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一片空白(76) 下楼跨上车,萧亚东马上对小焦说:“走,到医学院附属医院!”车子马上 启动,但出小区到了街上,却怎么也跑不快了,因为正值下班高峰,一辆辆平时 穿梭般的汽车只能蠕动般紧贴着屁股往前挪。萧亚东本想看了李峰后顺路就回家 给璐璐做饭了,此时一看是进退两难,就只得往家里挂电话看看璐璐回来没有。 果然,刚响了两声,璐璐就接起了电话,可能是从来电显示上看到了是爸爸的手 机号码,所以第一句话就是:“爸爸,你在哪儿?我快要饿死了!”萧亚东说: “乖女儿,对不起,爸爸现在还回不去,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杜爷爷杜奶奶 打个电话,你去他们家……”萧亚东话没有说完,璐璐就打断了他的话:“不不 不,我死也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萧亚东说:“璐璐,怎么说话呐?不去就 算了呗!那你就先垫点东西等爸爸一会儿,我尽快赶回去。”璐璐说了声“好吧 ! ”,就放了电话。 城市的车流就是这样,上下班的时候拥挤不堪,但高峰一过,立刻就像大街 上的回家人群一样遁入枝枝杈杈的小巷,无影无踪。果然,时间不长,萧亚东的 汽车就能跑起来了,很快就到了医院。由于是熟门熟路,三拐两拐地,萧亚东就 到了陈静的医生办公室,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刚要推门,猛地又止住了 步,只见陈静和李峰正趴在办公桌的两侧吃着盒饭,陈静还一边吃一边往李峰的 里面夹菜……萧亚东一颗高悬的心顿时放下,不由得感到自己是不是受案子的影 响太大,有点过于唐突了,遂转身往回走。萧亚东想起大学时刑法学老师讲的一 句话,将来你们无论是当法官、检察官还是律师和其他的法律工作者,所学的专 业注定了你们要经常接触社会的阴暗面,但切记,千万不要因此就认为你生活四 周的阳光要比他人的少,有太阳的日子无论在春夏秋冬都是最多的。 待回到家中吃完午饭,萧亚东和女儿就分别到了上班和上学的时间,所以, 顾不上收拾,爷俩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十七 简直就是在玩命。心里和脑子里就像塞满了石头,天天都是沉甸甸的,如果 说石头与石头之间尚有一点缝隙的话,那也是如何破案的思绪,所以,一连数日, 舒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给家里打过,萧亚东和女儿璐璐过得怎么样,能否吃上热 乎可口的饭菜,也只是一闪念,她心里想的除了十四个孩子还是十四个孩子。 其实,专案组同志的心情都差不多,尤其是随着案件线索不断的发现和中断, 就像寒冬荒野凿石取火,只见瞬间闪亮的火星不见干柴冒烟,一次次的,搞得心 里堵得慌,身上的担子感到越来越重。 按照详细的分工调查表,舒琳和穆小青负责由火车站开往郊区动物园的六十 二路公共汽车。经过调查,六十二路共有汽车四十辆,由于是无人售票,除几个 管理人员外,在案发前后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共有五十一名司机在这条线路 上值过乘。再对照名单,或者利用出乘的时间或者利用别人退乘后回家的时间, 经过一个不落的过筛子,除两名司机说对照片中的孩子有印象外,其余的在辨认 完照片后,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说记不得了。这些司机解释得也非常在理,开车 的时候要目不转睛,停车的时候要注意看上车人投币,起步前又要对照屏幕留意 后面的乘客是否都下完了,所以,根本无暇顾及乘客的衣着和模样。在对其中的 四十八人都调查了一遍后,舒琳和穆小青大失所望。就剩下三个人了,一个是临 时回佳木斯老家给退休的父亲办理丧事暂时回联系不上,一个是不久前轰动全商 都市的因为开车故意撞人被判了刑正在劳改的女司机,舒琳和穆小青驱车几百公 里前去调查,人家根本不配合,不是翻白眼儿,就是爱理不理时不时地说上几句 又酸又黄的刻薄话,直到后来在舒琳和穆小青几近恳求的情况下,这个女司机才 勉强看了看照片,漠然地摇了摇头,辨认照片仅用了几分钟,但做工作却整整用 了舒琳和穆小青几个小时,并使两人不得不走夜路。