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一片空白(33) 萧亚东坐不住了。既是因为“重重有谢”这几个字,也是因为他感到此事是 真实的,但真实得有点不敢使人相信。 萧亚东本能地问道:“磊磊,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黄磊磊随即摇头 又摆手地说道:“会有什么原因?能有什么原因?亚东,你可能没有这种感觉, 有钱的人也好,有权的人也罢,尤其是当权和钱对这个具体的人没有具体的看得 见、摸得着的价值的时候,看似重大、神秘的事情,就是这个人的一念之间,就 在于他的思维活动中的一个小小的细胞。也可能是你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也可 能是你梦寐以求的某个职位,也可能是一笔你躲都躲不开的横财,不经意中,你 就得到了。人不能盲目自大,但也不能妄自菲薄,只有这样,才能宠辱不惊。现 在对你来说,需要的就是心安理得,坦然面对。” 一时间,萧亚东脑海中尽是“金桂飘香”中那精致的小洋楼,重重叠叠,飘 忽不定。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直到黄磊磊说快把他的头晃晕了,才猛然意识到 什么似的,恢复常态,坐了下来。 萧亚东说道:“这恐怕不合适。第一,此事和案子有关。尽管现在人们是靠 山吃山,靠什么吃什么,但法官绝对不能吃案子。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一个人不能出卖的是良心,一个法官不能出卖的是法律。目前我不能说需要我出 卖法律,才能得到这‘重重有谢’,但起码有嫌疑。磊磊,恕老同学直言,出卖 法律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干的。如果要是肯出卖法律的话,不客气地说,凭 我经手的每年几百起的三大刑事案件,我早就成为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了。第二, 就是案子本身。法条规定,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手段特别残忍的,要判处十年以上 有期徒刑、无期徒刑和死刑。这个案子的被告人的犯罪手段是我所办案件中犯罪 手段相当残忍的一个,再加上他是累犯,刚刚刑满释放二十七天,应从重处罚, 所以,从轻发落几乎是不可能的啊!”黄磊磊说道:“亚东啊,我听了你的话, 是既感动又感到可笑。没有想到,你的身上居然还有我们在政法学院学习时学生 时代的影子。亚东,我问你两句话,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萧亚东说道 :“一定。”黄磊磊说道:“第一句话:我黄磊磊会害你吗?”萧亚东毫不犹豫 地说道:“不会。”黄磊磊说道:“好。那么我再问你第二句,我黄磊磊会害你 吗?”萧亚东坚定地说道:“绝对不会。”黄磊磊站了起来,说道:“信任是金, 是这个社会一切的基础啊!你知道吗?!当时李林雨菲老太太给我谈完后,我当 即就想到了你。我为什么不能就此机会给我最好的朋友名正言顺地谋取一个实实 在在的好处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于是,我就开始关注这个案子。我向检 察院的领导打招呼,从能够摆在桌面上的工作角度出发,谈了这个问题,要他在 这个案子上把调子定得低一点,并绝对保密。我也向娜娜了解了这个案子,但没 有向她说实情。同时,我还在前天晚上和在北京法官学院学习的你们赵院长通了 电话,他听后,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说没有问题。但是,他说这个案子肯定由刑 一庭办,唯一的担心就是你萧亚东。说你这个人是个好法官,好同志,但就是对 当今社会了解的不够,有时不体谅他,在类似的问题上,你曾经使他非常难堪, 在有关领导那里很被动,很没有面子。我们的关系赵院长很清楚,但他没有说透, 我就也没有往下说。当然,和检察院一样,我也严肃地对他说,尽管是为了工作, 但还是要尽可能地保密。虽然我是个主管政法的常务副市长,但我还是不想落一 个干预政法机关办案的把柄。检察院独立行使法律监督权,人民法院依法独立行 使审判权嘛……” 关于自己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案子使赵院长难堪的事儿,萧亚东已经记不清了。 可能有两个案子?也可能有好几个,反正只要是有悖法律的事儿,他眼里只有认 一个字——“法”。但是,在萧亚东的记忆里,他也不是一点不顾领导的面子的。 领导也是人,也要为几百口人的吃、喝、拉、撒、睡负责,别的单位发钱,法院 不发钱,领导的日子就不好过。所以,领导开口的,在法律允许的幅度内,他还 是基本上按领导的旨意办的。比如说,刑期是三至七年的,就低不就高量到三年 ;五到十年的,放在五年;能判缓刑的就尽可能判缓刑等等,只不过绝对不能突 破底线。可领导呢?!萧亚东听到这里,猛地想起了这么个笑话。民庭有个工程 款拖欠案,权利义务关系很明确,但由于被告的关系很硬,曾在庭前的调查中和 庭审结束的时候,多次指着审判长的鼻子说威胁的话,要审判长不要把屁股坐歪 了,否则就小心点。主审的法官包括全庭的伙计都非常恼火。不就是市政府一个 副秘书长的小舅子吗?后来,尽管赵院长说这个案子要策略点、慎重点,但由于 没有明说,尽管他们的庭长和合议庭都知道是咋回事儿,但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合议庭的意见出来了,被告败诉。一看不是自己的意思,院长说“不是让你们慎 重吗”,就叫他们重新合议。第一次合议庭的合议时间是两个小时,为了表示慎 重,第二次的时候,他们合议的时间就用了整整四个小时,但处理意见不变。领 导当然不干啊!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他们用了一天的时间,第四次的时候,用了 两天的时间,直到最后院长捏着民庭庭长的鼻子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卷铺盖回 家抱孙子啊?”,明确要求必须怎么办的时候,他们才判副秘书长的小舅子胜诉, 以致使这个案子成了法院的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