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真的么? 第二天去电教室上课,夏菲在楼梯上遇到了陈剑,总不能相见不相识给人家后 脑勺看吧?夏菲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一你的病全好了吧?以后要多注意,济南的风很大。”陈剑关切地说。这不禁 让她心里一热,离家的日子,冷暖自知,难得他这么细心。 下了课,陈剑又叫住了她。 “夏菲,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出去玩好么?我做向导,带你看看泉城的名胜, 也算尽地主之谊。”陈剑期待地望着她。 “那,那好吧,明早你在校门口等我。”夏菲吞吞吐吐地答应了。她只是不愿 让陈剑太尴尬了。也许人家是好心好意,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这个精明的姑娘 还是留了一手,她让他在校门口等,就是不想太张扬,让同学看见她和男孩子单独 出去。 天陡地黑下来。灿烂的星星眨着闪亮的眼睛默不作声,冰清玉洁的月亮也如一 张无言的脸庞。夏菲草草地吃了晚饭,从宿舍里溜出来,一个人在草坪上走来走去, 像一只背负着渴望的鸵鸟,走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却又眨巴着深黑的眼睛机警地 望着四方,想找出故事里未知的情节。可是,没有谁能告诉她将要发生的一切,她 思前想后也未能理出个头绪。 暗暗的路灯拉长她的身影,夏菲看着自己孤独的影子孙,心底涌起一丝渴望, 仓皇地逃回了“绣楼”。 静谧的夜深得令人害怕,雾似的感觉一叠叠地涌来,一种光洁、甜润的欲念撩 拔着她的青春梦想。 真是“前怕虎,后怕狼。”夏菲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踏实。 探头一看,窗外已是九九艳阳天了。夏菲心里不由得一惊,想到昨天约的时间, 急忙看表,还好,没有睡过头。谢天谢地! 急忙起床梳洗打扮,惊动了上铺的阿静。她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大清早闹什 么鬼啊,又不是去约会,赶这么早干嘛!” 夏菲吓得一缩脖子,做个鬼脸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闺房”。 天气也真是随人意。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瓦蓝瓦蓝的天空好似水晶宫,透着诱 人的灵性,阳光暖融融地,洒落一片金黄。 夏菲也被矢气感染得浑身清爽,抖了抖一肩的秀发,步子迈得更轻快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站牌下的陈剑,他鸟枪换成了炮,除去了那一袭牛仔,竟也西 装革履,愈发显出几分英气,出落成了小帅哥。像黎明,不,更像刘德华。 陈剑看见了她,满脸漾着微笑。显然,他为夏菲的准时如约而来感到满意,甚 至说得意。 虽说陈剑西装革履、君子派头,可挤起车来就顾不上这些了,他如抢断篮板球 一样,敏捷地冲上去占了一个座位让夏菲坐下了,自己则掸掸西装,正正领带,像 一个十足的绅士站在她身后。 看着车上许多人惊奇的目光,夏菲不好意思起来。人们显然是把他们两个当成 了亲密的一对儿。不过,看着身边这位派头十足的“保镖”,夏菲心里还是漾起一 股甜丝丝的感觉。 汽车像个喘着粗气的老牛终于磕磕绊绊地到达了目的地。陈剑拨开人群护着夏 菲,像捧着一束含苞欲放的水灵灵的鲜花,挤出了如沙丁鱼罐头的人堆。 “今天,多亏了你呵。”夏菲感激地瞥了陈剑一眼说。 “小菜一碟,”陈剑打趣道,“我挤车都快成老油子啦,打没解放那年头就挤 了。” 夏菲被逗得“咯咯”地笑。 “我们先去趵突泉公园吧。一陈剑用征询的口气说。 “你是个济南通,我只能被你牵着鼻子走啦。”夏菲同他没真没假地开玩笑。 