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一片空白(87) 走完了第一步,李波按自己设定的计划开始走第二步。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还没有查房前,李波店里的几个伙计和花店的人就在病 房里摆了一个硕大的花篮,清一色的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引得值夜班的护士一个 个隔着房门玻璃看了好几趟,惊奇不解又无可奈何。因为现在的病房送鲜花的太 普遍了,尤其是刚刚住进来的人,可以说,开始的几天,总会有人送来大大小小 的各种各样的花篮,摆得病房里像个花房。尽管院方通过板报啊什么的也在不停 地宣传病房内不宜摆放太多鲜花的科学知识,但人们依然如故。所以,估计全国 各个城市的医院都一样,大门口林林总总的商店,除了水果食品的,就是花了。 但是,送是送,可像李波这样的一下子摆了个这么巨大的花篮的,在这个医院尚 属首次,搞得几个护士在办公室唧唧喳喳议论了好一阵儿,而且,在接班的护士 和医生来后,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去看看,十九床摆了个特别特别大的花 篮!但是,在包括主任在内的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时候, 唯独陈静还蒙在鼓里。人家都知道她和十九床也就是李波的关系,太特殊了。 过了一会儿,也就是在陈静匆匆忙忙进了办公室换衣服的时候,儿子李峰也 气喘吁吁地进了李波的病房。见儿子来了,李波忙问:“儿子,行!给老师请假 了吗?”小李峰说:“请、请了,爸爸,你让我这么早无论如何来一趟,有啥事 儿?是要做手术吗?”李波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没有告诉妈妈吧?”李峰摇 了摇头说:“你不是不让告诉妈妈吗?她把我送到学校后,我到教室给老师请了 假就跑出来了!”李波笑了,伸手把儿子拉到身边,小声嘀咕了起来,李峰“嗯、 嗯、嗯”地直点头。 既是惯例也是制度,八点钟刚过,病房的主任就带着一大帮主任医、主治医 和护士长还有几个实习生开始查房了。由于李波的病情属于骨外科,所以,查到 李波的时候,大家只是象征性问道:感觉怎么样,伤痛减轻了吗等等。但紧接着, 甚至是查问病情的时候,大家的眼球就都已被那个大花篮夺走了,以至竟然没有 注意到陈静的儿子李峰。陈静走得稍靠后了点,而当他进来看了看李波后,一眼 看到的就是李峰。“哎,李峰?”陈静猛地一惊,忙摘下口罩说,“我不是刚刚 把你送到学校,你现在怎么在这儿?”“是我让他来的!”李波说,“来,儿子, 过来,按爸爸刚才说的做!”病房里的人一时都愣住了,目光都随着李峰集中到 了陈静的面前。李峰逐个看了看周围的人,不好意思地红着小脸蛋儿说道:“妈、 妈妈,我爸爸他说,他、他错了,他对不起你,请你原谅!”陈静显然也没有想 到这些,不由得剜了一眼李波对李峰说:“儿子,妈妈在上班,咱们回头再说好 吗?!”这时,李波喊了一句:“李峰!”李峰又稍犹豫了一下,“嗵”地一声 跪下了:“妈妈,爸爸说他现在不能动,让我替他跪下向你求婚,对,这花也是 爸爸送给你的,爸爸说一共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李波!你……”陈静皱 眉瞪了一眼李波,脸色通红地说着“咱们回头再说,咱们回头再说”,忙弯腰搀 李峰,但李峰怎么也不起来,而且,一搀一挣的,李峰竟然哭了起来:“妈妈, 爸爸说你是金子,他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了,妈妈,回家吧!我今后再也 不胆小了,妈妈,我们三口再也不分开了……”陈静仿佛看到了自己离家时李峰 抱着自己的双腿的情景,刹那间,搀儿子的双手连一丝的力气也没有了,面对着 儿子,居然情不自禁地也哭了起来。这时,躺在病床上的李波也是泪流满面: “陈静,这些花儿是献给你的,是献给我最尊敬的人的。我李波错了,我对不起 你和孩子,我今天就是要告诉全医院甚至全世界的人,过去,我瞎了眼,我错了, 是车祸把我撞醒了,现在,我跪下向你求婚,求你谅解。