返回途中,两人在路边的一 家饭店吃饭,对刚才那个劳改女司机依旧恨得咬牙切齿的穆小青连吃了两大碗烩 面,而舒琳连一小碗都没有吃完。舒琳明白穆小青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和自己 一样也是失望,只不过在吃饭上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就故作轻松地说:“小青, 人家不是都说置于死地而后生吗,我看,最绝望的时候可能就是最有希望的时候。” 穆小青说:“希望?除了那个奔丧的叶雨就剩下一个辞职的张凡了,而且,张凡 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希望?!”舒琳说:“叶雨一回来肯定会找 我们,张凡我们不是知道他在深圳,并且也有了他深圳姐姐家的电话号码了吗!” 穆小青摇了摇头说:“那么多的人都没有线索,难道他们两个就会有线索了?你 没注意到昨天的案件碰头会上,我看有好几个同志都快绝望了。我们简直是碰到 鬼了!再说了,我们跟那个张凡的姐姐打了数不清的电话,根本没有人接,深圳 开出租车的商都人又那么多,我们总不能因为他现在就到深圳吧?”舒琳说: “我可从来不信有什么鬼,相反,还觉得可能是好事多磨呐!听他们的队长介绍, 这两个人可是他们车队最优秀的,还都是多年的老先进,所以,不仅细心,服务 好,而且夜班跑得多。”穆小青说:“先进?先进应该说就是热爱自己的本职, 怎么还辞职哪?”看出穆小青情绪不高,实在是太疲劳,可能吃的太多撑得也难 受,舒琳就要过了车钥匙,果然,刚刚开车,穆小青就歪着脖子打起呼噜还流出 了口水。舒琳心里一阵难过,因为近几日她们为了尽快进行排查,几乎每天在调 查了一天的情况下,还要利用夜班时间对司机进行调查,每天的睡眠时间尚不到 四个小时,要不,能困成这个样子吗!舒琳苦笑了一下,心想,谁让咱们是刑警 呢!就释然了。过了一会儿,看着穆小青的口水还在流,舒琳又觉得好玩,想把 这不可多得的画面留下来,就缓缓地停下车准备用照相机拍下来,可是,刚一停 车还没有掏出相机,穆小青就直起身子问道:“舒支队,有什么情况吗?”舒琳 没有料到照片没有拍到反把对方惊醒了,连连说“没事儿没事儿!”,重新挂挡 起步,一时搞得穆小青莫名其妙的,连嘴角的口水都没有感觉。舒琳扭头看了看, 实在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穆小青从舒琳的眼神儿中悟出了点什么,忙伸手抽出 面巾擦了擦,又看了看,也笑了。“不愧是刑警学院毕业的!”见穆小青累成这 样的情况下依然反应如此灵敏,舒琳不由得夸了她一句,接着又说,“从来还没 有见过这样的睡美人,本来想拍张照片将来结婚的时候再送给你的。”“你真坏!” 穆小青不由得说道:“舒支队,你在家的时候也跟你的萧大庭长逗吗?”舒琳说 :“什么萧大庭长,他们庭的人男女老少都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个,你赶紧再睡 一会儿吧。”“打个盹就行了。”穆小青说,“可人家的权力大呀!说杀谁就谁, 除了法官还有谁有这样的权力?!”舒琳说:“别长别人的志气灭咱的威风。咱 们不把罪犯绳之以法,谁杀谁还不一定哪!”穆小青说:“我看出来了,你在家 里肯定经常和萧庭长逗,而且,最后肯定是你占上风,他投降认输甘拜下风。” 舒琳说:“夫妻吗,来来往往,平平淡淡,什么上风下风的!”穆小青立刻抓住 舒琳的话把儿说:“嗯,不愧是支队长,轻描淡写,风情无限。”舒琳不解地问 道:“什么轻描淡写、风情无限的,我说错什么了?”穆小青说:“不是你说错 什么了,而是说得太好了!来来往往,平平淡淡,上上下下,这不是一幅绝妙的 夫妻生活图吗?”舒琳立刻省悟,腾出右手就在穆小青的胳膊上拧了一下,说: “连结婚都没有,瞎扯个啥!”穆小青笑着说:“看看,看看,不好意思了吧! 