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母亲还是走了,走的很安静。眼睛闭着歪着头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床 边站着的悲伤的、焦急的、还有匆忙的人群,开始都与她无关。 医生抢救了没多久,就走出病房和我们摇头:“准备后事吧。” 关于身后事,母亲在弥留的时间交代给了继父,说把自己的遗体火化了就好, 至于骨灰也全部撒掉就好。 继父不舍,却不能不尊重母亲的遗愿。母亲说,她生前嫁过两个男人,与谁死 后同穴都是对另一个人的不尊重。年纪大了,就越信这些东西。这个想法,也许很 早就在母亲心中成形,在最后一刻告诉继父的时候,也知道继父就算千万个不愿意 也会答应。 我和小琪在母亲遗体旁边哭泣的时候,继父也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想牵起妻 子已经僵硬的手。我们生怕继父坚持不下去,却没想到他一直坚持到母亲的遗体火 化。 焚化炉边,我把母亲的东西一样样递给继父,他边烧母亲的东西,嘴里絮絮叨 叨的说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更像是情人间的呓语。风吹起,黑色的烟灰成袅袅, 空荡荡的火化场里突然让我感觉到一种叫爱的东西。 不说,但是在。爱,一直在。 将母亲的骨灰要撒掉的时候,继父突然急速的跑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骨灰 盒,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我们夺去。“不行,不能让你们带走她!” 几天内继父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抱着母亲的骨灰盒跑到一旁的角落蹲下,把 骨灰盒紧紧的夹在怀里,像个小孩一般。警觉的眼神盯向我们,走近一步他便大喊。 “不许过来,我不许你们带走她。” 最后还是小琪走近继父,蹲下来轻声说:“爸,这是妈的遗愿!” 继父拼命的摇头:“她糊涂了,她糊涂了……她是想陪着我的,怎么会一个人 走。等我死了,我的骨灰是要和她放在一起的。不能分开的……” 爱人间死后同穴,是一直留下来的传统。可是母亲疑惑了,不知道自己该选择 和谁。最后,只能选择一个人。 “爸,听话!”小琪流着泪,却扔要从继父怀里抢盒子,如果算的时辰过了就 不好了。继父终是没有坚持住,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骨灰盒就到了小琪的手里。 继父伸出手想抢回,最后却无力的收回了手。六十岁的老人,坐在地上就哭了 起来。像是一个走丢的孩子,突然间不知道家的方向。 “小柔……” 他轻声唤这两个字,我知道,他是在唤母亲的名字。从小琪手中结果母亲的骨 灰,却似有千斤重。想劝劝那个哭得像孩子一样的男人,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把骨灰全部撒掉了。继父跑过来拿着那个空空的骨灰盒,然后蹒跚 的往回走。我站在原地许久,有许多单独想说给母亲的话,张张嘴却无从说起。 想说,妈,你活的挺值的,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你。想说,妈,你带我 给爸捎句话,我过得很好。想说,妈你走的太早,还没见到那两个可爱的小外孙。 想说,妈,我不恨你,真的不恨。 …… 苏韩走到我的身旁,拉起我的手,对着面前滔滔的江河说了一句:“妈,你放 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宁的。” 手心,紧了紧。我抬头看,苏韩一脸的真诚。他低下头和我说:“小宁,你不 许嫁别人,只能嫁我。死后,我两必须同穴。” 不该说如此不吉利的话的,可是苏韩说完的时候,我的心却是颤了颤。 这个情话,不动听,却能打动人,比说下一世我们还要在一起更实际。 回A 市前和小琪深谈了一次,小琪开了个舞蹈培训学校,生意还不错。感情上 也算是有了收获,母亲住院的时候,她身边一直有一个看起来小伙子陪着,脸上总 带着憨厚的笑。她听到我有了两个可爱的小宝贝,高兴着说有空会过去看两个小家 伙。时间久了,过去那些芥蒂早已经荡然无存。 小琪说,姐,心里别太多事了。我现在才发现,那些事都不是个事。 我摸摸小琪的头,她说话的语气倒有些玄学的意味。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任性的 小姑娘,果然时间能改变一切。 在C 市呆了五天,苏韩也整整陪了我五天。看他常常要接电话安排公司的事情, 心里总是有些愧疚,说我可以,让他先回。他总摇摇头,说陪我。 继父说,人这一生这么长,和你一起的日子却这么短。就算在一起三十年又怎 么样,依旧觉得短。 回到A 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苏妈妈家里接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见到我全扑了 上来,说妈妈我们好想你。 不过几天没见,却也觉得想他们。