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义上班前被传西逼着做了一回爱。当时他进厕所撒尿。出门前撒一泡尿,是 他每日必须进行的一项程序。和平时一样他拉着拉链步入厕所,但他刚把厕所的门 关上就被传西打开了。传西堵在门口看着他撒尿,完了传西牵着他走入卧室。人义 说我要迟到了,我没兴趣做爱。传西说不和我做爱娶我干什么?传西动作粗鲁姿势 难看,但她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使人义一丝不挂了。人义说你总是这么自私,总是按 自己的意愿处理一切事情。传西说废话少说。她抱住他的双脚头部用力一顶就把人 义掀倒在床上。 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有一封落名“内详”的信在等着他了。桌上整整齐齐, 横躺着的信非常醒目,像美人脸上的一块胎记,又像少年头上的那一缕白头发。但 它却是一片红唇,信封的线条和字迹都是红色的,他拿起来还发现封口有两个唇印。 他的心狂跳,急忙打开来。信里装着的是几颗红心,下层是一张便条:还记得我吗? 人义没有马上丢掉,他竟仔细地查看,说,我怎么就没一点激动呢?假东西。随后 佟月就来了电话,说人义,收到我给你的礼物了吗?人义说,假的。佟月说,当然 是假的,红墨水染的。真的我珍藏起来了,我怎么会把真的寄给你呢?真的我留着。 人义说,上次你寄给我的鲜花我收下了,这回红心我就不收了,我要给你寄回去, 让它在你的包里发扬光大。佟月说随你便,想寄就寄吧,不想寄当面还给我也行, 时间定在今晚六点半,澳洲大饭店,那是我们的浪漫之地,销魂之所,你一定要来, 我在那里等你。人义说,不行啊,今晚我约了萌子。佟月说,萌子是谁?人义说, 我的女朋友。她比你强多了,我很爱她。佟月说,你们的阴谋是不可能得逞的。 人义从没想过要约萌子怎么怎么的,现在却无意中讲出了口,他就背着双手在 屋子里踱步。他的步子很大,三步两步就到了墙的那一头,有一次还差点撞墙。到 后来他坐到他的豪华椅子上,说应该给石荫打个招呼,请萌子出去,应该经得石荫 同意。他打她的手机,不通。呼她。呼了五遍。石荫不复机。人义等了好长一段时 间,她还是不复。他说再不复我要撞墙了。他走到墙边,做出撞墙的样子。 电话铃响了。 是石荫。 人义说,你非要弄得我撞墙? 石荫说,你撞火车也不关我的事。 人义说,我们就这样断了? 石荫说,就这样了,这样很好。 人义说,我可能要请萌子出去玩,你介意吗? 石荫说,我不介意,我非常欢迎,非常支持。我要挂了。 人义看着窗外,他猛然发现外面的树叶落了大半。风起时,树叶像海里波浪一 般翻滚。人义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断了。 萌子来交下一步的销售计划,人义把她留了下来。人义说,晚上有事吗?萌子 说,你说吧。人义目光停在她的肚子上,欲言又止。萌子说,不要老盯着我的肚子 看,我的肚皮没露出来,有什么好看的?说呀。人义说,今晚和我一起去陪客人。 萌子说,那要看陪什么样的客人。人义说那样的客人你一定很乐意陪的。 傍晚人义带着萌子去到一间典雅温馨的包厢里。萌子说,客人还没到?人义说, 已经到了。萌子走出包厢,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没有一个“可疑”的。人义说,客人 就是我。萌子说,我凭什么陪你?我不陪,现在走还来得及。人义说,陪陪我不行 吗? 萌子没有真走,她真走就走成了,人义不会拦她。他们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这种 性格。在畅通公司萌子无疑是最漂亮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董事长居然没伸出他那 双充满色情的手,不仅公司上下所有人想不通,就是荫子本人也想不通。但是公司 上下都知道萌子对人义有意,而且都说到现在人义还没和她好好地在一起。群众的 眼睛是雪亮的,谁不服谁就是傻瓜。人义对萌子也是有感觉的,公司里的人还这么 说。他们说得都对,人义和萌子一直向对方走去,可他们怎么也走不近更走不进对 方。这样的话早传到传西耳朵里了,传西似乎不太在意,她还对传话那女孩子说, 不好色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不过传西为此惩罚过人义,她与人义分居了两个月。 人义和萌子要了一点小吃,喝着啤酒和热饮料,除了应付服务小姐和卖花小姑 娘,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这时的人义太愚笨,面对萌子好像他总是愚笨的。 人义的手机关掉了,呼机在不停地响。佟月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呼唤着人义。 人义说过不理她,这一点他做得很好。萌子在他每次呼机响起后,都要抬头看看人 义和他的呼机,然后又低下头。 他的呼机响第20遍时,包厢里来了一对卖唱的男女,打扮得蝶妖一样。他们手 里拿着歌单,他们和那些穿行在城市每个角落的直销员一样,厚着脸皮,昧着良心, 只要你给他们钱,他们什么歌都敢唱。人义对他们说,我给你们100元,把你歌单上 的歌唱一遍。卖唱者喜出望外,立即就弹着吉他大唱。 人义却拉着萌子的手逃出这个乌七八糟的小酒店。 人义开车在街上瞎转悠,问萌子到哪儿消磨时光?萌子说除了大森林,哪里都 行。大森林是桂城男女幽会之地。人义说,为什么?萌子说,你心里清楚,我们算 什么,不算什么为什么要到大森林去?人义默默地开着车,走出中山大道。人义说 我送你回去。萌子说,不用,你就停这里,我打车回去。我知道你只有在无聊时才 会想到我,那个呼你的小姐大概在某个地方等你,她等你好久了。人义说,我是喜 欢你的,但我们之间总还隔着点什么。萌子说,以后你不要再约我了,约我我会很 不给你面子的。 车停了。萌子并没有跳下去。人义说,这样坐着也不错,我喜欢这样的气氛。 人义开大音乐,身子倒在座椅上,坐后面的萌子下意识地闪开。 你觉得郑想这个人怎么样?良久人义找出一个话题。 挺好的。萌子淡淡地说。这会儿我不想说话。 人义说,那就闭上眼睛,睡觉也行,想心事也行,欣赏街景也行。萌子不说话, 她把身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人义说,我想到后座去。萌子说,所有好色的老板都想在他的私家车里占有他 漂亮的员工。你来吧。人义说,我不想这样做,想和你那个的话,我可以带你到我 的那个地方去。萌子说我不想知道你那个地方,你到后面来。 人义打开车门,钻进后座时,萌子从另外一扇门出去了。萌子在他猝不及防中 跳上一辆的士。 呼机又响了,是家里二楼的电话。人义复机,那边没人接。人义说,传西你捣 什么乱。人义无处可去(他已连续在家外家住了三天了),只有回家。 传西和她的牌友们在一楼的大厅里打牌。见了人义,传西说,死到哪里去了, 佟月在楼上等你半天了。人义说她来不会有好事。人义上楼。佟月坐在沙发上胡乱 翻着一本杂志。人义说,你来干什么?佟月把杂志一甩说,你说呢!人义想到这是 在家里,闹翻了不好看,态度就好了起来,说你想喝点什么?佟月怒气未消,说我 想喝你身上的水。人义笑笑说,不要把肮脏的词语带到我们家来。 人义取来两杯热饮料,递给她一杯。人义将电视声音开大,佟月没提出异议。 佟月说,有酒没有?我想喝酒。人义叫保姆提来一瓶名酒。人义说,我不喝,我不 愿那天澳洲大饭店的事情再发生。佟月不理他,自己打开瓶盖斟酒。 楼下的打牌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争吵,有叹息,有欢呼,楼上的电视声不时被 淹没。人义眼睛盯在荧屏上,很多时候他只能看到画面,所以他就一直没弄明白电 视里演的是什么。佟月喝酒的速度在独饮中放慢,人义看到她甚至只舔一舔酒杯, 很斯文,完全符合淑女标准。这个时候看上去很美,人义的目光在不觉中从荧屏移 到她身上。 故事就发生了。佟月喝掉了那瓶酒的三分之一,她打着香喷喷的饱嗝,走入人 义和传西的卧室。人义说,出来,你走错房间了,你要睡可以在另外的房里睡,不 可以睡我和传西的房。佟月一头倒在床上,人义弯下腰想抱她出去。佟月双手紧紧 勾住人义,让两人的肉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佟月身子左右蠕动,哺哺地说,来,人 义,来……人义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身子下面的女孩是谁。人 义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心里的欲火熄灭。 他们的游戏进行了40多分钟,人义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到卧室转向厅堂时,吓出 一身冷汗,从头到尾,他们连房门都没关。 电视里已换了一部电视剧,楼下的声音仍旧不时淹没楼上的电视声。佟月深情 地望着人义,说我很满意。 他们坐回到厅里喝热饮料,以各种姿态和语言掩饰刚才那一幕。传西上楼来, 传西对佟月友好地说,不喝了?要喝就喝个痛快。佟月笑笑说,我真的要谢谢你。 传西说你客气什么,常来。传西是来加衣服的,外面风越来越大了。传西走进卧室 又走出了卧室,她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没怀疑。传西对佟月说,玩啊。又下楼了。 人义曾想过带一个女孩到他的家外家去,佟月,萌子,石荫都成,最好能是石 荫。他心里还是装着石荫的,但石荫不理他了,她不复他的机,也不回复他的伊妹 儿。