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那是我在他家呆的第二个晚上,我整夜都没有睡好。下半夜里我被秋后天明 时分的寒气冷醒。我拥着被子,怔怔地坐在宽大的床角,失神地望着从百叶窗缝 隙漏泻进来的一横一横的清冷月色。我默默地细数着从地面横过延伸到桌子上的 长条斑纹。我知道,我是想借助那一长串的数字来转移梦醒后的失落和百无聊赖。 朦胧的月色下,室内的一切摆设都模糊不清隐隐约约。我后来把一只手伸出被外, 去试探室内的温度。空旷斗室里的空气早已降至一天最低,我敏锐地感觉到秋天 干燥空气里的少量水分子不时附着到我的睫毛上,慢慢凝为划过我脸颊的一滴滴 眼泪。窗的对面是一堵白色的墙,那少有的很大很大片的白色蔓延出来的空虚感 如泰山压顶般向我倾覆而来。我张开的手掌心跳动着一种叫空洞的东西,它与我 内心里大片大片不为人知的荒芜遥相呼应。一切痛疼的东西都在瞬间涌了上了我 的心头。就这样,我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地坐完了一刻钟,单纯地与周围穿膛而 过的黑色清冷和一直漂浮在空气里的大朵大朵的寂寞对抗着。直到浅淡的辰光出 现在窗外,我才又沉沉地睡了下去。 第二天,我起来时发现磊仍未回来。我开始有些担心他,彻夜不归意味着什 么?玩火?突然,我想起爸爸的话,磊有携毒的前科。而昨天晚上叫他出去的电 话该不会又让他去干什么犯罪的事情吧?想及于此,我的心一阵发紧,难道他又 被抓进去了?在去公司的路上,我给爸爸打了电话,在问候爸爸后,我顺便探了 下口风,却没有得到什么大案要案的信息。我挂掉了爸爸的电话,一颗心却跑回 了磊的家里。不知道磊回来了没有?我想。 在经过公司大楼接待处时,小楠叫住了我,说刚才李总交代让我去他办公室, 有重要的事情。说完,小楠一脸神秘且暧昧地笑看着我。我的心里毛毛的。公司 里的女孩子间盛传李总是个很好色的男人,有时我还会听到公司里上了年纪的婆 姨说起他的不是。我没见过这个李总,也不清楚他的为人,不知会不会真如那些 八卦的长舌妇所言?看着一脸坏笑的小楠,我很想深究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但匆忙之间,我根本无法问清。我只好在心底暗自祈祷。我叹了口气,报 以小楠友善的微笑,然后闪身进了侧旁的电梯。随着电梯上升,我的心跳就一级 级加剧,就好象长跑过程中那种越到后面就越心慌意乱的感觉。空穴来风,未必 真有其事。不过我自己小心点就是了。我嘀咕道。 站在李总办公室的门外,我的心七上八下地悬摆着,好像一把古老而破旧的 大壁钟,摆幅很大地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我进这个公司已经一年多了,一年以 来我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每天进出公司,与若干女友一起吃饭,下班 后间或一起但更多的是一个人独自回家。今天这个陌生的李总突然叫我到他办公 室,而我们也不是直属上下级关系。为什么?他会突然传我过来呢?该不会真有 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发生吧?想着,我整了整衣领,轻敲那扇紧闭的门扉。开门 的是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我进了门,劈头就问李总在哪里?找我有什么事? 没等那个人说完我就想转身离去。那个人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很震惊。他说他就是 李总。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盯着他。他解释了什 么,我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我不相信,他就是那些女人所说的好色男人。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