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 四年后。 刚到机场的出口,远远就看见两个身影。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向我挥手,脸上洋 溢着如光般的笑。 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疲惫瞬间消散,幸福充盈着全身。我顾不得行李,蹲□子就 抱起那个小小的身子,然后蹭着他绵软的小脸:“舟舟!想不想妈妈?” 三岁的舟舟用了很久才确定我是妈妈,嘴唇在我脸上蹭阿蹭,然后扭动着小身 子:“想,想!” 周江远拿好我身后的行李,把舟舟从我怀中揽过去:“舟舟下来吧,妈妈坐了 很长时间的飞机,很累的。我们回家再和妈妈说话好吗?” 舟舟懂事的点点头,一只小手却伸过来攥紧我的手怕我跑了一样。然后我和周 江远一人一边拉着舟舟往出走,舟舟一路蹦蹦跳跳,胖乎乎的小身子左右摇摆,像 只可爱的小鸭子。 “帆帆呢?”我问周江远。 舟舟听见我问,小大人一般回了我话:“妹妹发烧,奶奶不让她出来接妈妈, 说会受凉的!” 我突然焦急了起来,脚下的步伐都快了许多。周江远拉了拉我,连忙安慰: “帆帆只是有些低烧,在家里好好的,不急。” 我感激的笑笑,却始终不肯放慢脚步,周江远一把抱起舟舟,也跟着我大步流 星的往出走。 这两个孩子,是四年来我最大的牵挂。也是每次失落难过时,给予我勇气的精 神支柱。与其说我给了她们生命,不如说,是他们让我获得了重生。 让我,有了一个家。 四年前我躺在手术台上,整整半个小时。冰冷中,我告诉肚子的孩子,你们已 经被你们的爸爸放弃了。现在,你们只有我。 苏韩的孩子,我做了手术把他们去除,留下的,是我的孩子。 是的,健康的,两个宝宝。给予我人生最大的惊喜,一时间我在这个世界上, 便多了两个亲人。 周江远把门一打开,一个粉色的小团子便扑了上来,妈妈妈妈的喊个不停。舟 舟在旁边也跟着妈妈妈妈的喊,屋子里被两个稚嫩的声音充斥,我蹲下的身子支撑 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两个孩子便扑在我身上,在我脸上吧嗒吧嗒的亲个不停。 口水粘了我一脸,我笑着给两个孩子挠痒痒,三个人便滚成了一团。 “舟舟,帆帆,妈妈刚回来很累的。让妈妈洗洗脸我们吃完饭再玩好么?” 我抬起头,看见周妈妈慈祥的脸。连忙起身跟她问好:“阿姨好!” 这四年,全靠周江远和周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辞掉C 城的工作回到北京总 公司,却没想到周江远也回到了北京,说不放心我。原本不想接受他的帮助的,可 是一个人确实很难。 没想到,我怀的竟是双胞胎。我一个人,要照顾一个孩子都很吃力了,更何况 是两个。周江远接退休的周妈妈到了北京,这一照顾,就是四年。 周江远不止一次的问过我,是不是还恨他。我笑笑,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力气 啊,早都不会去计较那些,不论发生了什么,所有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要是一辈 子带着怨恨过日子,该有多累。 更何况,这么四年,全靠了他。 周妈妈拉着两个孩子去洗手,周江远摆好桌子招呼我坐下:“出去了这么久, 想家里做的菜了吧。” 我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什么都是生的,完全让人倒胃口,真的想念阿姨 做的菜啊。” 我偷着拿手夹菜尝,听见那边孩子们跑过来的声音连忙把手指放嘴边吮了吮, 拿手抓东西我给孩子们是坚决不允许的,要是让他们看到我自己犯错误,不就捉住 我的小辫子了么。 周江远在旁边看着偷笑,周妈妈走出来把舟舟和帆帆抱到自己的椅子上,夹好 菜让他们自己吃。 周妈妈以前是小学老师,教育孩子方面还真不成问题。我出国三个月时间,孩 子们明显又长大了不少。我笑着和周妈妈道谢:“阿姨多亏了您了,这两个小魔头 也就您能给收拾的住。” “舟舟和帆帆很听话的,我年纪大了,在我旁边也是个伴。”周妈妈笑着摸摸 一旁舟舟的头,然后突然问我:“小宁啊,这么长时间了,你和我们小远什么时候 就把证扯了吧?” “啊?”我一口饭呛在咽喉里,顿时咳嗽个不行。 “阿姨……咳咳……那个,我……” “妈,孩子们都在一边呢,说这些干什么。小宁也累了,这些事情咱们下来再 说吧。”周江远适时打断了我要说的话,拦住周妈妈要说的话:“妈看着给帆帆喂 喂饭,她发低烧消化不好。” 周妈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问我,我这才稳下心来。感激的看了周江远一 眼,他认真的低头吃饭。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周江远现在,止乎于友情。周妈妈很喜欢舟舟和帆帆, 总想着能把我们撮合在一起当名正言顺的奶奶,我知道周江远和周妈妈两人的心意, 可是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 周江远开车送我们回家,两个小家伙玩累了,一人一边趴在我的腿上睡着。我 轻轻的摸着帆帆的小耳朵,总是会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亲这两个家伙的脸颊。 抬起头不经意间,从后视镜上看见周江远凝视我的眼,我朝着前面笑笑:“江 远,这段日子谢谢你。” “说什么谢,应该的。” 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我知道。这四年他做的,我也知道,也感激,也想报 答。可是,欠的越多,越不知道用什么还,反而更加加重了这种负担。 想了许久,还是和周江远说了:“培训前老板和我谈了话,说这次会来派我去 A 市,负责那边的分公司。” 周江远半天后才回了一个字:“哦。” “可能下周我们就会离开。” “哦。” “那个……这些年谢谢阿姨和你的照顾了,舟舟和帆帆要是没你们,我还真不 知……” “那你还走?是为了躲我?”周江远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车速突然比刚才快 了许多,我护住孩子们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是很早前公司就谈过话的。 “如果我妈说的话会带给你负担的话,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我不是也没让 她说出来吗?非要这么躲着我?” “没有,这个真是公司的决定。” 周江远冷笑了一声:“你宁愿躲着我,因为要躲着我,所以就算见到他也无所 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装傻的看着窗外,北京真大,车子开了这么久,却 还是没有到家里。心里,也是动荡不安,稳不下来。 “苏韩,那个苏韩不是就在A 市?这么几年你不就躲着他,而因为我妈的一句 话,现在你宁愿见着他,也不愿意和我再相处下去不是吗?” “江远,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我深呼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如同倒豆 子般说出来:“阿姨也希望你能早点成家,她多喜欢小孩,所以你也该结婚有自己 的孩子,我不能耽误你。” “你在就是耽误我了?许小宁,四年了,你还和我装蒜是不是?” 装不下去了,我只好承认:“是,我知道。可是,你觉得可能吗?我一个离婚 女人,还拖着两个孩子。而你呢,正是大展宏图成家立业的时候,怎么能因为我耽 误你?” 周江远把车停到一边,然后转过头来看我。一双眸子里全是认真:“怎么不可 能,我就喜欢拖着两个孩子的离婚女人,能买一送二多省事?” 周江远的善解人意,却让我感觉到是咄咄逼人。我叹口气:“周江远,我不相 信爱情。” “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我没有那么高的期望。”周江远耸耸 肩,脸上分明是戏谑的表情,问出来的话却很透彻:“小宁,你是真的不再相信爱 了,还是独独不爱我? ”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却又问:“或者说,你还爱着苏韩?” “我恨他。” “可是,只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恨。”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