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一片空白(69) 萧亚东欲言又止。 十六 星期一,检察院就又把萧亚东的邓瑞军故意伤害案起诉过来了。 什么补充侦查,萧亚东一看起诉书,案件的事实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在起 诉意见部分,去掉了“犯罪手段极其残忍”中的“极其”,把“后果特别严重” 的“特别”二字删掉了,总之,起诉书的口气要比上次缓和了许多。 萧亚东吊着的心也缓了许多。 他可以感觉到,老同学的大手真是无所不能,在这个案子上帮帮老同学,可 以说是顺水人情,于公于私都应该能说得过去。何况……他对当初黄磊磊对自己 说的话依然记忆犹新:——第一,这件事儿尽管和法律有关,但就像你说的,一 个人不能出卖良心,一个法官不能出卖法律一样,没有人让你出卖法律吗?!第 二,本案的被告是致人重伤,犯罪手段残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累犯。但是,有 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和死刑三个格,又是从有期徒刑起步往上走,咱判不了 有期判无期行不行?无期不行的话咱判死缓行不行?不就是为了满足一个爱国爱 这个城市的一个满怀慈悲的老太太的一个心愿吗?再说了,还有我这个主管政法 副市长的老同学的面子吗?!赵院长同意了,如果担心在核准案子的时候有出入, 必要时我也可以和高院打招呼,还会有什么问题吗?!另外,老太太不是也为受 害人的家里做了补偿工作了吗!现在,对受害者来说,或者基本可以说是坏事变 好事了,夸张一点,也可以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萧亚东想到这里,似乎仍觉得理由不太充分,就又联想到了目前法学界提倡 和正在讨论的热点问题。 一个是死刑问题。很多法学家不是都在说,中国的死刑太多太滥,在刑法的 刑种中占的比例太大,应该考虑减少甚至废除死刑,用三十、五十或者像美国那 样更长的刑期来替代吗?在这样的背景下,少判一个死刑有什么大碍?不仅影响 不了中国的司法进程,相反,可能还会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呢! 再一个是新的司法理念问题。“疑罪从无”的理念已经广泛应用于司法实践, 审理案件要“有利于被告人”的要求上面不是也一直在提吗?当然,这和邓瑞军 这个案子显然隔得太远,有点牵强。 但不管怎么说,按目前的审判实际看,邓瑞军的罪行、所造成的后果和累犯 的条件相加,应该判死刑,可一旦和这些理由比起来,判不判死刑就微不足道了。 至于案子的审理和判决,自己是主审人又是一庭之长,只要自己冠冕堂皇地提出 判决意见,合议的时候想必合议庭的其他成员不会有什么大的不同意见。至于审 委会,有院长在运作,自己亦无须操什么心。萧亚东又想到了案件的最后一关, 高级法院的审核。如果是无期的话,邓瑞军只要不上诉,检察院也不抗诉,案件 就生效了,就到不了高院去,但从整个案情分析,判无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样 的话,只要案子上了死刑这个格,案件就必须经过高院的审核……萧亚东忽地想 起,他好像还听黄磊磊说过,市政府关于扩大城市规模,再建一个商都市的建设 方案公布后,高院正在积极协商高级法院的新址问题,当然,高院不可能迈过黄 磊磊这个主管市长的门槛……从来没有拿判决和任何人做过交易的萧亚东暗暗打 定主意,就按老同学的意见办。同时,萧亚东也想到了自己看过的别墅,他想, 如果神不知鬼不觉顺理成章地办成了这件事,自己也绝不能去住那个房子,即便 是自己心中没有大的愧疚也不行,毕竟多多少少和案子有那么一点关系,房子吗, 漂亮得一塌糊涂,也太招眼了……尽管解决了一道难题,自己亦即将得到梦寐以 求的东西,但不知什么原因,萧亚东一点也没有兴奋感。和舒琳当初分到房子时 的高兴劲儿相比,不说是犹如天地之别吧,至少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黄娜娜进来了。“萧庭长,这是刚才庭里开会你要办的一个案子的材 料,是个故意杀人,两个副庭长都说这个案子的案情简单一点。这是你交办的 ‘司法礼仪大家谈’的演讲稿,我写好了,你看看行不行!”说完,黄娜娜转身 就走,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萧亚东明白是周末在咖啡屋惹这个小公主生气了, 但自己依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既然伤口已经愈合,何必再扒开示给别人看?和 璐璐差不太多,过两天,娜娜的气儿就自产自消了。对此,萧亚东是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