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一片空白(37) 为了公安工作的明天,为了能多出几个舒琳,老局长豁出去了。他使出所有 的力量,终于在临退休的前一个星期,以市委、市政府和市局党委的名义,联合 下发了关于本市招录人民警察的规定。严格规定了今后凡进公安队伍者,除国家 规定的人员和警校毕业生外,一律必须具有本科学历,而且,凡进必考。在当时, 这无异于冲击波,好家伙,全省的公安机关都炸窝了。由于在公安机关这是个通 病,而且是顽症,既然有人开出了药方,其他市的公安局就旋风般纷纷效仿,一 时间,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说老局长是临退了想再捞一点政治资本,冷嘲热讽。 但老局长的苦衷只有他自己最明白。别的不说,相当数量的本来很不错的老同志 老邻居,因为自己或至亲好友中有需要安排进公安的任务,当时就不干了。见面 视同陌生人的算好的,指桑骂槐的都不是一个两个。老局长老伴儿的高血压一下 子就蹿了上去,吃药都不管用。好在老局长对此早有准备,待老家的房子一盖成, 就和老伴儿回了河南农村。 由于老局长说过这样做是受舒琳一番话的启发,舒琳就觉得都是自己惹的祸。 加之处于对知遇之恩的报答和对一个老警察的崇敬,从当年开始,每逢春节,舒 琳都要亲自置办一份礼品,各种肉类肉馅儿、蔬菜、水果以及糖烟酒和瓜子的, 满满好几箱,准时于大年三十前亲自用汽车送到老局长的河南老家。整整七年了, 风雨无阻,从未间断。当初,尽管这一切都是经过了萧亚东的同意,但舒琳还是 有点担心,毕竟是自己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啊!所以,第二年正准备装车的时候, 当萧亚东一脸正经地说:老局长在位有好处的时候你一次也没有到他家去过,现 在退了,没有用的时候,你倒上心了,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舒琳还真的一下 愣住了。但是,话音刚落,萧亚东就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不仅丝毫没有生气, 还像孩子似的屁颠屁颠地往车上装东西,令舒琳很是过意不去。要知道,公公婆 婆也在河南,自己却一次也没有这样往家送过东西啊!舒琳不放心,就在一天晚 上又郑重地问了一次,萧亚东的回答是: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呐,怎么会生气? 我们国家要是再有几千哪怕几百个像你们老局长这样的人,中国法制建设的进程 至少可以提前好几年。心中时刻装着法律,一门心思用在办案上,从这个角度讲, 萧亚东和舒琳还真是门当户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嘛!关于招录警察的规定 生效后,市局的人才状况迅速改善。随着刑侦支队的大学生日渐增多,从第四年 开始,再去看老局长的时候,就需要开面包车了,而且,如果不是舒琳都快要急 眼儿了,她还差点失去亲自参与买东西的资格。大概第三年的时候,黄磊磊不知 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此事,就想办法专门为老局长在闹中取静的市中心找了一套 独门独院的房子,但老局长婉言谢绝了。也许正是老局长这一无言的鼓励,使舒 琳在领导的岗位上,无论公务有多么忙,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便衣侦查、蹲点守 候的侦查一线。 这不,会议刚刚结束,她就和刑警学院毕业的女侦查员,也是自己的搭档, 一个叫穆小青的一起,着便服开着一辆民牌儿“桑塔纳”来到了失踪儿童高明的 家里。从失踪的时间看,他是第一个。舒琳和穆小青议定,要基本按时间顺序, 亲自到所有报失儿童的家里全面走访一遍。 高明的家在距西西里路小学不远的别墅群内,住的是连体别墅。尽管高明的 妈妈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但见到舒琳两人后,还是泣不成声。舒琳先是安慰了她 一会儿,然后待其情绪渐渐平静的时候,就引导她详详细细地介绍一下高明失踪 前后的情况和平日的习惯特点。于是,她和家里的小保姆你一句我一句地向舒琳 介绍道:高明这孩子特别聪明,虽然老师也说过他学习不用功,贪玩儿旷课,不 爱劳动的,但他的聪明和大方、讲义气,是一年级到四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共同认 定的。在失踪前,他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事儿。下午上学的时候,还悄悄装了一包 “德芙”牌儿巧克力,说要给同学吃,他就爱吃这个牌子的,其他的从来不吃。 尽管他比较胖,但走的时候还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可没有想到,就再也没有回 来。说着说着,高明的妈妈又哭了起来,舒琳就向保姆问道:“知道高明的体重 吗?”小保姆说:“知道,他的活动室就有一个电子秤,也能量身高,他的体重 是七十二公斤,身高是一米六一。”舒琳又问:“当时你们发现放学后他没有回 来,到学校找的时候,老师是怎么说的?”