店面的租客们,又都知道了臻熙的身份。那个女 人一进到店里,就介绍说,这是程先生的前妻。这种说法让臻熙尴尬得不得了。因 为这样,她也少踏足了这一带,心里又怕被人指指点点地,像是过街老鼠一般。 噢,为什么?因为这些租客相同的观点就是,程先生是个好人,怎么会有女人 要跟他离婚呢?而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也是到今天才明白,程旭不是 因为想要去跟宁雅心在一起,才跟她离婚的,那么他离婚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 是为了成全她和陈夕吗?为什么他可以,这么“伟大”? 伟大。这是唐铭襄下结论的。 你家师兄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跟你离婚,那我可以说,他是非常“伟大”的。 一般男人又如何能如此胸怀坦荡,心无城府呢?谁不想要自己心爱的人跟自己在一 起,何况你们已经是夫妻了。我是个男人,我不接受这种理由,就像偶像剧一样, 根本就是曲折离奇嘛。 唐铭襄是不相信程旭这个理由的。这个理由放在哪里,哪里的人都会想不明白。 妈妈想不明白,爸爸想不明白,阿英想不明白,就连陈夕和宁雅心也想不明白。 他那个实诚的孩子,什么时候骗过我了?顾正嘉说。如果他骗我,那么他就是 个实诚的臭小子,敢骗我。 是不是又是你想太多了?我觉得不可能。徐丽娟说。一定又是你自己的猜测了, 如果是猜测,我倒是愿意你猜测原来那个,因为生气你跟陈夕的藕断丝连,至少, 还显得正常些。 有意思。阿旭这孩子如果能这样,那么,你又怎么解释他之前的种种?如果他 心甘情愿地成全你和陈夕,又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呢?那不多此一举?阿英说。 屁呢,就是他自己想找罪受吧。我看他就是有自虐的倾向。宁雅心反常的态度, 就好像程旭得罪得她,得罪得了不得了了。再见宁雅心,臻熙还真没听过她讲程旭 的一句好话。 他有心要成全我们吗?那为什么,还要跟你结婚呢?陈夕也有了怨恨的语气。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跟你结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他何必搞这么多事呢?徒遭 人讨厌。 找不到程旭,就不会找到结果。电话又一遍一遍地打,始终,没有人应答。 原来没想那么多,也就算了,现在想起了,又没有头绪,更让人,烦恼。 那些租客提供不了什么帮助,臻熙就开始找程旭原来的亲朋和好友,还有他的 那些老同学。 咦,你找他做什么?你不是已经跟你的老情人跑了吗?还找他做什么? 有些人就是这样直接,半点情面都不给地直接鄙夷她,让她有点无地自容。但 只要能找到程旭的联系方式,就算是让她遭人眼色,那么她也受了。至少,在心里 现在想不明白的那个问题,总是要搞清楚的。 宁雅心的回归,将一切都挑起来了。 早知道我就不要那么多事了,搞得现在好像听风是雨似的。原来你真以为,他 会为了我,跟你离婚?我倒是愿意这么想,不过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为什么你要说,永远,这么绝情的词呢?臻熙跟宁雅心讨论这个问题,宁雅心 总是非常决绝地回答。 因为他是正面地回绝了我的。从一开始就是。就算后来,我以为他跟你离婚了, 那个空档期刚好可以让我乘虚而入,可是,他也没有给我机会。不可能,永远不可 能,这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 那么,我可不可以这么想,他永远也不可能爱上别人,只爱我呢? 又是这种屁事。不过我承认,他应该是这样的。宁雅心终于肯定了这种猜测。 如果他还爱,那么,为什么,要离开? 为了这个问题,她发誓一定要把他找出来,问清楚。 可,从前,他在她的身边,无所不在。现在,他不在了,又好像,哪里都找不 着他了。 是的。找不着了。要把那个电话号码轰烂了,就是没有人告诉他,程旭在哪里。 我记得我曾经遇到过他,是在吉隆坡。那时候,我去出差,是在酒店里遇到他 的。他也在那家酒店里。我们遇到了,一起吃了饭。他告诉我,他也是来出差的。 但具体什么事,我们就没有谈了。那时候,他好像给了我一张名片,不过我忘了那 张名片放在哪里了。 对,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互相派名片,我们都给了他我们的名片,但是他却 说,他忘记带了,让我们轰打了好一顿,让他讨饶了很久。 