她感觉着在陈剑面前有一种特别轻快的感觉,完全可以无拘无束,因此说话也 欢快起来。 早在以前,就知道济南这个城市一向以“泉城”著称于世,境内泉水众多,素 有“家家泉水,户户垂柳”的美誉。早已神往万千,只是远隔千里未能谋面。这下 要在这里呆上四年,也算圆了自己的“泉城梦”,不管怎么说也算半个“泉城”人 吧。 “陈剑,济南是不是只有七十二泉呀?” “不是的。金代有人立了《名泉碑》,列举了济南境内的七十二名泉,以后便 传开了。其实不止七十二泉,这只是个泛指数,其实仅正式命名的泉水就有一百四 五十处,如再加上许多无名泉在内,那数目就更多了。”陈剑像个满腹经纶的导游, 滔滔不绝地介绍。 “看把你自豪的。”夏菲说他。 “我是喝济南的泉水长大的,这里的泉水像母汁一样哺育了我,我当然自豪啦。” 陈剑一往情深地说。 两人说着来到了济南三大名胜之一的趵突泉公园南大门。陈剑变戏法似地从口 袋里拿出一架微型相机,在夏菲面前扬了扬。 “来吧,小姐,‘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拍张照片吧。” 陈剑哼着歌对她说。 夏菲暗暗佩服他想得如此周到,在这座气度不凡的堪称园林建筑之最的南大门 口留下了浅浅的一笑。 “我也给你拍一张吧。”夏菲说。 “不啦,今天你唱主角。再说,以前我拍了不少了。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倒 想和你合拍一张。” “过会再说吧。”夏菲抛给他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公园里真是别有洞天。峰峦叠嶂的假山上,缀满了鲜艳的花草,曲折的小径被 两旁修剪得整齐的灌木所牵引,令人不由得朝前迈步,清澈见底的泉水与亭廊楦榭 相映成趣,各式的小桥别有情调,让人不由得想起“小桥、流水、人家”的闲逸景 致。 夏菲被这匠心独具的园林景色深深地迷住了,赞叹不已。 “那‘趵突泉’在哪儿呢?”夏菲急急地问,大有一睹为快的劲头。 “别急嘛,你慢慢跟我来。”陈剑夸张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在前引路。 两人来到一个周围被雕得精美的石栏三面镶起来的水池前,见泉水漫石,穿隙 而出,淙淙有声,流进南面一个山石围成的小水潭内。那水清得让人心动,夏菲惊 喜得弯身去撩。 “这‘漱玉泉’的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了。‘泉流此涧瀑飞琼,静日如闻漱玉声’,‘漱玉泉’正是因其泉 水泠泠如喷珠溅玉而得名。” “这泉水还有更绝的呢。”陈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轻轻地放在水面上, 那枚硬币竟漂而不沉,并随流水漂进了小水潭。这令夏菲惊叹不已,像个孩子似地 惊奇地直拍手。 “我也来一个。”夏菲拿了枚硬币也一试身手,结果也顺顺当当地漂走了。 “看来我们都是有福之人哪!”陈剑笑道。 “是你沾了我的光。”夏菲嘴上不饶人。 “李清照有个《漱玉集》。就是以此泉命名的。留个影吧。”陈剑打开了镜头 盖。 夏菲蹲在池边,调皮地撩起泉水朝他泼来,被“咔嚓”一声定格在底片上。 “让我们去拜谒婉约派大词人易安居士吧,她可是我的地地道道的老乡。”陈 剑不无自豪地说。 “你们老乡的作品你可知道?”夏菲想考考这个导游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这难不住我,幼儿园时我就自学了《漱玉集》。”陈剑把自己美化成了神童。 “先别唬人,我也是老虎狮子都见过的。来一首吧。” “好,来个《如梦令》吧。”陈剑一本正经地朗诵起来—— 昨夜雨筑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 知否?应是红肥绿瘦。 “精彩、精彩!”夏菲看他声情并茂的样子,不由得佩服地给了点掌声。 两个人走进了“李清照纪念堂”,先在郭沫若题的“一代词人”的扁额前给夏 菲拍了张照。 “‘一代词人’,你给咱来几首词听听怎样?”陈剑向她发难。 这可是夏菲的强项,古诗词在爸爸的严厉管教下消化了不少。“来首《醉花阴》 吧,”她随口吟道——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再给你吟一首《声声慢》吧。”夏菲顿一顿又继续吟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风来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真是声情并茂!”陈剑叹道,心里暗暗佩服夏菲的文学修养水平,怪不得校 广播台一下子就选中了她。 两个人走进了静静的纪念堂,瞻仰这位才华横溢的女词人的雕塑。正如那幅对 联所写:“华光月影宜相照,玉骨冰肌未宵骨。”看着她那哀怨凝眸的神情,耳边 仿佛依稀传来她那“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豪 迈诗句。看完女词人的生平简历,两人都被这位婉约派大诗人的卓越成就和漂零的 身世所折服。 两人走出纪念堂,在院东侧的一处泉前,陈剑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这个地方原有三个泉,现在都连为一体了。其中有个‘马跑泉’,相传北宋 大将关胜在抗金时,被金兵包围在渴马涯一带,口渴难忍,其战马用蹄刨出一口清 泉,故名‘马跑泉’。另一个说法是关胜在西门前与金兵鏖战,壮烈牺牲,战马见 此,仰天长啸,前蹄刨出一湾清水。为了纪念这位英雄,后人就把此泉称为‘马跑 泉’。《济南竹词》云:‘刨地出泉烈士马,当年碧血漾清波。淙淙千古一溪水, 犹唱将军爱国歌。’” “真是太感人了,想不到这碧水清池还有这么悲壮的故事。”夏菲不由得叹道。 “其实每个泉都有一段美丽的传说,不然济南怎么能称文化名城呢。” “这个地方原来还有一个‘浅井泉’,有首诗写得很精彩:‘齐城浅井不满尺, 一掬能今尘虑消;日暮儿童汲瓶处,芭蕉叶叶雨萧萧。’”陈剑旁征博引的讲解让 夏菲兴趣大增,急着要看“趵突泉”。 两个人走马观花地往前走,看到一些老人在一个茶座内咿咿呀呀地唱京戏,锣 鼓配乐,怡然自得。 “这是京戏票友会,凑在一块自娱自乐,长年坚持不懈。”陈剑说,“以后咱 两个老了也来这儿凑热闹,怎么样?” “谁和你在一块,没羞。”夏菲朝他一耸小鼻子,甩一甩秀发笑着向前跑去, 留给陈剑一个飘逸的背影。 趵突泉被誉为济南七十二名泉之首,素有“天下第一泉”之称,今日一见,的 确让夏菲惊叹不已,怪不得“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似玉液琼浆,灵气袭人。中间三股泉水喷涌不止,涌起的 水花似冰削玉雕,给人以无限的通想。正是“囗沸三窟,突起雪涛数尺,声如股雷”。 趵突泉古称“泺”,早在两千六百年前的编年史《春秋》上就有“鲁桓公会齐 候于泺”的记载。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中也写道:“泺水出历城县故城西南, 泉涌上奋,水涌若轮”。元代书法家赵孟囗在《趵突泉》诗中赞道:“泺水发源天 下无,平地涌出白玉壶”真是妙笔生花,刻画得惟妙惟肖。怪不得乾隆皇帝当年南 游时,观赏了趵突泉,当即题下了龙飞凤舞的“激湍”两个大字,并封之为“天下 第一泉”。 夏菲看着那些在池中悠闲游动的惹人心动的鱼儿,真想变成一条美丽的金鱼与 趵突泉长相伴、长相守。其实,哪一个游客到这里不是流连忘返呢?亭台轩榭,奇 花涌泉,真乃“洞天福地”。 两人站在“泺源堂”内静观泉涌。陈剑不时地取景拍照。 “你知道这亭子是谁修的吗?” 夏菲摇摇头。 “这是北宋诗人曾巩任齐州知州时建的。这‘趵突泉’的名字还是他在《齐州 二堂记》中正式使用的。” “这名字起的可真高明,”夏菲接过来说,“‘趵突’二字不仅字面古典,而 且音义兼顾,一以‘购突’形容泉水跳跃之状,喷腾不息之势,同时,又以‘趵突’ 摹拟泉水喷涌时‘卜嘟、卜嘟’之声,真可谓绝妙绝佳!” “你看那块石碑,”陈剑指着碧水池中上书“趵突泉”三字的石碑说,“这是 明代书法家胡缵宗题的。