后来又想,石荫没去过的地方,不能让佟月和萌子先去,佟月太放肆,而萌子 太纯洁,他不想给萌子以压力,不想给萌子一个虚伪的印象。他要以纯洁来对待萌 子。所以直到现在他的家外家只有郑想去过,人义本来是不想让郑想进去的,可那 是没办法的,谁让他们成了这样的邻居? 郑想是个好邻居,他不会大喊大叫,不会邀人来闹腾,而且认识了人义不再寂 寞。 这天下午下班,郑想请人义到他家里去吃饭,人义说有好事?郑想说,林双丽 找到了。人义一时想不起林双丽是谁。郑想说,就是我以前的保姆。人义说,蒋雯 雨和女儿情况怎么样了?郑想说,她们生活得不错,但我只见到过一次,她只让我 见她们母女一次。 林双丽长得很普通,但她的菜炒得很好,性格也如郑想说的好。她女儿嘴甜, 左一个舅舅右一个叔叔地叫郑想和人义。交谈中人义得知,林双丽在桂城的明天幼 儿园当保育员,干得不错,收入不算高但比较稳定。郑想一高兴就喝高了。 林双丽在郑想家里过夜,人义离开后就一直猜测他们会不会那个?他们都非圣 人,他们真不会那个?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一整夜。 受郑想之托,人义去找蒋雯雨。蒋雯雨是一所中等学校的教师,到那里一打听, 这所学校并入了商业专科学校,蒋雯雨分在哪个系不少人都不知道。人义在校园里 举目四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又一群学生走了过来,人义逮住那个英俊的男生说, 你知道蒋雯雨老师在哪儿吗?男生说,我不认识蒋雯雨老师。人义不甘心,说就是 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女儿的那个。男生使劲摇头,说我头摇成这样了,你还不相信我? 人义说,你一定认识,你是不想告诉我。男生说,你这人很怪,我在校园里第一次 碰上你这样的人。男生推着他的同伴向前走去。人义在一棵树下点燃一支烟,想稳 定一下情绪。 合并后这所学校宽多了,当初这两家就应该合并,因为它们只有一墙之隔。但 是合并却给人义找人带来了麻烦。天阴沉沉的,风也很大,人义感到一股冷气在他 裤管里流动,使他有一种没穿内裤的错觉。前面走来一个穿米黄色套裙的少妇,凭 经验人义认为她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或许她知道蒋雯雨的下落。人义就问了她。她 仔细打量人义后说,你是谁?人义说我是郑想的同事,确切说是他的第二老板。她 说你找蒋雯雨干什么?人义说,我想告诉她郑想是个好人,他们之间的误会该消除 了。她说,你是来当说客的?人义说反正就这个意思。她说你今天白跑一趟了,蒋 雯雨在外面开会,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蒋雯雨是个要强的人,她和郑想的事早 就结束了,谁的努力都是白费。人义说,你不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这样 说很不负责任,撮合郑想蒋雯雨是我们两家单位同仁共同的责任,我们要携起手来, 不利于他俩和好的话不说,不利于他们重新结合的事不做。她十分镇定,说我要走 了,这些话你对着身边那棵小树说吧,它会认真听的,它会一言不发地接受。 她的步子迈得比话语快,她的话都是从她激越的步伐中飘出来的。人义生气了, 说,喂,你给我站住,你是蒋雯雨的仇人是不是?是不是?她停下来,说,我就是 蒋雯雨的仇人,我恨透蒋雯雨了。 人义无功而返。他对自己说,蒋雯雨有这么一个对她恨之入骨的仇人,看来蒋 雯雨毛病也会不少,郑想有什么必要还恋着她?她对郑想那么不公平,他还想她。 郑想的确生得贱,就像当初老缠着要和我说话一样。这件事,谁再管谁就是他妈的 王八。 郑想在办公室里等人义的消息,无数次失败和碰壁使郑想早就有思想准备。他 对人义去游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人义赶回公司已到下班时间,今天没有特别的事,他就不想上楼了,他用手机 问郑想,忙不忙,不忙就送你回家。郑想说,见到蒋雯雨没有?人义说没有,但我 见到她的仇人了。你回不回家?郑想说,没有令人高兴的事我就加加班,你走吧。 人义不想见到传西,回了他的家外家。 人义从来没在家外家里做过饭,但今天他不想上街吃,便买了些半成品菜提回 家。上楼时,碰上林双丽。人义说,你吃了没有?林双丽说没有,但我不是来吃饭 的,我是来帮郑哥洗衣服的。人义说,我这里有菜,可我不会炒。林双丽说,交给 我吧。人义说,那干脆叫郑想不要加班了,叫他回来陪我喝酒。人义把心里的想法 告诉郑想,郑想说我今天老是走神,工作效率不高,还不如回家喝酒。人义开车去 接他。 回家来,林双丽已把饭菜都做好了。郑想感慨说,有家没家大不一样。人义说, 按我说林妹妹嫁郑哥哥最好。林双丽说,世上没有妹妹嫁哥哥的。人义说你们又没 有血缘关系。郑想说,这些天我也这么想,可我还是接受不了。喝了几杯,人义把 下午去找蒋雯雨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郑想说,没听过蒋雯雨有仇人,她怎么 会有仇人?她的仇人是谁?林双丽说,她的仇人是我,可我人义哥认识,我也不是 什么大学教师,我只是明天幼儿园的保育员。郑想说,那个女的长什么样?人义说 人倒长得不错,很有风韵,高鼻梁,瓜子脸,左下巴有一颗小痣。郑想离开饭桌, 从卧室里取来一张照片,说是不是她?人义说,就是她,和照片上的一点不差。郑 想说,她就是蒋雯雨,你已经碰上蒋雯雨了。人义说,明天我还去找她,现在她就 是叫一个团的人来证明她不是蒋雯雨我也不信了。 第二天下午,人义再次来到商业专科学校。在人的指点下,他站在了她的住宅 楼下。正当他即将按响2—4—02号的门铃时,蒋雯雨出现在楼道,她手牵着女儿, 脸上带着笑容。电控门“啪”地一响,她和女儿就问了出来。看到人义她脸上的笑 容还挂着,说,蒋雯雨还是没回来。人义说,狼来了吗?没有。蒋雯雨,你骗了昨 天骗不了今天了。她说,我真服了你,那我只好和你谈谈了,到哪里谈?人义说附 近有咖啡馆最好。 蒋雯雨带着人义来到商业专科学校大门外的咖啡屋,现在还不是喝咖啡的时间, 屋子里空无一人,一男一女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用眼睛调情。人义敲了敲大门, 那男女就起身来,他们把刚才调情的热情全用在了服务上。 人义和蒋雯雨面对面坐着,她女儿主动和咖啡屋的男女玩。 你说你是蒋雯雨的仇人,你恨她,为什么?人义说。 我恨她认识了郑想,恨她嫁给了郑想。她说。 人义说,林双丽的出现不是一个灾难,她像一张能检验酸碱度的PH试纸。 蒋雯雨慢慢地喝咖啡,像有所思又像无所思。她脸上的红润因了她玫瑰色套裙 的映衬而始终存在着,她的内秀也因她的教书育人而保持着。曾经是外语教师的传 西已没有了少妇应有的端庄气质,她浑身上下透出俗气,她穿最好的时装,用最好 的化妆品,讲最粗俗的话。蒋雯雨不这样,人义认为,蒋雯雨让传西无地自容。 外面下起了雨,这是仲秋的雨,它带着一丝寒气。屋外行人少了许多。人义和 蒋雯雨的谈话还是比较投机的,没了昨天的火药味。他们尝试着对蒋雯雨郑想的感 情进行深入的研究,寻找解决的办法。 接近终了,人义说我安排个时间让你们坐下来。蒋雯雨说,我不见他,他想见 女儿我是允许的。但要我和他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不干,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他这种 人连朋友我都不想和他做。人义说,我们刚才的探讨就成了一张白纸。她说,我探 讨的是一个广义的感情问题,而你只局限于我和郑想。我真的很感谢你的真诚和认 真,过去的事就是过去的事,提起它只会令人伤心。 人义目的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人义对自己和蒋雯雨的表 现很满意。人义准备告辞,便给了她自己的名片和郑想的名片,蒋雯雨留下了人义 的名片,却把郑想的丢进垃圾箱内。 人义说,我们还得坐下来谈谈。人义坐回原位,叫服务小姐再上一壶咖啡和一 些点心。蒋雯雨坐下说,再谈也没用,我和他缘分早尽。我们可以谈点别的。人义 说我的目的就是想谈你和郑想,别的我不想谈,不然我不好向郑想交差。蒋雯雨说, 该谈的也算谈完了,我们都是大忙人,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分手时,雨更大了,但是雨再大他们也要分手,事实证明他们坐下来进行第二 轮交谈,不仅未能保持第一轮的平和友好,反而关系像昨天那样糟了。不分手还能 怎样? 一夜之间,桂城的天气冷了很多,市民都说今年天气有点反常,往年这时候正 凉爽的。许多说这话的人脸上出现焦虑和惶恐,走到大街上时你会感到压抑和莫名 的恐慌。聪明的人义有一天找到了自己问题的症状,他想离开桂城一段时间,便对 董事长说想去一趟新疆。董事长说你去吧。人义给上次来访的新疆朋友打了电话, 那边说热烈欢迎。人义知道和新疆朋友交往除了把正事做好,还要把酒喝好。公司 里点不出能够与对方抗衡的人,他就想到了佟月。呼了佟月,佟月满口答应。佟月 请假有的是手段。漂亮女人总是有很多手段的。 第二天,人义带着郑想、萌子和佟月飞往乌鲁木齐。到机场前,人义开车接佟 月再把她和自己送到机场,人义不习惯别人送他,他宁可开车到机场,再叫人把车 开回去。人义去接佟月有他的目的,一是表示对她的尊重——她是他请来的酒保, 二是向她宣布一些纪律,具体说就是要她代表畅通公司,生活上要与人义保持距离。 佟月温顺地说一切听从义哥安排。佟月嘴里这么说,心里又是另一套,到了新疆你 就知道了。人义边开车边给佟月宣布纪律,车速不快,所以郑想和萌子比他俩先到。 下了车,见到佟月的萌子狠狠地瞟了佟月一眼。