有些老同学也会给她提供一些讯息,不过还是非常片面。那个说接受过程旭名 片的老同学,却一直都没有找到那张唯一的可能有他的讯息的卡片。这让臻熙,还 是非常地,失望。 他在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到,原来有那么深的情,藏在心里。现在,她想告 诉他,她爱他,不想离开他,却好像,很难。 是不是故意躲着她呢?如果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终于,终于,那个有名片的老同学,有一天,找到了臻熙,把名片递给她,说, 就是这个了。 这是一丝照亮全世界的曙光,让她开始看见了一点暗夜中的光明。 一张蓝紫色的卡片,上面写着,SunshineParadiseHotel 。ChengXu 。中文是, 旭日和熙假日天堂大酒店。程旭。 只有电话和电子邮箱,但是,没有写明身份,也没有地址。 又有了一个新的联系方式,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照着这新的电话号 码打过去,这次,终于打通了,有人接起,是个女声。 “你好,请问程旭在吗?” 对方没有声音,没有回应,等了很久,终于出声了。 “你找谁?” “我找程旭。请问……他在吗?”因为还是那个女声,臻熙显得慎重了些。她 不知道为什么程旭的电话,却是一个女人在接听。 又等了一下子。 “你打错了。” 然后,电话,挂了,话筒里,传来,嘟嘟嘟嘟,一声接着一声。 错了?臻熙不甘心,又打了几次。还是那个女声,回答都是,你打错了,没有 这个人。 错了?错了?错了! 臻熙去找那个老同学,问他,这卡片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老同学想了半天,答, 两年前吧。具体时间忘记了。 两年前。两年。换一个电话号码,时间足够了。这说明,又是一个失望的尝试。 最后,只剩下那个电子邮箱了。这会不会,也是个错误的地址? 阿旭,我是臻熙,收到邮件,回复我。 发了邮件过去,没有回复。重复地发,重复地等待。没有回复,一封都没有回 复。 这只能说明两个结果,一个是,邮箱地址是错的,她发错的邮件,别人不想理 她。一个是,邮箱没有错,程旭不想理她。不管是哪个结果,她都没办法确认了。 没有实名认证的邮箱地址,对方是谁,她不知道。 事情在这样渺茫中,慢慢地推着岁月的车轮前进。为了找这个答案,她花费了 太多的时间了。到底一个人,在她的附近,可以躲多久?她无法估量。 她不相信,找了这么多人,没有人会不去告诉程旭,她在找他。就算这些人没 有办法联系到他,她也相信,总有人一定可以联系到他的。他不是孤立的独体生存, 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总要跟人有交集的。程旭向来就是乐观阳光的载体,他的笑 容和生存能力注定了他一定会找人交流,他不可能封闭起来不见任何人的。以他的 性格,只有他不想做,没有他不去做。 可,他就是没有出来见她。是因为,对她彻底的绝望了吗?是吗?还是,另有 原因? 另有原因。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到底要安慰到,什么时候? 旭日和熙假日天堂大酒店,那里,跟程旭,是什么关系?名片上没有写明白。 两年前的一张名片,现在去找,还有没有用呢?会不会,又是,空欢喜一场? 臻熙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了。不过这是最后的办法,总要尝试一下的。 烟雨江南。一份简单的午餐。 “为什么,还有小牛肉?你们原来的套餐不是都没有加这个的吗?” 中午的午餐,按照平时臻熙的惯例,她都会点套餐的。突然加了没有写在餐牌 里的东西,让她感到很惊奇。 问了服务员这样的话,得到的回答是,这是我们老板送给顾小姐您的。说是加 餐。 “加餐?要加收费吗?”臻熙笑着问出了很现实的问题。小牛肉她是爱吃的。 老板的盛情,总是让她非常有惊喜。 “不加收费,请顾小姐您放心用餐。” “那就谢谢你们老板了。要不,让他过来跟我一起吃,加了这么多菜,我一个 人吃不完的。” 那个服务员去了,折回,说,我们老板说,接受了顾小姐您的谢意,不过他很 忙,现在恐怕不能过来了。 “这样啊,那你还是替我谢谢他咯。让他下次,务必一定要安排时间接受我的 邀请,跟我共进午餐。” “好的,我会转达到您的意思。请您慢用。” 服务员走了,香喷喷的小牛肉,让臻熙垂涎欲滴。这是惊喜,也是意外。想不 到,这顾老板越来越大方了,这么一大盘的牛肉,做餐点,在这里,那可是要卖不 少钱的啊。 吃到一半的时候,臻熙接到了紫薰婚纱里秘书小姐打来的电话。 “那个采访?我知道,不是约了下午吗?” “好的。三点,好。地点?改了?改在哪里?” “哪里,你说……哪里?” 不久前,接到了一个时尚杂志的专访。本来这种访问,年内臻熙也做了不少。 她都是抱着免费为紫薰婚纱打广告的心态去的,所以,何乐不为?这次接的这个专 访,地点和时间就改了两次了,让她不得不,产生一点厌烦。 可是,改动过的地点,却是让她,十分感兴趣的地方。 下午,三点,旭日和熙假日天堂大酒店。她的专访,竟然被安排在了那个地方。 这,算不算,是天意呢? 好吧,算是天意吧。这只不过是让她有理由,去了那个地方。到时候可以顺便 打听打听情况。就算再次错了,也没那么出糗,好吧? 好的。 一下子胃口大开,把一大盘的小牛肉,全吃下去了。突然,有些,心满意足。 大露台下的游泳池,人满为患。天气渐渐热了,到游泳池里泡水玩水的人越来 越多。这是个周末,到这里来度假的人,都抢着滩儿地到游泳池里占位置。 五楼的套间,露台上的藤制沙发,还有一杯清香的拿铁。对面的女记者笑容可 掬,她把要采访的问题,简单地写在了纸上。臻熙正在看这些问题,心里正在打底。 旁边开始架起了摄像枪。 “不是要做杂志吗?还要录影?”臻熙有点不明白。采访她的是一家时尚杂志 社,平面媒体要录影做什么? “我们现在有跟电视台合作一个时尚节目,是专门了解时尚讯息的。顾小姐是 婚纱策划达人,经你手上做过的案例,有很多被人广为称赞,现在紫薰婚纱是门庭 若市,对于我们这些时尚界的人士来说,您是当仁不让的红人。我们想请顾小姐顺 便参与这档节目,到时候剪接,上映,我们都会跟顾小姐您沟通的。” “原来的采访单里面好像没有提到这些。” “这是我们总编提议的。她说来不及跟您说清楚,希望您见谅。”女记者说着, 已经在拨电话了,等了一会儿,接通了这家杂志社总编的电话。 寒暄了几句,那个总编大人怂恿着臻熙参与这档节目。 “要我拍也可以,我要两页的广告页,留给紫薰婚纱的。怎么样?” “你这摆明就是乘火打劫啊。我警告你哟,太精明的女人,可是很难嫁出去的。” “我早就嫁过了,从来没有嫁不出去这回事,您老就放心吧。怎么样,答不答 应啊?” 两页广告页到手,当然是礼尚往来了。 柔柔的风,在这个温暖的下午,跟她亲密无间。摄像枪在前面,女记者的循循 善诱,和臻熙的从容不迫,都尽收进这些个录像带里。 女记者的问题其实也没有很尖锐。从开始的谈人生,到后来的谈事业,再到后 来,谈起了感情问题。仿佛这才是要采访的重点。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臻熙有感 女记者是想问她,上一段婚姻的真相。 真相。她也不太清楚的,是不是?不过,她也不会很隐晦。 有时候坦诚,反而可以激起更多的共鸣。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越是隐隐约约, 就越有人要探头探脑,这样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听说,你结过一次婚?” “是。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掩盖。” “那么,你认为这段婚姻,给了你什么?” 女记者的问题很广泛,这让臻熙不得不,思考了一下。因为她的停顿,思考, 女记者突然就缩小了问题的范围。 “或者,这样说吧,你认为这段婚姻,对你来说,是失败吗?还是,你有其它 想法?” 失败?是吗?可以承认是失败吗? “如果我们非要给它一个定义,那么,它可以说是失败的。不过,在不久之前, 我一直都没有这样想过,因为我把它当成了一场爱情的毕业礼。它让我们成熟了, 成长了,而且,经历了一些,难以磨灭的心路历程。” “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天空有些乌云,突然明媚的天,一下子变脸,下起了哗啦啦的小雨。 “这是一段感情的非正常经历。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它没有开始的标志,也没 有热恋的疯狂,更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一切就像水到渠成。该结婚的时候,我 们就结婚了。然后,不知不觉,就离婚了。好像一切,都是尽在不言中。” “那就这样子定义,一种细水长流,可以这样说吗?” “可以。不过,这是我个人的感觉。对于我的前任来说,或许他不会这么想。” “为什么?你认为他是怎么想的?” “他很清楚开始的界限,也很明白终结的命运。虽然同样没有疯狂和轰轰烈烈,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改变方向。