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一片空白(60) 判决书下达后,笔者电话询问了方亮,问他,你此刻最想说的话是什么?他 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感谢法官,感谢法官,感谢公正的法律, 我正准备利用假期,带着孩子看杨丽萍去。 而我,作为一名刚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青年法官,此时此刻却想说,方亮, 你应感谢你自己,感谢你的睿智、理性和对法律的尊崇,感谢你用自己的行为注 释了,即使在失败的婚姻中,依然有人类圣洁的爱,毕竟,你们曾经相爱过,爱 是不能忘记的。 萧亚东看到这里,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兴奋异常,几乎想喊、想跳。他用红 笔将文章中自己的名字划掉,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动,就在办公室来回踱起了 步。没想到,没想到,尽管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了,也绝对没有想到。说娜娜办了 几个漂亮的案子,也就是常说的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都好的案子,自己丝毫不会 怀疑。但这篇仅仅只有几千字的纪实文学就大不同了。一是对自己主审的这起普 普通通贩毒刑事案件的理解,二是对杨丽萍前夫行为的感悟,没想到娜娜竟然和 自己的思想是如此的雷同甚至相同。其实,与其说这是对杨丽萍前夫行为的感悟, 还不如说是对婚姻、家庭和生活的感悟。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如此的理念? 细想良久,关于这个案件当初的思想,自己也确认,从来没有和她谈论过这些啊! 再就是娜娜的文笔了!在文笔方面,自己目前最佩服的有两位作家,一个是素有 美文作家之称的贾平凹,一个是以《国画》成名的湖南作家王跃文,万万料想不 到,娜娜这篇短文的文笔之老道和这两个偶像级的作家的文笔居然有异曲同工之 妙……由于在思想和文学创作等方面的强烈共鸣,萧亚东心中情不自禁有一种和 娜娜亲近的冲动,但随即就被自己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掐断了………他随之决定, 一定要让李波看看这篇文章。 打定主意,萧亚东心中昨日至今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沉重,莫名其妙地好了许 多。 过了一会儿,萧亚东又稳定稳定情绪,把两个副职请过来,商议了一下本周 的工作安排。按照立案庭排定的开庭日期,庭里有四个案子要公开审理,其中包 括萧亚东主审的邓瑞军案件。两个副庭长先后汇报了各自分管的小组的庭审前的 准备情况,都很到位,都是多年的老搭档了,萧亚东自然没啥说的,只是有关第 二天要开庭的商贸城的刘援朝等三十六被告的涉黑案件,萧亚东庄重交代,一定 要配合好审判长,也就是主管刑事审判的王副院长,作好庭审前的一切工作,切 切实实做到万无一失。有关庭审的细节和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应对预案,三人商量 再三,直到差一刻钟十二点。但按照院里不成文的规定,十一点三十,就可以下 班了。 在近期的工作上,萧亚东有两个不大不小的心病。一个是黄磊磊说的和邓瑞 军案件有关的别墅的事儿;一个就是这个刘援朝等三十六被告的商贸城涉黑案件。 提起这个涉黑案,在商都市可以说是妇孺皆知。据说在商都,小孩儿不听话闹人, 只要说“刘援朝来了!”,小孩儿马上就不敢出声。起初,案发时萧亚东还不信, 直到案子即将结案听舒琳说起,萧亚东才信以为真。其实,说起刘援朝听起来挺 可怕,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你可能还会有亲切感,无论如何也难以和令人毛骨悚 然的黑社会联系起来。萧亚东曾和他有一面之交。一次,执行局的孔局长非拉着 他见一个人,说这个人是个什么企业家,资产上亿,还是个省人大代表,为人也 非常豪爽等等,待到了国际饭店一看,才知道孔局长说的就是刘援朝。可当时, 萧亚东对这个称得上人物的刘援朝竟然一点也没有听说过。席间,无论是谁说话 发表意见,白白胖胖的刘援朝总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倾听着直到他说完,并能 在不经意中紧接话题给以诚恳的赞赏,初次接触就给人的印象相当好,低调、谦 恭,甚至还有点亲和力。所以说,当听舒琳讲起又看到报纸上登出刘援朝在三年 间为了独霸商贸城的运输,贿赂官员数十人,杀人、故意伤害、敲诈勒索,指使 手下致死致残百余人,每月在商贸城收取保护费近百万的罪状时,萧亚东真是感 到匪夷所思。在报道中萧亚东看到,当初,为了铲除自己的两个竞争对手,刘援 朝居然一次指使手下连杀十一人,甚至包括对方各一个不到一岁的私生子。再后 来,在召开省市两级公安机关立功受奖大会自己的妻子被授予一等功时,萧亚东 才知道,舒琳竟是这个全省最大的涉黑案件的秘密专案组副组长,该案起诉到法 院的三十六个犯罪嫌疑人有二十一个是舒琳亲自带人抓的,并且在一次抓捕行动 中还受了点伤,另外,在案件的侦破中,刘援朝曾经安排过两拨人企图伤害舒琳 ……而这一切,当时为了不使萧亚东担心,舒琳竟然一个字也没有跟萧亚东说过。 也正是舒琳的原因,案子到了法院后,有关领导特意指示中院主要领导,由于数 名涉黑骨干人员尚未抓获,考虑到家庭安全问题,就不要安排萧亚东参与审理这 个案件了。对这一内幕,有关领导也只是含含糊糊地暗示过,萧亚东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