你看有什么异样没有?” 夏菲仔细地端详起来。但见这字体雄浑,真可谓“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被 水倒映,妙然生趣。 “没有什么异样啊!”她茫然地摇摇头。 “再仔细看看。” “哦,‘突’字上少了一点!”夏菲惊喜地叫起来,好似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对,你知道那一点到哪去了吗?跑到‘大明湖’的‘大’字上去了呢!” “古人的文字游戏真是有趣。” 两个人在泉水周围取景拍了个够,又走到旁边的旅游商店里观赏起来。陈剑买 了枚“天下第一泉”的纪念章给夏菲,说:“这是来游趵突泉的证物,你回去可以 自豪地对阿静她们说啦。” 夏菲看着那荷兰小对吻的蓝白相间的小瓷人笑起来,说:“真有趣。” 陈剑看了也觉着有趣,便买了两个。两人平分秋色,夏菲有点不好意思地收起 来。 怀着巨大的好奇心观赏完了趵突泉,心中的那份急迫劲才慢慢松懈下来,两人 都感觉着有些累了,便走到长青藤架下休息。 长青藤看来有些年代了,老树根如几条蛟龙盘绞在一起,顺着石柱攀然而上, 四肢舒展形成一条密密的绿色甬道。下面清清的泉水静静地流动,诉说着千年的悠 远恬然。人坐在下面,周身泛着清凉的气息,浑身感到爽快。 陈剑去买来两份冰淇淋,两人边吃边休息。风轻轻地吹送过来,垂柳的枝丫如 长长的秀发轻轻地飘曳。公园里游人如织,或拍照或谈笑或休息,让人感到浸润在 一种恬然自若的氛围中。 长青藤下的不远处坐着一对青年男女。那女的浓妆艳抹,一条尽显曲线的弹力 裤把两条粗壮的腿绷得紧紧的,硕大的肥臀好像要撑破开来,让人看着不舒服。 陈剑两眼不安分地四处扫描,没话找话说:“哎,你看那边那女的,胖得像个 搞相扑的,也尽赶时髦,真让人受不了。这不明明是东施效颦吗?” 听他这么一说,引得夏菲扭头往那边看去,谁知,那个男的像个馋猫似地把脸 凑去,对着那张红得吓人的嘴唇就亲起来。这情景正好被她看了个正着,羞红了脸。 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陈剑讪讪地说:“有伤风化,有伤风化。”便只顾埋头吃冰淇淋。 夏菲看着他的窘态,被逗笑了,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一络微鬈的头发自然地 附在额前,映衬着那高挺的鼻梁,剑眉浓黑,真个英气逼人!夏菲的心底不由得涌 起暖暖的潮意。 陈剑抬头看见她直盯着自己,便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有点累了。”夏菲搪塞道。 陈剑草草地吃光了冰淇淋,愣愣地看着夏菲。夏菲感觉到了他那温柔的目光, 佯装不知不觉。撩一撩那本来整齐的秀发,继续低头耐心地吃着冰淇淋,一小口一 小口地,那姿态娇美极了。 “你能不能坐得离我近一点?”耳边响起陈剑软绵绵的声音。 “为什么呢?”夏菲调皮地斜着脑袋,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拘束不安的 陈剑问道。 他一时无言以答,自我解嘲地摇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气氛霎时凝固了。 夏菲有点后悔自己问得太唐突了,吓住了这个可爱的男孩子。其实,她心里也 想靠近他,那样,自己便有一种被袒护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不过,少女矜持的本能 却使她不情愿地拒绝了。 陈剑为了打破刚才的僵局,起身说:“咱们到那边去打汽枪吧。” 夏菲顺从地跟着他走。 射击娱乐点处,几对男女正在那里打枪取乐。夏菲看着他们幸福开心的笑脸, 心里涌有一份羡慕。不过,看看在那边买票的陈剑宽厚方正的背影,夏菲心里便泛 起一丝满足和自豪。 