如果要说像水流,那么,我感觉的是蜿蜒的小溪, 而他,是奔腾的长江,他目的很明确,最终就是要奔流入海。” 雨声沙沙,像突然间为这环境加入了一丝丝的悠扬。原来的和煦,变成了现在 的迷蒙。那景象,总是万般变化。 “你的意思是,他的爱是自始自终的,但是,你却没有如此。你是在曲曲折折 中,才发现自己已经流进江里,融入了他的生命中,并且,已经无法跟他分开了, 可以这样说吗?” 融入他的生命中。很确切。臻熙对这个女记者的机敏,非常的赞赏。 “这是你的猜测吧?不过你猜对了。” 拿起桌面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清香流连,让人迷醉。 “他用他炙热的心,一直在温暖我。就算,从一开始的冰冷,也慢慢的,渐渐 地,被他捂热了。我说没有开始的标志,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发现,我爱他,是从何 时开始。然后,我们的生活,彼此之间,分分秒秒,都互相融合,不知道怎么拆开 来。他原来的性格应该是很开朗,有时候看起来还有点痞痞的,但是他爱我的心, 却从来没有轻浮过。无微不至吧。我喜欢这样说他。很多我没有想到的事情,都被 他想到了。他就像我的影子一样,也许不一定能被发现,但有阳光的地方,就一定 有他的存在。” 杯子在手上,咖啡的温度,传递到了手指上。 “有没有,让你刻骨铭心的时刻,可以跟我们分享?” “刻骨铭心?如果说,他的存在就是刻骨铭心,你相信吗?” 女记者笑了,笑得有些通达。 “这说明,你已经非常爱他了,你记得他的每一刻。他的每一刻都刻在了你的 心里,所以你无法忘记,称为刻骨铭心。是不是这样?” 女记者扑闪着大眼睛,等待着臻熙的回答。 在镜头前面承认自己的爱,那算不算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因为对方是你的前任。 “是的。我很爱他。这一点,无人能比。” 承认吧。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何必和自己的心过不去呢?假如,只是假如,他 看到了,也就会明白了,可不是? “你说的无人能比,跟你从前的恋情,是不是相关?” 开始了,又扯得更远了。 “我从前的恋情?有时候人的成长,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思想成熟度。我不是 否定我从前的那段恋情。其实他对我也是非常好的。只是,我们的情份,可能只是 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无法延续了吧。其实没有谁对谁错,一开始是他不能体 谅我,到后来,是我不能体谅他。总之,有些东西隔阂了我们继续的可能,就这样 越走越远,就永远没有再有交集的机会了。不过我也非常怀念,那些从前的美好时 刻。那会是我一生的回忆,是不可能抹去的。” “我从前,听说过三种爱情的模式。一种是像平行线的,因为没有交集,所以 大家都很平和,所以,没有幻想。一种是,像相交线。从远处走来,再到交集点, 交集之后,大家有各自分散开来。因为相交线的交集只有一点,所以,交集之后, 就没有可能了。这种,会让人很痛苦,所以,很多人不愿意经历。还有一种,就是 像两条交叉线的,弯弯曲曲,但你会发现,它的交集,能够汇成一条直线。就像心 电图一样,激动之后,还是回归平静。这种是很多人都向往的。你觉得,你有没有, 将你自己的经历,总结在这些爱情模式当中?” 女记者长长的一段话,似是而非。 “很像。真的很像。我经历的,就是这样的三种模式。不过,我不知道,它会 为我带来什么。” 女记者点点头,像是默认了臻熙的话。 采访结束,女记者邀请臻熙吃晚饭,说是杂志社买单的。 “如果你不吃,我肯定是会被我们总编大人漫骂的。你就好好考虑一下吧。八 点钟,在下面四楼的咖啡厅。” 杂志社的人走了,套间留下来,让臻熙休息,等着晚上八点钟的晚饭。 三种爱情模式,让臻熙自己总结了一遍。 她和唐铭襄,就是两条平行线,因为没有幻想,所以不可能交集。互相遥望的, 是深刻的友情。 她和陈夕,就像是相交线。交集之后,又各奔东西了。因为痛苦,所以分离。 那么,第三种模式呢?她和程旭,有没有可能变成那种最终会汇成直线的交叉 线?在多次交叉的过程中,她和程旭,还能回归原点吗? 她想,但是,他想吗? 雨,大了,小了,消失了。风,来了,去了,旋转着。这里是旭日和熙假日天 堂大酒店,她该去找找她要的答案了。 但愿如此。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