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短,分别得日子长。 两个孩子黏糊在我的身上不肯下来,天也黑了,苏妈妈便劝我留下来。看孩子们都 有些困,也只能点点头同意。 还是四年前苏韩的那间房,只是换了张大大的床。原本是要哄孩子们谁的,却 没想到,自己先睡着了。等醒来,发现自己的腰是被搂着的,背后被紧紧地贴着, 气息是苏韩的。 他拥着我的后背沉沉的睡,浅浅的呼吸声传来,这种感觉格外温暖。让人想起 那年在这里过年,两个人听着外面烟火绽放的声音相拥而眠,把一切隔绝在外。 现在,是我们一家四口,躺在床上。这样的时光,也许会格外短暂。 第二天带孩子们离开的时候,苏妈妈满脸的不舍。拉着舟舟的手始终舍不得松 开,近乎哀求的看我:“小宁,要不就住我这吧,房子挺大的,位置也好。” 两个孩子也是哭着说不要和奶奶分开,一时间我成了那绝情的王母娘娘,感觉 生生的要把亲情给拆散。 我为难的看苏韩一眼,却看见苏韩也是期待。 想起昨晚的拥抱,想继父对去世后的母亲说,和你的时光怎么那么短。点点头, 然后看见苏妈妈和苏韩一脸的欣喜。 苏妈妈照顾孩子们,也让我放心。休息了也有一段时间,工作的事情也该继续。 不想为别人打工了,积累的经验也可以给自己创业了。 所以,联系了江城。江城的公司一直是装潢这方面的龙头,我若想开与此相关 的,和他咨询下总是没错。更何况再多的经验,自己创业也是有些怯的。 江城没想到我开公司的事情会咨询他,问我怎么不问问苏韩,苏韩的公司涉猎 的行业可不止是贸易那一块。 我知道,可是和苏韩,不想有太多经济上的瓜葛。简单的说,不想接受他的帮 助。我笑一笑:“江城哥您在这方面更是行家不是,问您总是没错的。我这开个小 公司小打小闹的,也就你不会嘲笑我。” 江城看了看我的计划:“两百万的启动资金?” “嗯,我的所有身家都在这了。要是失败了,我可全赔进去了,我可得小心点。” 江城笑了笑,合上计划书。然后问我:“不想回你们原公司了?” “出了那么大的岔子,想回也回不了了。” “你的那个助理,辞职了你知道么?”江城突然提起李倩:“我刚查到是她泄 露的,她就辞职了。应该你们公司也查到是这样,会很快叫你回去的吧。” “是她?”我一愣。 我连连摇头:“不可能是她,她懂什么。” 江城看我不信,更说的清楚了些:“她泄密的那个公司和我们公司也合作商, 这次突然间拿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们暗地里自然要查查的。一查就查出来了,说是 你助理干的,所以你成这事的替罪羊了。” “怎么可能?” 我怀疑过每一个人,唯一没有怀疑到李倩。原本这么大的案子不该她参与到进 来,可是为了能带她尽快适应,所有会议我都会让她听着做记录。却没想到,是我 作茧自缚。 和江城谈完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李倩约她出来。 “怎么会是你?”坐稳后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李倩喝一口咖啡,像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是我。” “理由。” 李倩笑笑:“没什么理由,我需要钱,他们能给我钱,我就帮他们。”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一直想着她会否认。却没有想到,她会回答的如 此坦然。我缓口气:“你知不知道以后不会有公司再要你,不会有老板要曾背叛过 公司的员工。” “我拿的钱够了,也不需要再工作。” “你知不知道,如果公司告你,你会坐牢的!”我说的急促,面前的女孩像是 个不懂事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利害关系。 李倩丝毫没有害怕,反而是讽刺的笑笑,然后坚定的回答我:“不会的。” “怎么不会?” “苏韩答应我,会替我处理这件事情。你觉得,有他出面,我会坐牢么?” 我突然蒙了,声音颤起来:“他……早知道?” 他当初说会替我查出来是谁泄露的商业机密,会帮我让那个人身败名裂,会帮 我。可是,他全瞒了我。 “最开始知道的,就是他。是他找到我,说会帮我摆平。不会让这件事情泄露 出去,而且他给了我钱,让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为什么?” 这个,比知道是李倩泄露的公司机密更让我震惊,苏韩的隐瞒更能感觉到一种 背叛感。看着李倩在我对面冷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泄密么,因为我要报复你。 除了能给我很多的钱外,最大的好处便是能报复你。李倩说:“你知不知道你 有多讨厌,自以为是?装着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却坏心眼的背后挖墙脚。最虚伪的 人,就是你。” “你以为,苏韩他会为了你把我置于死地吗?一定让你失望了吧,可惜他没有 这么做。反而是帮我解决了一切困扰,替我摆平这些事情。” 看着面前李倩的嘴一张一合,发觉自己开始不能判断。苏韩欺骗了我,变得… …不可信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