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一片空白(24) 不一会儿,萧亚东的两个副庭长进来了。萧亚东说要他们除了办好自己手中 的案子外,还要多关注其他同志手里案子的进度,不要到年底算诉讼时效的时候, 显得案均用时太多,和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的“公正与效率”的世纪主题不太符…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省院刑二庭的纪庭长打来的。他说,萧亚东主办的杨 丽萍等特大走私、贩卖、运输毒品案最高法院已经核准了,要萧亚东跟主管院长 汇报一下,同时问道,执行死刑的命令和卷宗看是派人取还是走机要寄。萧亚东 连连致谢,说马上就派人去取。放下电话,刚给两个副手布置了派人取卷和通报 了自己上午准备到被告人邓瑞军的案发现场看看的安排,王副院长的电话就打了 进来。萧亚东抢道:“正要上楼给你汇报呐,你倒找上门儿了。省院的纪庭长刚 才说,杨丽萍那个案子已经下来了,三个死刑全核准了,要我们派人去取卷和死 刑命令,还说要及时执行,不要拖。”王副院长说,赶快要车派人去取,但执行 嘛,恐怕最早也要到下个礼拜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多说,把工作给两个副庭长 或者娜娜交待一下,下午的中心组学习也不用参加了,马上到市里的领导那里去 一趟。萧亚东问,是到哪个市领导那里去?王副院长说了声待会儿有人会和你联 系,萧亚东的手机在口袋里就响了起来,两个副庭长见状忙退了出去。 放下话筒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见是不熟悉的号码,但萧亚 东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原来是主管政法的常务副市长黄磊磊。 黄磊磊问王院长给他说了没有,萧亚东忙说,说了说了,但没有想到这个市 领导是你。黄磊磊说:“你现在就到法院的大门口,有车接。”萧亚东答应后关 了手机,就把黄娜娜叫过来,交待说自己要出去,可能得一天,王院长知道,有 什么事儿就打自己的手机。黄娜娜说:“好吧,其他还有什么事吗?”萧亚东想 了想,觉得没有什么事了,说没有了,就准备往外走。这时,黄娜娜笑了,说: “庭长,一天的时间,你的宝贝女儿怎么办呐?”萧亚东猛地一拍头,说:“哎 呀,把璐璐这码事儿忘了!”黄娜娜狡黠地说:“哎哟,这可怎么办?什么重要 的事儿,要不然,就不去了呗!”萧亚东说:“不行不行,不去怎么能行哪!?” 黄娜娜说:“要不,我给你看看其他庭室有没有人给你帮帮忙?”萧亚东看出, 黄娜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就是舍我其谁,但他只装没有看见,伸手就拨通 了舒琳的电话。舒琳说,她刚蹲点回来,正在碰头研究案情,这个礼拜都肯定回 不了家。一边的黄娜娜听了个真真切切,脸色由阴转晴,但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似的转身就往外走。萧亚东只得急忙叫住了她,拿出一百块钱和放在办公室的一 套家里的备用钥匙,求她帮帮忙。黄娜娜故作勉强状接了过去。 萧亚东匆匆走出大门,左右看了看,并没有黄磊磊平日乘坐的坐骑奥迪A6, 刚想掏手机,只见一个留着平头穿夹克衫儿的小伙子跑过来问道:“请问,您是 萧庭长吗?”萧亚东说:“是呀,你是……”小伙子说:“我是司机,首长在车 上等您呐!”萧亚东这才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军牌“猎豹”越野车,黄磊磊正 微露着半个脸向他招手。萧亚东一上去,车就开了。 在车上,黄磊磊问:“家里的钥匙都交给娜娜了吧?”萧亚东惊讶地说: “你怎么知道?”黄磊磊说:“我给你打电话,总占线,就打给了娜娜,向她问 你在不在,她说在,问我上班时间找她的庭长干什么,我就说有事儿。另外,我 知道舒琳正在案子上,还要她代你照看璐璐呐!”萧亚东“哦”了一声,心里却 在想,这个鬼丫头,会的真多。 尽管大学上下铺四年,但毕竟是公事,黄磊磊不说,萧亚东也不便问有什么 事。两人只有东扯葫芦西扯瓢,说些同学们的近况。宿舍的谁提公安局长、检察 长和法院院长了,分到最高法的谁提副厅级了,几班的某某辞职后作律师,除了 早已开上了大奔外,存款已到了八位数等等。但说来说去,一届同学中真正像黄 磊磊这样在省会城市当市长,又有级别又有实权的,依然非黄磊磊莫属。黄磊磊 说,我只不过劳心费神徒有虚名罢了,政法学院的学生嘛,还是应该当律师,有 名有利又能发挥所学,而且,也不如你萧亚东,将来法官的地位肯定要超过公务 员。萧亚东清楚,这是磊磊在安慰自己。在大学的时候,萧亚东应是他们那一届 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班长就不说了,大二上半年的时候他就是学生会的副主席了, 下半年就被发展成了学生党员。实事求是地说,当时,黄磊磊的成绩、文笔都不 错,就是因为个性太强,无论干什么总爱占个高枝儿和上风,就和同学们显得有 点格格不入,像另类。最后,还是萧亚东在大三的时候竭尽全力才把他拉进了党 内。黄磊磊的入党介绍人之一,就是萧亚东。对此,黄磊磊是相当感激的。后来, 当黄磊磊成了堂堂的副市长后,有同学经过商都的时候还跟萧亚东开玩笑说,当 初,你那么费神地把黄磊磊塞进了党内,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啊?