佟月求助的目光投向人义,人义说, 来介绍一下。萌子说不用了,我认识她。佟月说,你认识我?我叫什么?在哪里上 班?萌子说,这些都不重要,见过你就是认识你。萌子第一次见佟月是传西她爸生 日宴会上。佟月作为迟到者和不速之客,她没注意到萌子。萌子说着,往一旁走, 走了十步后手掌朝天中指回勾对人义说,来,赵总你来。人义走过去。萌子说,她 是你的码子?人义说,不是,她是我聘请来的酒保。萌子说,你骗不了我,女人的 眼睛是最灵敏的。人义说,真的不是,我的码子是你。萌子说,放你的狗屁。人义 说,没想到你这么粗俗了。萌子说,是吗?我谢谢你了。 佟月找着借口和萌子说话。萌子爱理不理。佟月不计较,能到新疆去,能够让 萌子吃大醋生闷气,佟月已占尽上风,她再生气再计较人义可能要生气了,还可能 取消她的新疆之行。离上飞机还有半个小时,佟月对萌子说,我们玩牌好不好?萌 子说不玩。佟月说,谁赢了谁和义哥一排坐,给你机会。萌子说,我不要这种机会, 谁想跟他坐在一起?你不要假惺惺的,这样没意思。佟月开心地笑了,说义哥听到 没? 但是上飞机后人义还是要将萌子和佟月调位置。佟月说,凭什么?人义说事情 很简单。萌子说,到底听谁的?听我的好了,男女分开。郑想说话了,他说还是男 女分开的好,不能不分开。佟月说,你们还讲不讲人性?萌子说那就举手表决,同 意男女搭配的举手。萌子的话音刚落,他们就举起手,出人意料四个人中只有萌子 一个同意男女分开。萌子说,我输了,我听从领导的安排。萌子坐在了人义身边。 佟月推了一把萌子无奈地坐到郑想身边。郑想兴奋无比。他以最关切的词句来突出 他的大哥形象。佟月不怎么买账。萌子尽量往人义身上靠,她既是做给佟月看,也 是满足自己的某种需要。 到了乌鲁木齐,佟月掐住人义的手臂肌肉说我恨死你了。 新疆朋友来机场迎接,他们看到佟月高兴地说,好,好,对手来了。新疆朋友 把车开到酒店。他们按人义的意思开了两个单间,一个双人间。双人间里住佟月和 萌子。佟月没说什么,她心里有的是办法。 双方斗酒的细节在这里我不想记录。喝完酒,人义发现他带来的人都不见了, 他对新疆朋友说我要去找他们。人义要了辆的士,直奔医院。人义要去呕吐打吊针。 郑想佟月和萌子三人是趁酒桌一片混乱时逃离的,他们团结战斗的作风没有坚 持到最后。但是逃走后他们又是兵分三路,分别对注人肚子里过量的酒作了处理。 郑想处理完酒事,本想找佟月和萌子玩玩,可他力不从心。萌子回到她的双人间, 她的头脑是清醒的,身体也没什么不适,所以她就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佟月直接 走入了人义单人房,当初分配房间她不做声,就是因为她有这种念头。佟月不是过 客,她是以一个主人的身份进入人义的单间的,在这里她耐心地洗澡,耐心地等候 人义的归来。 人义躺在医院,液体一滴滴地进入他的体内。 时间很晚了,荫子见佟月还没回,一股酸楚涌上心来,她对着另一张留给佟月 的床铺踢了一脚,说,去你妈的。 佟月见人义久久不归,起了疑心,她怀疑人义来了个将计就计钻入双人房了。 意识到这点她急忙披上羊皮大衣来到双人房前不友好地猛敲。萌子打开门,两人目 不对视。佟月跨进去,搜寻一遍,说他呢?藏哪儿了?萌子说,谁,我藏谁了?佟 月哼了一声,躺到床上。过了十来分钟,萌子说,灯老是开着,你还让不让人睡? 佟月挺起身子要出门。萌子说,你还回不回来,我可不起来开门的。佟月说,第三 者进来给我赶出去。萌子说谁是第三者? 佟月敲开郑想的门。郑想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说,这么晚了你不应该来找我, 我会让你失望的,趁着还没人发现,快快离开。佟月说,你是一尊塑像,对我没吸 5!力,不要自作多情。佟月推开郑想冲进去。她一言不发地在他房里搜寻一遍就离 开了。郑想如释重负,说,不坐坐?坐坐嘛。 佟月满腹猜疑地回到人义的单人房,一遍遍呼人义打人义的手机。可是聪明的 佟月忽略了一点,人义在酒桌上的时候就应大家之约把手机呼机关掉了。 第二天吃早点时,人义按时来到餐桌前。佟月砸掉一个茶杯说,人义你上哪去 了?人义说我喝得一塌糊涂,我在房里睡着,你们休息得好吗?佟月目光扫着人义 和萌子,说小儿科,谁不知道你和萌子在一起。萌子说,你们少来演戏。萌子愤怒 地离开餐桌。佟月说,你们看还恶人先告状了。 一整天人义他们和新疆朋友就合作的项目进行谈判,双方态度友好,但进展不 大。尽管如此新疆朋友还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晚餐请人义他们进高档饭店。昨晚 双方都喝伤了胃,今晚都同意郑想的提议:喝酒随意。说是随意,但在新疆朋友的 热情下你还是随意不起来的。他们还是斗了酒,掀起了一个个高潮。 吃过饭新疆朋友要请他们去唱歌跳舞,郑想不去。新疆朋友说不跳舞,我们就 去浴足。郑想还是不去。人义说郑博士不去我也不去。新疆朋友拿郑想没办法,就 自嘲说,我们太愚笨,你们是两男两女,有节目。 新疆朋友把他们送回宾馆。 新疆朋友走后,人义悄悄对郑想说,出来就是为了放松,不能这样也不做那样 也不做,不给别人面子不好。郑想说,我从没到过娱乐场所,我会很紧张甚至很害 怕的。人义说观念要改一改,要不跟我去开开眼界,就我们俩。郑想说,我不去, 我不能做对不起蒋雯雨的事。人义说,我真佩服你。 人义把两间单人房换成一间双人房。然后对萌子和佟月说,我们四人正好可以 打扑克。佟月说一个单房都没有了,打什么打,我不打。我要住单间。人义说,萌 子给你做伴不是更好。佟月说,谁要她做伴,我要你给我做伴。人义说,不要乱来, 想住单间自己掏钱。 佟月赌气跑到总台去要了单间,然后就消失了。 人义三人上街寻找佟月。结果是不言而喻的。萌子对人义说,都怪你叫来这个 灾星,不要酒保,新疆朋友会吃了我们?你想和她那个就那个好了,我们不会说出 去,遮遮掩掩的一点不好玩。人义说我不喜欢她,干嘛要和她做那种事? 三个人坐在大厅里等候,萌子不断地骂着人义和佟月。人义对着郑想也是对着 萌子说,不等了,我们回去睡觉。回到房里,人义和郑想默默地躺着。大约过了一 个小时,郑想说我还是出去看看。人义默认了郑想的做法。郑想先是去佟月的房里 看了,没人;再走出宾馆。 同一个季节的乌鲁木齐比桂城冷多了。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郑想浑身哆嗦。 郑想把扫视的目光保持到一条又一条街,但是佟月的身影没有出现。不知走了多久 也不知走了多远,郑想才打的回头。的士司机没完全领会郑想的意思,把他拉到了 宾馆的另一面。不想奇迹也就出现了。佟月就坐在宾馆后面的一家小咖啡馆里,她 手里夹着烟,脸上泪痕累累。郑想把手向她伸过去,说我们找你找得好苦,跟我回 去。佟月说,我是多余人,我不回去;再说你这只手不是人义的手。郑想说,是他 委托我走这个方向的,我的手就是他的手,来吧。佟月说,把你的臭手拿开。郑想 说,不拿开。佟月张开嘴咬他的手。郑想忍着疼痛把她拉起来。佟月松开牙齿,说 人义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郑想无法把她领回去,就打人义的手机。人义一路跑着下来。 人义一边把她搂着往宾馆拖,一边劝说她。她只在语言上表示不回去,行动上 就依了人义。 与新疆朋友谈判尽管很艰难,但最后双方都达到了一个较为理想的目标,愉快 地签了合同。惟一让人义无法判断的是带佟月来,不知是对还是错。离开乌鲁木齐 的那天人义趁佟月上厕所与萌子进行了十来分钟的探讨。萌子认为佟月除了花掉公 司的差旅费,什么好处也没有,谈判不会因为佟月在酒桌上出色的表现而顺利。但 人义不完全这么看,他说佟月的到来对合同的最终签订是有帮助的。萌子说你这是 自欺欺人。到目前为止,公司里能够直言不讳地指出人义的缺点的属下只有萌子, 人义对她的意见总是认真听取的,实在有自己的看法也不暴跳如雷。人义说,不能 否认佟月公关是有潜质的。萌子说,你可以把她要到公司来,最好取代我的位置。 人义见萌子生气了,就说下次我是不会带佟月出来了。萌子不依不饶,说佟月能满 足你各种要求,不带太可惜了。人义说,这次在乌鲁木齐我和她干什么了?什么也 没干。 回到桂城,人义没有回家,他就在他的家外家里待着,也不和郑想来往,他非 常需要安静。人义常能听到从郑想家里发出的林双丽和她女儿欢快的游玩声,人义 见林双丽能够活得快乐多少有些安慰。但他又觉得郑想林双丽的这种交往有悖常理, 现实生活中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异性交往到这种程度的。蒋 雯雨非常值得同情。但他也想,郑想和林双丽的交往有什么错,人间就没有真情? 所以他很矛盾,虽住在无别人干扰的家外家,他因为这些想不通的问题的困扰而并 没得到安静。 这天傍晚,他的手机被传西拨通。传西说,你什么时候回桂城?我爸住院了, 被打破了头。人义说,谁这么大胆?传西说,派出所还没搞清楚,都三天了。人义 头脑中立即浮出老胡。人义说,我刚回桂城,我马上赶到医院。 老父的伤势并没有传西说的那么严重,而且都三天了,吃喝都如常。他身边是 段美信。她默默地坐着,目光有些呆滞。见到人义她也没多大的表情。她对人义说, 他老这样赖在医院,医生也不赶。人义说,家里总比医院好,回去吧。老父说,我 回去了派出所就不管了,我不回去。人义说,你在医院派出所就管了?都三天了。 老父说,我不走。段美信说,我们的合同里没有在医院服侍你的内容,这些天来, 就我一个守着你。老父说,财迷,不是想加钱吗,人义你给她给她。人义说,你们 都不对。我看还是回家。老父说,不回,就是不回。人义给了她100元后,叫她去找 医生打听情况。医生说,想出也行,住着我们也欢迎。 人义回到家里,传西仍旧和她的牌友们打牌。人义说,你不像话,住院的还是 你父亲,你连看都不去看一下。传西说,我没去?谁帮他办的住院手续?后来的事, 应该是段美信的责任。