再说了,你动不动就说我还没有结婚,这和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咱商都的老百 姓不是有句土话,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走?”“你才是猪呐!”舒琳闻言, 大笑着又连续拧了穆小青几把,“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穆小青向旁边撤 着身子连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比喻错了,我比喻错了!”两人大笑不 止,直到穆小青捂住肚子说:“我喘不上气儿了,受、受不了啦,受不了啦!” 两人才渐渐止住了笑。又跑了一会儿,看了看路旁的提示牌上显示距商都还有一 百八十公里,穆小青就坚持着要过了方向盘,并要舒琳到后面的长座位上躺下休 息休息,舒琳说什么也不肯,依旧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舒琳闭上眼沉思了一 会儿,问道:“小青,刚才说到那个张凡的时候,你说了一句什么,我怎么记不 起来了?”穆小青说:“舒支队,我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其实,我明白你比我 们的压力更大,更着急!”舒琳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你刚才说的什么… …我这脑子,看来真是老了,想不起来了!”穆小青说:“是不是说他为什么辞 职?”舒琳说:“不是。”穆小青说:“是不是说不好找他?”舒琳说:“对, 对了,你刚才说的是我们总不能现在就到深圳找他,是不是?”穆小青说:“是, 我刚才是说了。”舒琳说:“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到深圳去找这个张凡哪?”穆小 青说:“吕局的意见可是说把这个线索放在最后,等到电话联系上以后再说呀!” 舒琳说:“那是我们当初商定的意见。你想想,现在我们的排查几乎到了山穷水 尽的时候,可叶雨和这个张凡按他们队长的介绍,由于是先进,夜班比其他人值 得多得多,毫无疑问应该是我们排查的重点,所以……”穆小青接道:“你的意 思是我们到深圳去?”舒琳点了点头,说:“是。一个是我对这两个人夜班比别 人特别多感兴趣,再一个就是孩子们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放假了,毫无疑问,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的案子还没有破,不仅压力要比现在大,侦破的难度也会 遭遇意想不到的困难,因为我们等于失去了现场!”并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吕副 局长的手机。按照吕副局长的习惯,他的这个手机号码知晓范围极其有限,而且 是从不关机,从不离身,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却是他老伴儿接的电话,果然, 舒琳在电话中得知,吕副局长前几天是满嘴冒泡,上午因为高烧已经住进了医院, 刚刚打完点滴睡下。舒琳明白吕局的压力比自己更大,省里的,市里的,社会的, 就没有忍心惊动他。穆小青问:“那怎么办?”舒琳想了想说:“我们必须去。” 穆小青问:“什么时候?”舒琳说:“我刚才想过了,再有两个小时,我们肯定 能回到局里,也就是十一点,刚好,零点一刻有一趟途经商都到深圳的特快列车, 我们就上这个车。”穆小青问:“车票怎么办?”舒琳说:“买票肯定来不及了, 我现在和铁路公安局刑侦处的荆处长联系联系。”舒琳当即拨通了荆处长的电话, 刚响了两声,对方就接起了电话,舒琳说:“不好意思,要给你添点麻烦。今天 晚上我和我们支队的一个女同志临时决定要到深圳去,看来及来不及给我们买张 票或者送上车!”非常顺利,荆处长在电话中说买票已经来不及了,满口答应给 安排上车,并约定了见面的地点。舒琳刚合上电话,穆小青就兴奋地说:“太好 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