其实,天地良心, 萧亚东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黄磊磊不入党可惜了!估计是黄磊磊曾经给妹妹说 起过这些陈年旧事,黄娜娜问过萧亚东好几次,说是不是真的,萧亚东都借故避 开了话题。他越不说,黄娜娜就越觉得好奇,隔个三个月两个月的,就想方设法 地套萧亚东的话。没办法,一次,萧亚东就借着招待东北某市法院刑庭同行的时 候,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吼道:“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多的事儿?陈芝麻烂谷子的 事儿谁能记得住?年纪轻轻的就婆婆妈妈,唠唠叨叨,腻歪不腻歪!”说得黄娜 娜很扫面子,当即眼里就噙了泪。萧亚东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转身就又和别 人划拳喝起了酒。黄娜娜当时强咽下眼泪,依然没事似的周旋在萧亚东的身边, 千方百计地不让萧亚东喝多了,结果,两个副庭长及周旋等几个审判长和几个东 北大汉同归于尽,喝得一塌糊涂,黄娜娜硬是没让她的庭长萧亚东喝醉。可是, 一回到家里,黄娜娜就憋不住了,顿时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哥哥黄磊磊哄了好 半天才使妹妹止住了泪。黄磊磊拿出市长的派头叉着腰追问是谁欺负妹妹了,没 想到,刚才还泪雨滂沱的黄娜娜却扑哧笑了,当即搞得哥哥莫名其妙。黄娜娜看 着哥哥的神情实在忍不住了,就笑着说:“哥,你们当领导的是不是平时都爱这 样叉着腰跟老百姓说话?”黄磊磊机械地说:“不这样说怎么说?”黄娜娜依然 笑个不停,说:“天天电视上都是你们省市领导的高大形象,我在想,如果都不 让你们穿西装革履,就像你现在这样,身穿内衣,挺着大大的肚子,叉着腰或者 双手放在肚子下面,腿细细的,电视台新闻节目的收视率肯定会提高!”黄磊磊 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在贴身内衣的衬托下中间部位显得十分夸张的体形,脱口 说道:“心情病!”娜娜五岁的时候还吐字不清,经常把口头禅神经病说成“心 情病”。哭笑了一会儿,在哥哥的进一步追问下,黄娜娜才道出了实情。黄磊磊 听说是这事儿,也笑了,说:“你这个淘气包鬼机灵,不是自讨没趣吗!?”黄 娜娜撅着小嘴说:“我不就是觉得好玩儿,想从他嘴里证实一下嘛!”黄磊磊说 :“萧亚东是谁呀,是哥们儿!既讲义气又聪明,德才兼备,我佩服的人为数不 多,可他就是其中之一。别说我这个小小的副市长了,就是有朝一日我当上了国 务委员,他也绝对不会靠朋友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就连萧亚东抽烟喝酒又双手划 拳的岳母娘都说,她这个老东北是坚决反对舒琳找河南人的,没想到,河南人中 间,还有这么好的姑爷儿!”黄娜娜撅着的小嘴又咧开了,把哥哥往沙发上一拽, 说:“哥哥,你再给我讲讲我们庭长的事呗,省得他连我小时候跟你出去玩儿掉 到垃圾坑的事儿都知道了,可我没有他的任何把柄,人家有矛而我无盾,多不公 平啊!”黄磊磊点着妹妹的鼻头儿说:“你呀,居然敢背后搜集你们庭长的材料? 要是真想取而代之,我把他从法院提溜出来不就行了!”黄娜娜忙说:“别别别, 让他出法院,不跟要他的命一样!”黄磊磊说:“这倒是。当初,由于萧亚东连 续在法制日报上发表了几篇相当有见地有深度的论文,引起了省委主管政法副书 记的重视,悄悄考察后,要破格提拔他当政法办主任,没想到一谈话,竟被他婉 言谢绝了!不然,他的级别早就在我之上了!”黄娜娜说:“真是个缺心眼儿!” 黄磊磊说:“什么缺心眼儿?是你不了解他。萧亚东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姊妹多, 母亲多病,当工人的父亲又过于耿直爱打抱不平给领导提意见,家里受尽了窝囊 气。他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中曾被殴打致残,一个妹妹就是在爸爸卧床不起的时 候,到火车站捡煤渣被火车轧死的,所以,在大学的时候,他就发誓说,一定要 当一个好法官,为弱者撑起一把遮风挡雨的伞。”黄娜娜说:“那你们为什么不 提拔重用他呐?”黄磊磊说:“这你就不懂了,官场的事儿太复杂。你大了,也 该懂点事了,不瞒你说,组织部门到你们院考察了好几次,投他票的人太少了。” 黄娜娜说:“哥,这决不可能,他在我们院的威信应该没有任何问题!”黄磊磊 说:“你太幼稚了!他聪明过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讲原则了,人们日后 难以从他那里得到好处,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谁干;他不会和领导套近乎,不依 靠任何人,那就谁的人都不是。对于他的政绩,和他同级别甚至稍高一点的人, 包括你们的……都感到的是威胁,对这样的人,谁为他说话?!”黄娜娜说: “哎哟我的妈呀,太令人吃惊了!”黄磊磊说:“不过,国家已经就人才问题下 发了既有针对性又有可操作性的文件。亚东他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