陈剑端起枪,弓腰猫背,神情专注地扣动了扳机,竟然打了个九环。 “看来军训没白训。”陈剑眉飞色舞地对夏菲说。夏菲也感到挺自豪,笑吟吟 地站在一边观战。 “啪、啪、啪。”十枪下来,竟打了八十五环! “小伙子,枪法不错,”摊主老大爷笑眯眯地说,“来,选个纪念品吧。” “还有这样的好事,”陈剑高兴地回过头对夏菲说,“你来选吧。我打这么好, 都是你督战的功劳。” 夏菲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位老大爷的商品意识倒是挺浓,大打“攻心战”。 “花钱不多,开心取乐。给女朋友选个项链吧。既练了枪法,又送了人情,这 叫一举两得。再玩一次吧?” 夏菲听了脸色鲜红,拉了陈剑便走,嘴里嘟囔道:“买卖通,坑人精!” 陈剑倒是挺得意,一个劲地笑。 夏菲朝他一皱眉,娇嗔道:“你笑什么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后边,那位老大爷还在喊:“姑娘,拿着吧,这可是条情人锁哪!” “留着您老自己用吧!”夏菲调皮地应道,逃也似地往前走。 陈剑却在那里笑弯了腰。 陈剑紧追几步,在假山后面抓住她的手,动情地问道: “夏菲,真的不愿意做我的朋友么?” 夏菲不知可否地点点头。 陈剑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里顿时失去了光彩,掠过一丝黯然,默默地松开了她。 夏菲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急忙说:“不,是愿意。” “真的吗?”陈剑欣喜地抓住她的手,热切地望着她。 夏菲急忙挣脱了他的手,脸色涨得绯红。 “你抓疼了我。” “对不起,”陈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的惶恐,“你真的愿意做我的朋友么?” 夏菲点点头,说:“不过,可不是女朋友。”她还固守着自己的那一份矜持。 “只要是朋友就行,没那么多讲究。”陈剑满脸的高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以前我只想着能和你说几句话就满足了,没想到你愿意和我做朋友。”语气低沉 得像是有满腹心事。 夏菲一听,只感觉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是委屈?还是感动? 夏菲感到一种暖烘烘的感觉在心里膨胀,自己那封闭已久的心扉霎时被一种幸 福感包围着。也许是自己孤单得太久了,真的需要一位知面知心的朋友来相互扶持, 相互温暖。夏菲觉得自己和陈剑的距离是那样的近,那样的亲切。 陈剑轻轻地拥住她,默默无语。夏菲感觉着自己像是靠着一堵温暖厚实的墙, 心里模糊了似梦非梦的界限。 阳光,在身后柔柔地照着,生长出的瑰丽的金黄色,给向晚的假山、流水、丛 林、小亭和百鸟归巢的歌唱以赏心悦目地燃烧。 一条金黄色的小路醒目地流淌,汩汩地,活泼而坚决,仿佛还溅起了几朵可爱 的浪花。 一旦拆去心的樊篱,两颗互不设防的心便会贴得更近,被一种幸福、开心的漩 涡所左右着,让人感到软绵绵的,不愿走出来。 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车流被暮色四起的感觉笼罩着,急急地奔赴自己心的寓 所。因此,给人一种苍凉和慌乱的感觉。 两人挤上了一辆严重超载的电车,踏上了归途。 由于正赶上下班高峰,整个电车变得像个小匣子,人被塞在里面,连活动一下 都成为奢望。夏菲紧靠在陈剑胸前,安静得像个温驯的小鹿,双手紧抓着他的衣服, 感觉着他温暖的体温,心怦怦直跳。两个人的心贴得是那样的近,仿佛会一下子跳 到一块去。 电车好像一头不可驯服的野马在路上飞奔,像是在跟别的车赛跑。那些被浸泡 在桔红色路灯光里的匆匆行人、汽车、楼房,被不断地甩在车后。随着车身的颠簸, 夏菲像一只泊在港湾的小船,随着微波轻轻飘摇,浮上又浮下。陈剑身上那种说不 清道不明的淡淡的味道让夏菲心里有些迷乱,无法自持。