人义说,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给了人家钱,就把人家买下 了,人与人不能不平等。人义在楼梯上走了几步,停住说,你爸明明可以出院,硬 在那里耗着。传西说,段美信满脑子都是钱钱钱,趁此机会整一下她也好。说不定, 我爸就是她找人打的。人义没再理她。 第二天,人义强行给老父办了出院手续。 派出所也没有一个最终答复,这样的小事派出所不会成立一个专案组。人义的 一个同事摩托车前轮和发动机被偷了去,报了案也毫无结果。人义坚持认为凶手就 是老胡,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告诉派出所。传西有一些怀疑,也是说说而已,没有深 究下去。老父被伤害一案就此悬着。 一天晚上人义应酬完后,想起了老胡,便把车开到辟地巷口。但他在附近没有 见到老胡。人义猜想老胡躲风头去了。 过了几天人义去看望老父,有意对段美信放风说这事太小派出所不管了。段美 信说,事情本来不大,你爸是小题大做。他以前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人义撒下的这个谎像一张网,使他在一个星期后的夜晚在辟地巷逮住了老胡。 老胡头戴鸭舌帽,穿着件咖啡色棉衣。他面对辟地巷,在冷风中站立了一阵,就钻 进了那个小酒馆。他手里不夹华西牌香烟了,他夹了一支在桂城中产阶层中流行的 “恭贺”。人义在他对面坐下,老胡没有对他表示出反感。人义说,老胡我们好久 不见了,你还是那么精神,最近没被派出所注意吧?老胡脸色大变,说,你给我滚。 人义说,开个玩笑不行?当初我就把你当成小偷了。人义叫服务小姐端来一锅海鲜 火锅,说,老胡,来,我请客,压压惊。 老胡经不起酒的诱惑,说,我怕谁了,谁也不怕,派出所我也不怕。 喝了几盅,老胡说,你住附近?人义否认说,不,我是路过这里。以前我常到 这家小酒馆喝酒。那你住附近了?老胡不置可否。人义说,住在辟地巷的一个老头 被人打破了头,你听说了没?老胡说,没有,我怎么知道有人被打破了头。人义心 里说不报案也要吓唬吓唬他。人义就说,听说凶手常到这家酒馆来喝酒,被打破头 的老头的儿女们已经组织起来了,他们说要扒凶手的皮。 老胡说,你到底是谁? 老胡说,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 老胡说,我也听说了,但辟地巷那老头该打。他占了别人的女人。 老胡掀翻了桌子……老胡说,让他们来吧,我谁也不怕。现在我就去把那个老 头给宰了。 人义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他把老胡塞进车里,逃离现场,然后把老胡丢在 城东桂河的一个沙滩上。老胡说,我们离开城市太远了,快拉我回去。人义说,那 个老头在河里游泳,你就守在河岸,伺机下手,我这是在帮你。老胡说,我不杀他 了还不行吗?人义说,不,你一定要杀,男子汉说话要算数的。人义把车开到了公 路上,老胡在后面追赶。人义车速不快,既让老胡追不上,又给他以追上的希望。 老胡说,快把车停住,把车门打开,我操你娘的,我没力气了。老胡的叫喊,人义 不听。老胡说,我跟你拼了。凭借昏暗的路灯,老胡在地上捡石头,他寻了好久才 捡得两颗大小合适的石头。他把石头都甩了出去时,发现根本够不着。人义把车停 下来,并且往后退,说你敢砸我的车,我要送你进派出所,数罪并罚,让你蹲大牢。 老胡举起了双手,说,车不能再后退了,再退它就会撞着我,到时候坐牢的不光是 我了。现在你改变车的轨迹,这是对的,但你也不可以打我,你没见我已经投降? 我没砸你的车,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向你保证我不杀那个老头了,快送我 回去。 人义停下车,打开车门。 老胡说,但是我会恨那个老头。 人义把老胡送到老胡指定的地点。回到家,老父也在。老父说,凶手抓到了。 人义说,不可能。老父说,凶手就是你。人义说,我不是凶手,我是幕后操纵者, 在打破你的头之前我还砸了你的玻璃。老父对传西说,看他全招了。传西说,是真 的?人义说,是真的,送我进派出所吧。传西说,爸,你再胡闹我们就送你回乡下。 老父骂着退出去。人义说,我送你。老父说,呸,你还想暗算我。传西说你自 己回去得了,我也没心送你。 老父走后,传西对人义说,你是凶手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因为你心疼钱了。你 具体的做法是在乌鲁木齐指挥桂城的打手对我爸下毒手。否则还会有谁打我爸? 人义从办公室出来没有选择回家,他的车朝着家外家驶去。到了楼下,人义买 了盒饭,还买了一张萨克斯CD碟。他计划吃了饭就听碟子。但他的计划被打破了。 饭还没吃完,电话便响了起来。人义拿过听筒,对方却不言不语,几秒钟后挂断了。 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只有郑想,郑想为什么不说话?人义打郑想的电话,没人接, 就打郑想的手机。郑想说,他正在加班,没打过电话。别人怎么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肯定是你用它呼了别人,或是打了别人的手机。人义觉得有道理。在家外家呼过的 人有哪些?他想不起来了。 这种电话最可能是石荫打来的。聪明的人义后来就想到了。他心中涌现出一股 潮水。他就打了她的手机。石荫说,你是谁我已忘了,找我有事吗?人义说,我想 你。石荫说,你头脑发烧?人义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不要让误会打散了一对鸳 鸯。石荫说,我从来没把你当回事。人义说,不对,刚才你还打了我的电话。石荫 提高嗓门说,谁打你的电话了?自作聪明!石荫挂断电话。人义说,女人就是这样 子,总是想保持她们可怜的自尊。 人义再次打通石荫的手机。石荫说,到底想干嘛?人义说,还是那句话,真心 实意地想你。石荫说现在天气比较冷,不要再让我起鸡皮疙瘩好不好。人义说,你 先生对你怎么样,还打你吗?石荫说,他对我很好,我过得很幸福。人义说你撒谎, 不要在爱你的人面前撒谎。石荫默不作声。人义说,石荫石荫,你还在吗?你怎么 了? 石荫的哭声很响了。 人义说,不要硬撑,到桂城来,来看我。来让我抚平你心灵的创伤。来吧,上 次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 石荫还在哭着。人义说你放下电话我现在就到南市接你。 人义丢下电话不顾一切冲进车里。 夜晚高速公路上车辆少,人义的车速很快。他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就到达目的地。 石荫在街上等他的电话,她把时间定在四个半小时以后,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到了。 两人在约定地点相见。她说你不要命了,开这么快不要命了?她身子瘫软在人 义身上。人义把她抱进车内,人义说我们回家。 石荫说,你不要命了?你怎么能再开长途? 他们在一家宾馆住下来。安顿好后,叫服务小姐送来一些吃的。他们的胃口很 好,把吃食吃了个精光。现在人义想起了她带的那个大皮包,可以推测她作好了在 外长住的准备。展望未来,人义甜蜜占满心头。但她的皮包放在车上,她的换洗内 衣裤都在车内。屋子的空调很好,石荫光着身子进洗澡间,然后又光着身子出来。 石荫的皮肤白嫩细滑,白晃晃的身段叫人义垂涎三尺。不过单从肤色和身段来说, 传西也是诱人的,但传西在人义的眼里只是街头的雕塑了。从这点上说,一个人对 配偶的厌弃是从对方心灵的堕落开始的。 他们并肩躺在床上,伸出手相互抚摸着。缓缓地享受重逢的幸福。 石荫说,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的,我打了好几回了。那一定是你另外一个家。 人义翻过身来吻住她的唇,说那是我们共同的家。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们才从南市离开。他在录音机和石荫的歌声中把车开得稳当 而温馨。到了桂城,他们直接去了他的家外家。这个家布置得很普通,人义对石荫 说,真是拿不出手。石荫说没关系,普通一些使人更加平民化,更加不脱离群众。 我现在才明白离开豪华只要不贫穷照样会过得好。为什么老天不早一些让我遇上你? 偏偏让我遇上他?人义说现在开始并不晚。时间是下午两点,人义想起下午要开一 个重要会议,一点还没准备,冷汗就出来了。他只好吻别石荫,往公司赶。 离开会只有五分钟了,他才赶到办公室。这时萌子走进来,说上午到哪里去了? 人义手忙脚乱地找材料,没时间回答。萌子说,什么重要事情使你把重要会议的准 备工作抛到九霄云外?萌子把手中的一份材料丢到他面前说,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你抓紧时间看一眼。人义抓过来一看,连连向她道谢。萌子说,怎么谢我?今晚清 我吃饭吧。人义说好的。 萌子的暗中相助使人义圆满地完成了这次重要会议,与会者给予了他高度的评 价。 接近下班,萌子在办公室里等他最后定夺。他想起了在家外家的石荫,就对萌 子说,改期请你。萌子说,谁让你请了?你请我也不会去的。人义说,你对我的好 我会记在心上。萌子哼哼着,背上皮包挺起胸膛走了。 人义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呆坐了许久,抽了几支烟。他心里怪怪的。他觉得昨晚 和今天发生的事有些不可思议。外面的雨停后,他打通了萌子的手机。人义再次向 她道歉。萌子说我算什么,你不要向我道歉,你留着向佟月道歉去吧。人义说,不 要提佟月,她跟我没关系。萌子说,没关系?好,没关系。