小保姆看了看,见正在哭泣的主人点 了头,才说:“老师也没有说什么,就说下午上课的时候高明坐不住,老做小动 作,但他平日有的时候也这样,老师就没有在意,放学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跑出教 室的。”穆小青问:“高明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吗?”小保姆看了看女主人,不理 解地摇了摇头。穆小青忙补充道:“嗜好就是爱好,就是他最喜欢干什么!”小 保姆恍然大悟似的说:“他最喜欢玩电脑,打游戏。还会在电脑里和别人QQ聊天 儿交朋友。”尽管舒琳在前面取的材料里已经看到了这些内容,但听到这里还是 暗暗吃惊。高明正在读小学四年级,刚刚十一岁啊!穆小青对高明的妈妈说: “能带我们到高明的房间看看吗?”高明的妈妈说:“可以。”小保姆就问: “是看他的卧室、书房还是活动室?”穆小青稍愣了一下,说:“都看看吧!” 穆小青联想到了自己。由于没有结婚,还和另外一个女大学生同住在一个单身宿 舍里。高明的卧室在二楼,紧挨着爸爸妈妈的卧室,宽敞明亮,也挺温馨的。书 房和活动室在三楼。他的书房里,四壁几乎都是摆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柜,比舒琳 家的书要多几倍,而且大部分都是成套的和线装的。舒琳看了看书名,有《资治 通鉴》、《史记》、《二十四史》、《鲁迅全集》和《莎士比亚全集》等,摆得 整整齐齐,显然,不是高明这个年龄的孩子读的书。而在紧靠窗户的电脑桌上和 写字台上,则分别摆放着一个黑色的台式电脑和黑色的笔记本电脑。舒琳认识, 两个电脑的牌子是一样的,都是美国的IBM ,应该是电脑中价格最贵也是性能最 好的牌子。穆小青问小保姆:“你会上网吗?”小保姆的脸立刻红了,并不由自 主地看了看旁边的女主人。女主人叹了口气说:“我平时不让你动高明的电脑, 是怕他生气耍脾气,但我知道你还是经常动,还上网也摆弄那个什么QQ的,你就 如实跟警察同志说吧!都什么时候了?!”小保姆这才红着脸点了点头。看过书 房,待进到高明的活动室,舒琳和穆小青都不禁愣住了。所谓的活动室足足有五 十平米大,地上铺着红地毯,四周摆着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房间的正中央吊着 一个专业散打运动员用的大沙袋,比舒琳她们支队健身房的器材好多了。舒琳和 穆小青不由自主地对了一下眼神儿。又看过顶层种满各种花卉的绿色大阳台后, 几个人就开始下楼。穆小青边下楼边问:“高明失踪后有陌生人打过什么电话吗?” 女主人忙说:“没有没有,就是在前几天警察问过后,也没有什么人打过电话。” 舒琳闻言不由得又增添了一丝沉重。这是舒琳和吕宏副局长最头疼的。在分析案 情的时候,他们曾希望是绑架案,那样的话,犯罪嫌疑人必然要露头儿,对付这 样的犯罪就容易多了,也可以说是舒琳他们支队的拿手好戏。后来听说,金海分 局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很自信,才迟迟没有把案情报上来,贻误了战机。十四个 孩子失踪后就像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似的,杳无音信,是舒琳感到了一种从未有 过的无形的压力。到了一楼,舒琳问:“怎么没有见高明的爸爸?”女主人立刻 显得有些不自然,旁边的小保姆忙说:“他在公司,没有回来。”舒琳和穆小青 点了点头,又安慰了女主人几句,就告辞往外走。可就在这时,女主人却出人意 料地在舒琳和穆小青的面前跪下了,声泪俱下地喊着:“警察同志,儿子回不来, 我也没法儿活了啊!”哭得舒琳心里也很难受,眼睛当即就红了。将心比心,如 果是自己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肯定会这样的撕心揪肺般的难受。过了好 一会儿,好说歹说,舒琳和穆小青把高明妈妈的情绪稳定住,并和小保姆一起将 其扶上了二楼的卧室躺下后,方告辞。小保姆说要送送舒琳两人,就也跟了出来。 舒琳有预感,小保姆似乎有话要说。果然,到了汽车旁,小保姆警惕地回头看了 看大门处后,先是解释说自己动高明的电脑是高明让和他一起玩儿的,高明说有 时候自己一个人没有意思,让陪他玩儿,自己才学会打游戏和上网。有时也和不 认识的人聊天交朋友。但网友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敢去。接着,她才神秘兮兮 地说:“高明的爸爸在外面有二奶,听说都有孩子了,还是龙凤胎,经常不回家, 对这个家不管不问,对高明也不像过去了。自己见过那个女的,可洋气了,听说 还是个大学生,像电影明星,非常漂亮,要不是好赖有个高明在中间,他早就和 高明她妈离婚了!你们要是找不回来高明,高明的妈妈可真是没法儿活了!”见 舒琳和穆小青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小保姆就慌慌张张地一溜小跑地回院儿里了。 舒琳和穆小青对了一下眼神儿,当即心领神会,穆小青说了声“我开车”,两人 就急步跨上了汽车。穆小青的车技是在刑警学院练出来的,相当好,再加上“桑 塔纳”的起跑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她们就驶上了大道。这时,舒琳拿着一张 地图似的纸说:“他叫高玉海,公司在科技市场电脑大世界的一千一百号。”穆 小青说了声:“好勒!”“桑塔纳”就像要飞起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