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一片空白(68) 黄娜娜说的没有错。十多年前,萧亚东的确发表过相当数量的纪实文学作品, 印象最深的是,堂堂的《瞭望》周刊曾经连续发表过他的作品,最辉煌的时候, 一个月内,全国居然有四十余家报刊给他发来了约稿信,万字左右的作品,他利 用业余时间一年可以发表数十篇之多。他把自己大学前后学写小说的积累发挥得 淋漓尽致,他狂热地信奉着“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然而,当时,既是他 最辉煌的时候,也是他最背运的时候。因为有文章就要有稿费,一张一张的汇款 单,曾招致了许多无法眼红着的侧目、斜视和蔑视,有的说尽管写东西是在业余 时间,但肯定用了公家的稿纸和笔墨,有的人甚至书面告到了纪检部门,说萧亚 东假公济私,为了名和利,不惜牺牲国家利益……据说,纪委的一位领导看了以 后哈哈大笑,说了句简直是乱弹琴,当即就把举报信扔到了废纸篓里,但并没有 改变由此给萧亚东带来的晦气。由助理审判员提审判员,因为“群众”有意见, 比同资历的几个大学生晚了整整一年半,后来院里尝试竞争上岗,一个副庭长的 位置,他的得票居然没有一个天天都是面红耳赤醉醺醺的人的票高。党组会上, 尽管有领导给他据理力争,但多数人的意见是尽管客观上萧亚东的文章宣传了法 制,给本院争了光,但主观动机值得打个问号,既然是竞争上岗,就要充分尊重 民意……萧亚东败下阵来。当时的也是很欣赏萧亚东的主管院长在私下就劝道: 亚东,在官场最忌讳的就是惹众怒,你的稿费比你的工资都高,也难怪同志们有 想法啊!当时的老庭长甚至说:亚东,你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你能不能 把写稿子的时间用在和同志们打成一片上,比如一起打打牌,喝喝酒啊……风雨 飘摇,楚歌阵阵,使得萧亚东不得不偃旗息鼓,撂下了手中文学创作的笔,从此 除了研讨性的法学理论文章,再没有染指过文学作品。要知道,法院的法官和政 府官员一样,也是有级别的,什么科级处级的,和工资奖金紧密地挂着钩,更是 一个男人成功与否的标志和脸面,对一个刚刚毕业几年的大学生来说,萧亚东自 然不能免俗。一点不夸张地说,这是萧亚东心中不愿再揭起的伤疤。但是,萧亚 东并没有因此而死心,对文学追求在他的内心从来就没有动摇过。正因为这样, 使他对自己身边在文学上非常优秀的黄娜娜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 仅仅知道萧亚东能写论文的黄娜娜绝对没有想到这些,如果当时她在法院的 话,肯定会说,招谁了,惹谁了,管得着吗!或者会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 去吧!只是黄娜娜当时还在上中学,是真正的黄毛丫头。萧亚东当时的苦衷仅仅 跟舒琳说过,舒琳当时曾劝过让他干律师,但萧亚东最终没有下决心。其中,一 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他跟自己的父母就这个问题商量时,寡言的父亲说:亚东, 儿子,你干啥爹娘都支持你,不过,你是我们家出的第一个法官,是咱们家的骄 傲,也是祖辈儿上积的德,因为这,街坊邻居都高看我们,我和你妈妈天天做梦 都在笑啊!萧亚东流泪了……黄娜娜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她不解地看着萧亚东, 欲劝无从开口,渐渐地显得有点尴尬。 好在李波正好看完了黄娜娜的文章,才打破了僵局。 李波对黄娜娜的这篇稿子是赞不绝口,连声说“不错、不错”,但萧亚东问 他有什么感受时,他则欲言又止,看看萧亚东,看看黄娜娜,一副手足无措的样 子,模样滑稽古怪。 萧亚东忙说:“尽管没有外人,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哎,李峰还好吧?”李 波仍是欲言又止。黄娜娜猜想李波是因为自己在场不便说,就借口到洗手间,出 去了。果然,这时李波才说:“亚东,我真的碰到鬼了!”萧亚东问道:“我刚 才就想问你,总说鬼呀鬼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李波很激动,“我 不瞒你。就是你上次在我家见过的那个女人。她是个模特,叫杨倩倩。我给她拍 了很多扬名的照片,也给她在服饰和修饰上办了不少的事儿,花了不少钱。他原 来有男朋友,本来我们也只是在一起玩玩,因为她怀了孩子,说和我一样,想要 一个漂亮得像维纳斯一样的女孩儿,她做梦都想要个小公主,一定要把孩子生下 来,我才迫不得已和陈静离了,可是,第三天,她就一声不吭地到医院做了引产。 我问他为什么,她这时居然说,绝对不能因为孩子而破坏了自己的身材毁了自己 的前途。这且不说,本来我也没有真的打算再要个什么孩子,关键的问题是,搬 到家里一起住以后,一定会对孩子好的承诺也不算数了,对李峰是冷言冷语,天 天只知道前后左右地照镜子,化妆美容,眼里什么活儿都没有,说她油瓶倒了都 不扶,一点也不会冤枉她……”萧亚东借李波曾经说过的话揶揄道:“女为悦己 者容嘛!”李波好像知道萧亚东会说这话:“我、我知道我说过这一句话,可、 可秀色可餐,但总不能餐餐秀色吧?”萧亚东被李波的话逗笑了:“你呀,什么 事儿不是利弊相连?还不至于是什么女鬼吧!”李波说:“你不知道,她天天把 我看得死死的,门都不让我出,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她你是我非常非常不一 般的朋友,可今天晚上还是不让我出来,我都快要憋死了!”萧亚东说:“李波 呀!人生在世是有责任的,尤其是一个男人!我对这个杨倩倩不了解,不能妄加 评论,但我始终认为,陈静是个很不错的妻子。”李波似有悔意:“覆水难收。 我简直要崩溃了,也顾不了太多了,反正家里有保姆,有什么事李峰就找他妈去, 反正我下个礼拜就和几个影友到四川的九寨沟和海螺沟采风去,她爱怎么折腾就 怎么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