今天我当乌龟到家了, 但为了公司,为了你,我不后悔。 人义想说上一句贴心的话,但最后的话没有传过去,萌子关掉了手机。 紧接着人义的手机响了,石荫问他什么时候到家,她已做好了晚饭。人义说, 你去买菜了?你下楼了?石荫说,是的,不下楼能买到菜吗?怎么了?人义说,碰 上熟人没有?石荫说,在桂城没几个人认识我,我怕什么?人义说,对门呢?我的 家外家郑想知道了,他不能再知道你。石荫说,郑想是谁?人义说,住对门,我们 公司的郑博士。 石荫做菜的水平不高,比起郑想的义妹林双丽来差远了。但人义不断地表扬她, 她心里很高兴。收拾好残羹,他俩相拥着听还没开封的CD碟。第一首是《回家》。 这首曲子他们曾听过无数次,但今天听来感受与往日完全不同。他们真的回家了? 这个家的概念到底成不成立?人义听着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门铃响了,人义说,谁?门外人答,我,是郑想。人义说郑想你有事吗?郑想 说,没事,我感到寂寞,想和你聊聊。人义说我只穿了条裤衩,不文明礼貌。郑想 说,没关系,我不是别人,而且你可以把外衣外裤穿上。这么冷的天你只穿裤衩? 人义说,是啊,我常穿着裤衩锻炼身体。郑想说这个创意很好,我要参观。人义见 郑想很执着,只好说你等等。他叫石荫躲到房里去,然后褪去外衣外裤。他把门半 开探出头,说你就在门外参观好了。郑想从上到下看了人义一遍,头钻进门来,说 你不像是锻炼身体,像是在“爬山”。人义说,爬山不是锻炼身体吗?郑想摇摇头, 一脸认真地说,不是,“爬山”不是爬山。人义打了个大喷嚏,说我感冒了。我们 改日聊。人义把门关上。人义轻轻地骂道:神经病,书呆子。人义打开房门。石荫 躲在被子里,人义就钻了进去。石荫说,你们的谈话我全听见了,郑想不愧是博士, 他知道你要“爬山”。 第二天早早的郑想就来敲人义的门,他在外面叫喊,上班了,上班了。人义知 道郑想是个什么样的人,生他的气无济于事,就说,我是领导我不上班了。郑想说, 领导就不上班?为什么领导还“爬山”?人义说,你的思维与众不同。我真的很爱 你,你到楼下等我。 人义听着郑想的脚步一点点向楼下响去。 石荫走到阳台上,说我看郑想长得什么样子,怎么这么讨厌。但是郑想到楼下 后,站在那里目光飞上来。石荫急忙躲开。 人义桌上的电话响了,是石荫打来的。石荫说我已经三天没出过门了,我要上 街。人义说我要看看郑想在不在办公室,林双丽在不在郑想家里。人义打郑想的内 线,郑想在办公室。人义绕着圈子打听到林双丽在幼儿园。石荫说终于解放了,解 放了。 走在大街上,石荫贪婪地呼吸空气,一股股新鲜空气进入她的肺部,血液就燃 烧起来,心情也舒畅了。美好的东西云雾一般向她涌来。她给人义打了电话,说站 在街头比我住在你的家外家更让我爱你。人义说,我也没办法,都是这个讨厌的郑 想。他们约了相见的时间地点,人义准备在接近中午时和她待在一起,好好陪她散 心。 石荫却碰上了佟月。佟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桂花大街?石荫在茂密桂花树下信 步,佟月迎面走来,石荫想逃是逃不掉了。石荫站住,看着佟月缓缓走近。佟月打 着一把花雨伞,穿一件太空色茄克。从她身边走过去的男人个个回望她那张漂亮的 脸。佟月见到石荫没有一点意外,她说,石荫你的脸色不错,妆也很好,一定在谈 恋爱。石荫说,没下雨也没出太阳,你这么高撑着花雨伞于什么?佟月说,为了招 揽百分之百的回头率。闲扯几句石荫要和佟月分手,佟月说你这样鬼鬼祟祟,一定 有情况。石荫心里有鬼,让佟月一说,脸色大变。佟月说,你家老头除了有钱,什 么也不行,在外找个有情人也是应该的,招了吧,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石荫说,没 有的事,没有的事,不要瞎猜。 石荫匆忙离开。佟月说,你逃不掉的,我会跟踪你。 石荫跳上一辆的士,她反转身子目光盯着后面的车辆。佟月要跟踪就只能是跳 上另一辆的士。后面的车辆不断地变换着,她不知道哪一辆里坐着佟月。有的车超 前了,诡计多端的佟月还可能从前面监视。石荫全身冒着冷汗,她向人义求援。人 义说想办法甩掉佟月。石荫说你就给我出这样的主意?人义说,我也没办法,惟一 的办法是你停下来,站在街头,甩佟月几个耳光。石荫说,她也会甩我的耳光,她 比我年轻,她的力气一定比我大,这种时候她不会把我当姐的。实际上我一直没当 她的姐,她一直没把我当姐。人义说你只有让司机不停地开车,穿越桂城的大街小 巷,一遍再一遍。石荫说我听你的。石荫对司机说你高兴去哪就去哪,只要不停就 好,你一停佟月就会追上来,她会揪住我,她还会打我。 司机按照石荫的要求随心所欲地开到一条条街上。石荫头有些晕,她找出商务 通查找出佟月的呼机号码。佟月复机后,石荫说不要玩了,你觉得有意思吗?我看 到你了,你跟踪人还嫩了点。佟月滥笑,说是吗?我真的嫩了点?我今天就和你玩 个痛快。我神出鬼没,一会儿在你前面一会儿在你后面,一会儿与你并排前行。石 荫说,那我就和你玩到底,让你一个月的工资全变成车费,让你没有吃没有喝。佟 月疯狂地笑,她可能笑弯了腰,也可能笑破了肚皮。 石荫对人义说我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我要回南市。人义说,别,坚持就是 胜利。石荫又坚持了半个小时,她对人义说,我回南市了。 石荫在汽车总站下了车,一开车门她就吐了。她边吐边骂佟月,吐完,逃进候 车室。稍事休息,石荫站起来搜寻佟月的身影。石荫又呼了佟月。石荫说,你在哪? 佟月说,我跟在你后面。石荫看了后面,没有佟月。石荫说,你骗不了我。佟月说 我已到了你前面。石荫又看了前面,说你骗不了我。佟月说,你的车牌号码我看得 一清二楚,我是你的影子,我一定要把你的隐私搞到手。石荫觉得不对,我已不在 车上了,哪来的车牌号码?石荫突然醒悟过来,佟月根本就没跟踪。她再看看手机 上记录的电话号码,佟月用的是不同的程控电话! 她告诉人义不回南市了,让他来接她。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她就来气。过了半个小时石荫想也该到玩玩佟月的时候了。 石荫就再呼佟月,说好妹妹放过我,我已经晕头转向了,我要死了。佟月听了还是 那般开心。 石荫上了人义的车,伏在他身上说我给佟月害惨了,我的圈白转了。 人义在一家豪华饭店给石荫点了一桌丰盛的菜。石荫因为疲劳和头晕,一点胃 口没有。石荫也没有心情逛街,两点多钟左右人义送她回到家外家。石荫这才松懈、 安静下来。她说,看来在你的家外家我更爱你。 后来才知道石荫那句说早了。那是晚上十点半,石荫人义先后从浴室出来准备 共度好时光,门铃被郑想摁响。响声像防空警报使室内的一只野鸳鸯心惊肉跳。在 此之前,人义和石荫进行了各种娱乐活动,他们听了音乐,下了跳棋,还和电脑打 了麻将。温馨甜蜜一直伴随着他们。门铃响起,安宁被破坏。人义对外面说,谁? 外面人说,是我。声音轻柔而忧郁,一听就知道是对面的郑想。人义说,我睡了。 有事明天再说。郑想说,我睡不着,我老想着蒋雯雨,我迫切需要与人倾吐心声。 人义说我不是蒋雯雨,我不是你倾诉的对象。我睡了,不想听你倾诉。 人义回到房里,石荫已钻入被子里,人义抱着她时,发现她的身子在颤动。人 义说为什么?石荫说,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让人难受。我们还不如住旅馆,还不 如睡汽车,还不如钻建筑工地的水泥管子。人义安慰她,用最亲密的动作安慰她。 门铃又响了,郑想说,我真的睡不着,你不能丢下我只顾自己睡觉。人义暴跳 如雷,说你真他妈的!我讨厌你,你给我滚,你睡不着关我鸟事,你的生活与我无 关。郑想说,你是不是在“爬山”?这就更不对了,你真不配做我的邻居,也不配 做我的领导。郑想来了点气,他以再次摁响门铃来发泄心中的怒火。人义拿他没办 法,想沉默对抗。一转身撞着了石荫。石荫说,我要把门打开,骂他个狗血淋头。 他凭什么破坏我们良好的生活秩序,凭什么破坏我们共同努力开创的新成果。她的 声音是不小的,站在外面的郑想听不到他就是个聋子。 第二天,公司开会,快轮到人义发言时,他突然来了灵感,他要在大会上批评 郑想,出他的丑,倒他的面子。工作上郑想是积极肯于的,还不计报酬地加班加点, 但你不是不知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人义以批评郑想拉开他发言的序幕。人义 是第一副总,在公司排名第二(董事长和总经理是一个人),他的话犹如惊天之雷。 人义说得头头是道,批评得大家心服口服。人义就郑想的三个缺点讲了一个小时, 缺点涉及到工作也涉及到做人。董事长在人义说完,也从公司的高度不点名批评了 郑想。 这次会议开得很成功,人义报了私仇,意外地理顺了一些关系,得到公司上下 一致好评。 会后,郑想走进人义的办公室。郑想说,人义你批评得对,今后我一定改正。 昨晚你家里好像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人义瞟他一眼。郑想说,是你爱人?人义拍拍 桌子说,你想怎么样?郑想说,让我猜到了,真的在“爬山”。人义站起来往外走, 说我要离开我的办公室。 人义到楼下的院子里走了走,回来时碰上萌子。萌子说,你对郑想不太公平, 他的功劳远超这些鸡毛蒜皮的缺点。人义说有成绩也不能骄傲,我批评他是为他好, 他只会死读书死工作。萌子压低声音,说我看这里面有另外的原因。人义故作生气, 说你不要小心眼。萌子哼哼说,天知你知郑想知。萌子边说边与他擦肩而过。人义 被揭穿,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不敢对着萌子发,他不想给她不男子汉的印象。 人义回到办公室,郑想坐在一张沙发上看外文资料。人义对他的反感淡了许多, 说,郑想你应该好好和蒋雯雨再谈谈,单相思有什么用?男人嘛,要主动点。