真希望这车一直开下去, 永无尽头…… 司机当然不知道她的心事,还是把车开到了站。夏菲好不容易从那份迷乱中清 醒过来。两人默然无声地往校内走。 夜色已经把周围染得像个黑幕。闪烁的霓虹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恍若梦 境。 夏菲偷眼看看身边的陈剑,他也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并且灿然一笑,她也 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无声的意念被夜色恰到好处地遮掩着,平添了几分浪漫、温馨…… 灯火通明的宿舍区,许多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知在忙些什么。有位吉他 歌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正动情地歌唱—— 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爱你 你是否为我的付出表示在意 我用这样的执著温柔地对你 你是否为我的期待满怀歉意 哦!音乐缓缓响起 听见自己说爱你 哦!摇摆梦的旋律 幻想拥有你的甜蜜 …… 陈剑把她送到公寓楼门口,深情地望着她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夏菲顺从地点点头,踩着绵绵的步子走进了门厅。 回头看时,陈剑还站在那儿,朝自己笑。拐过了楼道,夏菲心中的那只小鸟好 像一下子飞起来,她全然不觉疲惫,哼着欢快的曲子,一步三跳地蹿上了楼梯。惹 得许多女孩子直看她,满脸的疑惑:“犯神经了?” 到了门口,夏菲不敢造次,装得像个淑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屋。 花香和灯光弥漫了一屋。阿静正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听音乐;惠琳正趴在那儿认 真地做作业;大姐则正忙着用电热杯煮鸡蛋,白白的热气中,浮着她白白净净的脸 儿和甜甜的微笑。她胃不好,苦练了几年鹤翔桩,终于病愈,无奈有一次走火人魔, 从此又胃疼依旧了,只得常用电热杯热饭吃。另外的几位仙女便不知到哪儿炼丹去 了。 “各位好!”夏菲给每个人一个微笑又情不自禁地在阿静脸上亲了一口。 阿静被亲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着脸颊大叫:“你这三八怎么回事,吃错 药啦!” 夏菲笑笑不予理睬,径自去洗漱了。 洗漱完毕,又加了点夜餐,夏菲便拉上了床帘,回到一个人的世界里,她要一 个人静静地呆一会,不愿让别人打断自己那份温馨的回味。她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 境界里。 床头桔红色的小灯,把她的整个世界渲染得温馨一片。阿静的录音机里正播放 着理查德·科莱德曼的钢琴曲《致艾丽丝》。缓慢、悠扬、富有韵味的旋律,低低 切切,朦朦胧胧。在乐曲的拥抱中,夏菲静得像一潭秋水,出神的眸子里闪跃着动 人的光彩。 夏菲把披肩的秀发都撩到脑后,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似地看着自己裸露的肌肤。 白皙圆润的臂膀闪着凝脂般的光泽,丰满的胸脯如诱人的小丘。她修长白皙的手指 像是摩挲一匹华丽的绸缎,从自己光滑、柔软的身体上滑过,仿佛感觉到了汩汩流 淌的青春。 青春的美丽与珍贵,就在于它的无邪和无暇,在于它的可遇而不可求,在于它 的永不重回,她能不自怜自爱么? 青春是无章可循的,它幸福有加,营养不足,却精力过剩。 夏菲看着那盏桔红的灯光,若有所思。雾似的温柔弥漫开来。 悠扬的钢琴曲在轻轻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