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你是一块比金子还珍贵的金子,值得我李波终生珍藏的金子,你是我的和孩子的 亲人啊!”陈静依然和儿子搂在一起哭着,几个查房医生的眼睛也湿润了。泪流 不止的李波停顿了一下,继续面朝天花板说道:“车祸撞醒了我,我要感谢车祸, 车祸让我想到了我们幸福的过去,我、我现在其实是在享受车祸,陈静,如果还 不能原谅我,如果要惩罚我,就让我李波再出一次车祸吧……”听到这里,低泣 的李峰“哇”地哭得更加伤心,而猛然间,陈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 把李峰拉了起来扑到李波的床头说:“李波,快别胡说了!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我们都错过。你、你、你心里难道没有感觉,我的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和儿子 吗?”李波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竟然鼓起了掌……与 此同时,李波枕边的手机也响了。“好啦,好啦!有我们陈大夫的独家秘方,十 九床的病不用药都可以了!”大伙不由得由悲转笑,查房的主任借机说,“陈静, 你不用再查房了,走走走,我们走吧!”这时,李峰打开手机递了过来,李波接 听道:“喂,对对,我就是十八号楼的李波……哦,有个姓杨的雇车要到我们家 搬东西?”这时,李波看了看正在给李峰擦眼泪的陈静,然后说:“对对对,是 我让她搬的,麻烦你转告她,让她把能搬走的都搬走!”李波合上手机说:“陈 静,你不想问问吗?”陈静看也没看李波地说:“我什么都不想问,你给我的钱 我也一分都没有动,只要你和儿子在我的身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需要!”李 波的眼泪又涌出来了,他哽咽着说:“陈静,我的妻子,我现在才理解穷得只剩 下钱这句话了!说实在话,离开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失去了什么,但我没有想到 将会是失去自己,失去一切,一无所有……脱胎换骨的我就是要给你和儿子一个 新的开始!”这时,陈静给李峰擦过脸后,又忙不迭地换了块儿纱布,轻轻地在 李波的脸上蘸着:“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呗,你花那么多的冤枉钱买那么多的花 儿干什么?”“我……”李波欲言又止,这时,他不禁想起了好像是对萧亚东讲 过的陈静不懂得浪漫的事,但此时此刻,李波觉得是那么的动听,因为实实在在, 因为没有杂质,因为没有矫饰,让人感到是那么的舒坦。李波两眼一眨不眨地盯 着近在咫尺的陈静,觉得在雪白衣服和口罩的映衬下,她是那么的美——专注的 表情是那么的传神,使人安静,令人肃然起敬;面部的色调和轮廓,是那么的富 有画感,让人油然生发创作的冲动。与此同时,李波在脑海里又联想到了陈静一 丝不挂时的视觉,无数次的一览无余,是他曾无数次产生过审美的视觉疲劳,但 此时此刻,他用自己的意念把眼前的陈静脱光后,竟然像隔着云隔着雾,雪白得 耀眼,起伏得眼晕,平坦得眼花,无边无际,朦朦胧胧的,李波想了又想,才找 到了犹如眺望云南丽江玉龙雪山般的感觉……陈静好像感应到了这一切,脸红了, 气粗了,手也不由自主的,莫名而生初恋时的羞涩,好在这时,恰巧护士推着小 车过来了,朝陈静点头示意后说:“十九床该打针了。”陈静这才解脱,对李波 说道:“我跟我们主任说一下,得赶快把儿子送到学校了。”李波忙说:“好、 好!”待李峰朝自己招了招手扯着妈妈的手出去后,李波的心像悬在半空中似的 一下子落了地,多日的落寞惆怅,一扫而光。护士先给李波打了肌肉注射,接着 又扎上了点滴,李波不由得又联想到了和陈静初恋时的“小速打”和“大速打”, 再接着,又联想到了自己给萧亚东说的“自来水”,霎时间,李波情不自禁的笑 了———“自来水”真好!见状,正在捏着吊管往上面挤气泡的小护士忙问李波 :“怎么,有什么不舒服吗?”李波忙说:“舒服,舒服,非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