没错 的地方也不妨承认错误。郑想说,我们可以交换意见,但我要坚持对的方面。我没 有嫖娼,也没有睡林双丽,这点我是要坚持到底的。人义说夫妻相处有很多学问, 你我都懂得少,夫妻谈判也不同于生意场上的谈判,更不同于国与国之间的谈判。 郑想说,夫妻生活本来是很简单的,庸人才把它搞得复复杂杂。人义也不好再说什 么,就转了话题。 两人正聊着,萌子送一张计划表进来。人义就对郑想说,她说我批评你另有原 因。郑想说,你为了我好公司好,不会有别的原因。人义说,萌子你听到了吧,我 们这么亲密无间,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萌子说,我只是随便说说,是你当真了。 萌子还有事要汇报,郑想退了出去。人义抓住机会说,萌子我真的佩服你,我批评 郑想是有目的的。萌子说,你的城府很深,郑想智商那么高,他一旦明白过来你恐 怕不是他的对手。人义说,我倒希望他明白过来,我想和他斗个高低。萌子说,世 事谁能预料?也许有一天郑想会完全改变他的率真,成为恶魔也不可知。人义说, 女人对这个世界总是信心不足,充满了仇视。 星期五下午,人义从公司回到家外家。这时天上太阳爬出了乌云,桂城一片亮 色。这样的天气使人心情舒畅。人义提上石荫准备好的行李走到楼下,十几分钟后, 石荫泥鳅一般从楼道滑下来,钻进人义停在另一条街口的汽车。他们这是要去藏经 温泉度周末。藏经温泉离桂城120公里,传说那里曾是桂城和尚藏经的地方,十几年 前,人们经书没挖着却挖出个温泉来,眼下它正在为桂城的旅游业做着无私的贡献。 本来石荫吵着要去旅馆,要不就回南市,人义说就要到周末了,你不陪陪我? 她说我和你天天都在度周末,还不满足?人义这才忆起,他们几乎天天晚上都“爬 山”。他们的技艺都很好,他们的满意超乎想象。石荫要回南市,但人义说出和她 到藏经温泉度周末她就留下了。 到藏经温泉除了50公里的平路,剩余的就是崎岖的山路。藏经温泉坐落在连绵 的大山里。但是也只有大山才能孕育出好水,所以每一个去藏经温泉的人都会爱上 那一段崎岖的山路。石荫心情很好,唱了几首好听的歌,还讲了她了如指掌的苏州 小吃和大学生活。 黄昏时,他们到达藏经温泉。虽然是深秋,但在山里你会感到已是初冬。下了 车,风从身上刮过你会瑟瑟发抖。温泉的发展很快,现在它有五组池子,每组又有 三到四个池子不等。每组池子分别由不同的老板管理着,他们分别利用从五个不同 出口流出的泉水。令人费解的是,五个出水口的泉水温度不同,所含矿物质的种类 和含量不同,于是就有了个三六九等。本地人都知道最好的水是第二出口和第五出 口的水,只有不知内情的省外人才不加选择。前来泡温泉的人络绎不绝,所以宾馆 饭店一个挨着一个。 人义认识第二组的唐老板,上午时他就和唐老板打了招呼,唐老板为人义留了 人义常住的那个豪华套间。豪华房里有个10平方米的小水池,虽然不能作游泳用, 但一对男女在其中嬉戏足矣。石荫曾来过藏经温泉两次,还没住过豪华套房。她不 认识人,怎么能住上豪华套房?这里的生意多好呵。有了这个豪华套间石荫就觉出 了藏经温泉的陌生美。放下行李,石荫迫不及待地脱去衣裤,跳入池中。她静静地 泡了十来分钟后对坐在岸上欣赏的人义说,快下来。人义说不下,我想看看电视。 石荫说,男人就是好色。到过藏经温泉的人都知道,房里24小时放黄片,豪华套间 还放顶级的(不过现在谁还想看就不太可能了,它终于被取缔了)。人义打开了电 视。那样的画面很容易使人迷失。 石荫一个人在池中嬉戏、闹腾,目的是把人义的目光吸引过去。人义为了表示 对她的尊重,时不时地去看她。石荫仰卧着,身子漂在水面。她的技术很高,她睡 在水面与睡在床上没什么两样。她的这个姿势当然刺激。 人义脱掉衣裤下到池子里。人义扎了个猛子抱住她。 池子里的水四下摇荡,发出“啪啪”的声音。温热的水雾中朦胧出两个进入忘 我境界的人。 唐老板来请他们吃晚饭。唐老板来得是时候,他如果来得不是时候他就没资格 做老板了。唐老板来的时候,人义和石荫正儿八经地坐在真皮沙发上下跳棋。人义 将唐老板石荫分别作了介绍,唐老板就热情地邀他们去餐厅。 桌上菜不算丰富,但全是山珍,有保鲜很好的竹笋、蕨菜、干货,也有新鲜的 野鸡。都是些在城里不容易吃到的精品。唐老板还叫了三个手下来作陪,桌上是三 男三女,明眼人一看就知,那两个女孩子分别是唐老板和他男手下的码子。但是他 们并不表现出谁和谁是一对。石荫是客人,又是明眼上的人义的码子,她就特别受 宠。桌上气氛融洽平和,没有斗酒的喊叫,与置身其中静谧的山水融为一体。 吃完饭,唐老板为人义放了一场电影。每当有好友自远方来,唐老板就要为好 友放电影。电影是在大会议厅边的操场上放的,连放了两场,一个片子是《地道战》, 另一个是《甜蜜的事业》。电影放了十来分钟后,操场上站满了人,他们一个不少 地看到终场。三十七八岁的人再看到这两个片子自然产生许多美好的回忆,年纪小 的,也是带着一种好奇和对历史的追溯的心态。 电影机搬进屋去后,操场上还聚集着不少人,他们在深秋的夜晚说着津津乐道 的话,他们的身子大都倾斜着,抄着手或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天上没有星星和月 亮,凤也越来越急,他们还是不愿离去。唐老板请人义和石荫吃宵夜,石荫说不想 吃,人义就婉言拒绝了唐老板的好意。对唐老板的表现人义非常满意,作为不常交 往的朋友,唐老板做得很到位。唐老板祝他们晚安后和他的码子走了。 人义和石荫沿着羊肠石板路散步,这些由小石子铺成的路交错着,有的爬上山 顶,有的在山脚徘徊。人义和石荫先是选了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石荫依在他的怀 里,这样他往前走动必须付出双倍的力气。人义已经满了37岁,他的力气比27岁时 小多了。27岁那时他常抱着传西从某个山脚爬到山顶。人义携着石荫走了不到100米 就气喘吁吁了。石荫说,休息一下,你这喘息声使我误认为你在做那种事。人义说 我没力气跟你说话了,我要坐下来。他俩就并肩坐在台阶上。 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行人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成对的行人也许是夫妻, 也许是情侣,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夜夫妻,谁知道呢?在经过的人当中,还有 一些是保安,他们手里操着警棍,他们是保护来这里幽会的男女的,他们不允许这 里发生幽会男女被抢事件。 时间愈来愈晚,风更急,人义和石荫最后返回他们的豪华套间。 池子里的水换过了,这是唐老板特意交待服务员做的。泉水冒出丝丝热气,微 动的池水熠熠生光。人义石荫不约而同地脱去衣服跳入池中。他俩紧紧相拥,热烈 相吻,但你听不到一丝声音。 次日早上他们起得较晚。今天天气和昨天一样,到下午可能会有一丝太阳光芒。 人义站在窗户边向外看出去,他们的这间套房地势比较高,视野就相对开阔些。人 义看到了山里早上的幽雅和大地吐出的清新气息。在这种环境你醉也罢,醒也罢, 你是不会浮躁的。人义把视线投向别处,他能看到许多的客房,它们内外结构没有 多少区别,蓝色的玻璃和橘红色窗帘,还有皱状的外墙。 人义目光收回来时,他看到了心惊肉跳的一幕。低处那间房的窗帘并没拉好, 空档处是人义观景的最佳角度,两点相距大约20米。一对男女开始了他们新一天的 第一次交欢。 石荫拿着梳子走过来,顺着人义的眼光看到了低处房间的男女。石荫停下梳理, 专心致志地看起来,不时作一些评论。人义不太同意她对那男人的评说,认为她把 那男的拔高了。两人就发生了轻微的争论。 那男女终于结束了。 人义转过身来,说他们演完了,该我们开始了。 石荫说,不。 人义搂住她,然后把她抱到床上。 离开藏经温泉应该是中午时分了,但在阴沉的天空下只凭肉眼很难判定是在哪 一个时辰。路上车辆不断,温泉里的幽静一点点被剥夺。 人义专心地开车。石荫打开了随身听,嘴里唱着。她常走调。可是跟着别人唱 的人总是发现不了自己的错误,往往还十分陶醉。没人说话,人义只能专心开车。 车子进入平地,石荫说我不想回你的家外家。人义说我们再到一个风景点玩去。 石荫说,好。人义想了一下,就带她去大和寺风景区。 比起藏经温泉来,大和寺风景区显得凌乱嘈杂,光是空中飘荡着的香火味就让 人不由得想退避。但想改变不行了,石荫对大和寺风景区充满了好感。她又滔滔不 绝地讲她的大学生活,说明她很乐意去大和寺风景区。 从现在算起到这个风景区还有80公里,路好走,一个多小时就到达了。风景区 的最外层是大和镇,他们只能住在这里的旅馆。 这里房价贵,设施却很一般,从藏经温泉到这里有了反差,人义心里的感觉怪 怪的。石荫还行,她什么也没说,还是那般兴奋。人义想到这次活动主要是为她安 排的,她高兴了,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镇上吃了便饭,石荫不休息就拉着人义去游览。快到大和寺大门的路上,全 是卖劣质工艺品和香火的小贩,他们见到一个游人就要像苍蝇追臭蛋一样缠着你。 讨厌死了。石荫买了一大把香,准备到里面去烧。 从大门开始,一路上是佛像、寺院,石荫一个不放过地去顶礼膜拜。每在一处 她都说同样的话,她说,保佑我们母女健康平安发财,保佑我和赵人义的爱情天长 地久。她的行为虽然讨厌,可她的动机却令人义感动。人义就由她去。到了第五个 寺院,他被石荫逼着拜了一次佛。她要他说乞求佛主保佑健康发财,早点离婚,与 石荫的爱情地久天长。人义是不喜欢拜佛的,石荫逼着,就心不在焉地叩拜。 离婚之后的人形形色色,有人郁郁寡欢,有人快乐无比。那天郑想办完离婚手 续走出法院时,从他的小皮包里掏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牌子别在前胸,那是张白纸 红字,挂在前胸就像是一个参加长跑的运动员。他这样写着:我离婚了。他的表情 中性,你看不出是悲是喜。他缓缓地向前走着,脸上始终是一成不变的中性表情。 他的出现搅得街上乱糟糟,行人都停下来看他,好些人一直跟着他。郑想目中无人, 他在与回家相反的方向穿越了几条街,来到一个寡妇门前。郑想其实不认识那个寡 妇,至于他为什么就突然停了下来,谁也说不清楚。他停下来时,寡妇正好走出来。 寡妇和所有人一样首先看到了他身上的那块牌子,寡妇像一根冰棍猛然塞到胳肢窝 下惊跳着怪叫。郑想认为这个女人大惊小怪,小声说他们为什么就不惊跳?郑想对 她产生了好奇,目光就久久停在她身上。 她说,你是谁?你这是向我求婚吗? 郑想不语。 她说,你长得好像知识分子,可我是个普通工人,配不上你。 他说,你说什么? 她走近他,说,进屋里来吧。 围观者紧挨郑想和寡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郑想为什么挂牌子。他们更加亢奋。 郑想却摇晃着头离开。 围观者忍不住哄笑。 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猜想郑想没安好心,专门来捉弄她,怒发冲冠,说,你 离婚了又怎么样?你离了婚,我还是不嫁你,气死你。 围观者也离开了寡妇,继续跟随郑想。 郑想给人义讲到他自己的故事时,他每次都把这一段跳过去。不用多说他是想 隐瞒。但他想隐瞒是办不到的,他去办理离婚手续的法院就在桂花大街上,因此好 多桂花大街上的人都看见了,桂花大街还有人一直跟着郑想到达河边。 这样的洋相是不是蒋雯雨不再原谅郑想的一个原因呢?人义不能回答。人义也 无法找到答案。人义听到桂花大街上的老滑讲郑想的这段经历,并不感到奇怪,郑 想这样的人当然能于出这等事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蒋雯雨跟着郑想走出法院, 见他挂上牌子,没有制止,关于这点我们都好理解,从现在起他们毕竟不是夫妻了, 她还管他干什么呢,她如果管就会有人怪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离?所以她不管。 难以置信的是蒋雯雨混在人群中一直跟到了寡妇门前。而且到了寡妇门前后,她就 没再跟随下去。这个细节老滑看得清清楚楚。 开车行驶在去商业专科学校咖啡屋的路上人义满脑子的郑想蒋雯雨。现在是下 午四点半,天上下着雨,看上去与那天约蒋雯雨的情形差不多,所不同的是今天是 蒋雯雨约人义相见。电话里她的声音比面对面要有磁性,他想起小时候睡前搁在枕 头上的收音机里那些令他浮想联翩的女声。 蒋雯雨比人义先期到达。她穿一套墨绿色套裙,脖子上耳朵下手指头都带上了 金银手饰,头发也做了个时髦的发型,还涂了口红抹了粉脂。总之漂亮得像新娘。 天有些冷,但你看不出她有任何的畏惧和刻意不怕冷。人义心想她的身体一定很不 错,这么好的身体独守空房多年真是可惜了。 打了个招呼,人义在她对面坐下。人义说,女儿呢?蒋雯雨说送外婆家去了。 这样没有拖累,我们能好好地聊。人义笑了笑。 热咖啡送上来,蒋雯雨对他做了个优雅的请的动作。人义这时候更愿对面坐着 的不是蒋雯雨而是传西,传西的相貌和身段不比蒋雯雨差,甚至可能还要好,可传 西不会对他做出优雅的请的动作了,也不会略为面带羞涩地坐在人义的对面。 对面的少妇不是家里的那个少妇。人义暗自叹息。 蒋雯雨问他的工作情况,后来问到了家里的情况。她的询问很自然,过渡也很 自然。人义—一作答。 你的妻子一定很贤慧。蒋雯雨说。 人义不置可否。 她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的牺牲。 人义说这话不是普遍真理。现代的成功男人都会拥有良好的经济,有了经济作 后盾,生活上不需要妻子也能挺过去。从这个意义上说,妻子是不需要作出什么牺 牲的。 你是说,可以离开女人? 人义说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是以前的观点了。只要有必要男人女 人都不需要对方作出牺牲而干出一番事业。 她说你这个观点倒是很新,你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人义说,不完全是。但我想我的观点还是成立的。 他们东扯西拉地说了一大堆话,她还是没提到正事。人义相信蒋雯雨约他出来 绝不是来和他东拉西社的。她的目的当然就是想解决郑想和她的事。人义的呼机这 时候响了,本来是佟月呼他,他就抓住这个机会说是郑想呼他。人义说合久必分分 久必合,你和郑想是合的时候了。她说今天我们不谈郑想,他算什么东西。人义说 那你约我出来……她说没事就不能约你?人义不好说什么了,再聊着时,他心里乱 糟糟的,而且有些心不在焉。蒋雯雨看出来了,她说你有心事?他说是啊。我想离 开了。她说外面下着雨你不好走的。他说不怕,我开着车,你见过开着车还怕雨的 吗? 人义说是说但他并没有离开,他的呼机如夏夜池塘里的青蛙响个不停。还是佟 月在呼,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打他的手机。 他对她说,我真的要走了,你没听见我的呼机又响了几遍? 她说你为什么不复机?手机就在你的包包里,为什么不复机?你是怕对方知道 你和我在一起吗?如果是郑想你不要怕,如果是你妻子你也不要怕,你怕什么呢? 你什么也没做。 人义说,你心里一定装着事。 她说,没有,为什么非得有事?我们可以谈点别的。 人义说好吧。 人义不能像刚进来时那样投入了。他来赴她之约,没有告诉郑想,他想回去后 才把约会的情况通报给郑想。但照此下去不会有具体内容,也就没必要对郑想说了。 终于与蒋雯雨告辞后,人义把车开到二环路东段,熄了火,静坐。人虽离开了 蒋雯雨但他还是想着刚过去的约会的事。蒋雯雨约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说 说话?如果真的只是想说说话,她是不是对人义产生了兴趣?人义马上就否定了, 他并且说眼下他有三个女人,他要很大的精力来对付,再出个蒋雯雨他就是有三头 六臂也对付不了。他不想演一个男人和四个女人的故事。 第二天接近中午,蒋雯雨再来电话约他晚上八点商专咖啡屋见。人义说是你们 的事吗?没事我不去了,我有事的,但为了你和郑想我有事也就没事了,你们的事 高于一切。蒋雯雨说谢谢。人义答应按时赴约。 晚上七点五十分,人义在咖啡屋5号台坐下来,昨晚他们坐的就是5号台。他看 了看四周确认蒋雯雨还没来后要了咖啡和点心。咖啡屋生意不错,人义要是再晚来 一步恐怕连个座位都找不到了。不断有客人进来,可就是不见蒋雯雨。他不知道她 家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她的呼机号。她有没有呼机还是个谜,因为许多女教师都 不喜欢佩带呼机。 人义等到十点终究没等到蒋雯雨。离开咖啡屋后他对她的怨恨大过了猜测和担 心。到了车上他呼了佟月,然后开着车到她家附近接她。 佟月早在那里等候了,她兴奋地跳上车后说,去哪里?人义说,就在车上。她 说你开什么玩笑?人义说,在车上,我们在车上做爱,我做老板五年了,我还没有 和女孩子在车上做过爱,你要成全我。佟月说,不行,我在这种场合放不开。人义 说,我们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实在是浪漫。佟月说你变态,我不干。佟 月推开车门,人义伸出手抓她,没抓着,她溜到外面了。人义跳下去抓住她的胳膊 往车上拽,他心太急,让她挣脱了。她从地上捡一块石头,说你不要过来,过来我 就砸玻璃。人义向前迈进,她就砸烂了玻璃。爱是做不成了,人义跳上车落荒而逃。 佟月说,等等我,你这个狗娘养的。人义的车速加快,一下子就出了她的视线。 人义恼羞成怒,车经中山北路他停下,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砸烂了停在暗处的 三辆小车玻璃。桂城许多街道时常有小石头,这与桂城人打架喜欢用小石头有关。 一些爱打架的常从建筑工地运一批石头来丢在街头。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后人义并 没有逃离现场,他站在那里等着事态的发展。其中一辆车的主人在不远的大排档吃 宵夜,他听到了玻璃被砸烂的响声,跑了过来。周围有人告诉他,人义就是砸车玻 璃的人。他揪住人义,说,为什么?人义两眼直直地瞪着他,凶恶的样子。不一会 儿另两个车主也闻讯赶来。人义不言不语的态度令他们非常气愤。他们报了110,不 久来了三个警察。警察听了车主的控诉就要带人义去所里。人义说,我没砸,谁看 见了?这时目击者都离开了,没人出来证明人义是肇事者。 警察看了人义的证件和名片,人义趁机让警察看了他的车。警察说你的也被砸 了?你这么好的车也被砸了?人义说是的,我和他们一样是受害者,他们凭什么硬 说我是肇事者?警察说你们看见他砸了?三个车主面面相觑。警察就让他们四人把 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留下,说有什么事好找他们。 第二天,银桥派出所来电话,说肇事者抓到了,叫人义去领赔偿。人义放下电 话浑身发抖,人家派出所是干什么的,是那么好糊弄的?叫你去,是让你往他网里 装。人义带上一大笔钱前往派出所,只要不拘留出点钱他愿意。到了派出所他意外 得不轻,他们叫他签字领钱,一领就是七千元。他是进口玻璃。值七千元,他们这 么告诉他。人义说,不对呀,你们搞错了。对方说,你想原原本本地把玻璃安上? 不放点血?明告诉你,我们扣下了百分之十。人义说,那玻璃是我砸的,你们还给 我钱,这是什么世道?昨晚到场的一个警察上来说,不要调侃我们,我们最后不是 没怀疑你吗? 这是怎么回事?人义不知道。他作过多种猜测。这事从此风平浪静,谁也没来 找过他什么麻烦。当然这是另外的话题。我要说的是人义领取“赔偿”金的当天下 午。 下午五点钟,蒋雯雨来电话。人义说你怎么了?出事了?她说,什么事也没发 生。约你出来我压根儿就不去,那是我对你的报复,以后看你还管不管闲事! 石荫希望她和人义的爱情天长地久,她还叫菩萨保佑人义离婚。人义却没想过 这些事,他从来没想过与传西离婚,他是那种好死不如赖活的人。但是这天清早他 在要求传西做爱被严厉拒绝之后,心生离婚之念。当时传西走出房门到另一间房继 续睡,那间房是人义的卧室,一般情况下他们分居。人义很沮丧,离婚的念头就产 生了。他掀开被子,走下床,到饭厅喝了两口酒,然后走到她面前。传西双目紧闭, 呼吸细小而均匀,也许睡着了,也许只是假睡。人义说,起来,我要和你离婚。他 的声音像夜幕压在她身上。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人义对准床踢了一脚,说,听到没有,我们去离婚。 传西弹起来,拍着床板,离婚?谁怕谁?把房子儿子票子留下,你滚。说着把 被子掀到地上,床单掀到地上,席梦思也被她搞移了位。她还说,你这个小心眼, 不和你做爱就要和我离,离吧,我不怕。 传西把席梦思也弄到了地上,开始拆床板。 人义说,你炸房子都成,婚是要离的。 传西停下手中的活,说告诉我萌子的电话,我要和她说话。人义说我们离婚跟 萌子没关系,又不是她叫我们离的。传西说,离?没那么容易,你们这对狗男女的 阴谋别想得逞。传西想起家里有畅通公司的电话号码本,就找了出来。 传西打通了萌子的电话。 传西说,萌子你让我带了绿帽子我没找你算账,现在你要夺走他,我跟你没完。 萌子刚起床,披头散发。她说,你是谁?他又是谁? 传西说,狗女子少给我装,我是传西,他是人义。 萌子冷笑说,我不是你们战争的土地,请你们马上离开,我的领地不容别人占 用。 传西说,想和他结婚?我还没死,你们做梦去吧。 萌子说,无聊,谁说过要和人义结婚了? 传西说,你不一定直接说,你可以用行动说,用你的肉体说。你的肉体迷住了 人义,勾去了他的魂,搞乱了他的性。他就会说和我离婚,还会说娶你做老婆。 萌子说,神经病。萌子挂断电话。 萌子打人义的电话。荫子说你把我害苦了,我和你什么也没做,就是在乌鲁木 齐海口北京我们都什么也没做,他们都说我俩做了,真是放他娘的狗屁。今天我很 气愤,所以我要骂娘,要讲世界上最脏的话。我们算什么?什么也不算,我们徒有 虚名,你说冤不冤?你说我们为什么就没做一点事呢,真是后悔。 人义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传西说,狗男女商量对策?你俩联合起来欺负人,我不怕,我也有人。 传西坐到电话机旁打电话,约人。一开始她约的人人义没听说过,接下来他听 到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叫佟月,传西连佟月都约了。人义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佟月来得很快,她说今天不上班了,上班算得了什么,这事最重要。佟月使传 西最感动,传西扑到佟月身上伤心地哭着。佟月轻轻拍着传西,却抬起头得意洋洋 地开心地发出无声的笑。人义在他的房里。佟月叫人义快出来,人义就出来了。她 对他使鬼脸,用口型说我好高兴,我的前程灿烂光明。人义举起拳头朝佟月晃动。 传西哭过一阵抬起她的泪眼,而佟月正在此时忍不住笑出声。传西非常吃惊, 说你很开心?佟月停住笑说,我好开心?我为什么开心?你的眼泪太多了,它们挡 住了你的视线,错把我痛苦的脸看成了高兴的脸。 佟月的脸很快成了苦瓜,她站起来对人义拳打脚踢,说我要打死你这个没有良 心的狗东西。佟月是从她的角度骂人义的,不知情者谁能听得出呢?传西说打得好, 不打不成材,不打不收心,给我狠狠地打。 佟月打了一阵,说我的力气用光了,该轮到你来打了。传西说,我也没力气了, 我的力气全部用在哭上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叫他自己打。 人义说,办不到。我没有打自己的习惯。 佟月说,在家里打,脏了屋子,我拉他到外面去打。 传西说,你看着办吧,我没力气了,你怎么惩罚都行,只要让我解恨。 佟月说,给我滚出去。 佟月在前面领着,人义跟在她身后。他们来到他的小车前。她说,把车门打开。 人义不想见到传西,只要不在家,到哪里都行。他就打开了车门。他们左右钻进去。 佟月说,你的玻璃装上了?什么狗屁进口车,一个小石头就开了天窗。 人义说,下次你要拆我的发动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套在你头上真是弄错了地 方。 后来佟月给传西打了个电话,说我已惩罚了他,把他弄得精疲力竭。传西听后 似乎没太多的感觉,说我累了。 人义迟到了两个半小时。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公司里也就萌子知道,所以公司 和平常一样正常运转着。那些需要人义签字的部门经理一次次打电话到他办公室来, 萌子也打了多次电话。萌子明知人义早上在闹离婚,还是一遍遍地打来。人义到办 公室的消息传开后,部门经理们争先恐后地来办事。萌子最后一个来,她来时他的 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人义的困乏随着安静而爬上来。萌子看到了他养神的姿态, 印象中她是第一次看到睡着了的人义。萌子猜测人义因为闹离婚而身心疲惫,绝对 想不到他困倦的最大原因是在车上和佟月造爱。车的空间太小,而他和佟月个子都 较大。萌子在他对面的会客沙发上坐下,等他。萌子大约静坐了一刻钟,她的心里 乱乱的酸酸的堵堵的。 电话铃声把人义唤醒。 接完电话人义对萌子说,进来多久了?萌子说,你睡了多久我就进来了多久。 人义说,我怎么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萌子说,你太困了,你睡得好香。事情解决了? 人义苦笑摇头,说中午我请你吃饭。萌子说,不去。人义说,你不是后悔我俩没做 出点事吗?萌子说我不会和你做什么事的,特别在你没离婚的时候。人义说,我这 辈子就你这一个关系最纯洁的女朋友,我也不想做些别的玷污了你。请你吃饭是真 心的,不和你做事也是真心的。萌子说,那就去吧,其实我们单独在一起本身就是 在做事了。 中午他俩去香格里拉饭店吃饭。这个香格里拉是家三星级饭店,升为四星级的 努力持续了五年了,每次都因不同的原因被淘汰。人义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发生了陪 酒小姐醉死事件,一次是一个疯子赤身裸体在里面跑。都是意外的倒霉事。人义还 是比较喜欢香格里拉的,光这个名字就让他迷醉,让他沉入一种说不出的玄妙之中。 人义和萌子坐在大厅里,桌子是最多只能坐四个的那种。两人面对面坐着。萌子问 他为什么闹起离婚来?他说我和她的姻缘到此了,再往前走的路已被堵死。他没说 直接原因是他求欢不得,这种事他当然说不出口,而且面对的是萌子。萌子说宁拆 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就过着吧,反正我对你也不抱希望。 他们的话仍旧不多。他们都把这种无言相会当作经典和享受。 下午临近下班,人义想到家外家而不用回家,稍稍感到一丝轻松。但是意想不 到的事发生了。公司的人除了出差的全都在各自岗位上。老父冲进人义的办公室, 老父手里拿着一根齐眉棍,背着一个油渍斑斑的帆布包。 老父说在处罚你之前我要给你充分的人权,我手里有棍棒,包里有石头,喜欢 什么你挑吧。 人义说,爸我一样都不喜欢。 老父说,前段日子用石头暗算我,现在又要甩了传西。你不喜欢石头和木棍, 我就让你吃铁棍。你这里有铁棍吗?提供铁棍,我兔你三棍。 人义说,我不喜欢用这种形式解决问题,我喜欢坐下来对话。 老父说,可我喜欢木棍和石头,我们农民都喜欢木棍和石头。 老父从包里摸出一个石子砸在饮水机上,他又摸出个石子砸在书柜上,玻璃烂 了,碎玻璃落了一地。 公司的人围过来,他们把老父抱住,抢下他的木棒和帆布包。老父四肢挣扎, 口出狂言,说我要炸了畅通公司,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精壮汉子把老父架到楼下院子里,他们说,赵总,怎么办?人义说我也不 知道怎么办,他要打我,我又不能打他,叫我怎么办?他们说,你没办法,我们就 更没办法了。他们把抓着老父的手松开。 老父跳将着说有种的你下来,有种的你下来。 人义说,我下来可以,但你不能打我。你打我是天经地义的,但打伤了,畅通 公司怎么办?公司离不开我,广大员工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公司和员工们。你不 能打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爸。 人义边说边下来,他的声音因下楼而时高时低。 老父摆开架势等着人义。人义说你要动手吗?你要想好。老父说我摆好的架势 是不可以收回的,人义说我的脸送你的手下,你看着办吧。老父说,好,有种。老 父用力抽人义的脸,唾沫四溅。 公司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二号人物被抽打,当然过意不去,那几个精壮汉子又 去拉扯老父。人义说,你们谁也不要拦,谁拦我就扣他的奖金,这样的机会千载难 逢,你们还拦个什么劲?都给我记住,本公司有时就要像接受长辈的处罚一样沉住 气受得委屈。 老父说,你把我当教材?我本来打够了,现在我只好再打你几下。 最后人义说,爸,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