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柔情开出最艳的花(2) 一曲歌舞未毕,昏暗的光里,戚夫人忽然看见高祖的眼角仿佛有泪光。 戚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那个历尽艰辛,生死不顾的人吗?这是那 个叱咤风云,纵横万里的人吗?这是那个攻城略地,拒虏平叛的人吗?戚夫人揉 揉眼睛,重新正视着高祖,果然,她这次什么也没有看到。 高祖已经瞬间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滴,他是皇帝,他是强大无比的,他绝不允 许别人看到他的脆弱,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爱妃。再说,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心里 最柔最软的部分,他又如何肯让她担心! " 爱妃," 见戚夫人肃立在一旁发呆,高祖再次轻轻拥起戚夫人," 吕雉阴 谋得逞矣!" " 陛下此言何意?莫非如意皇儿他……" 戚夫人猛然吃了一惊,纵然是对政 治毫无经验的她也意识到了什么。心田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坠了下去,发出绝望 的声音,就像一只正在飞翔的鸟儿被箭镞射断了翅膀,涌出淋漓的血来。 " 立如意为储君之事,已遭违阻。群臣抗命,以祖制压朕,以死要挟朕,朕 徒为一国之君,明知盈儿软弱昏聩,不堪为君;明知如意皇儿堪托国事,却无能 为力。唉,爱妃,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岂人之能为!" 高祖说着,不住地摇头,面色晦暗至极。 戚夫人心如刀绞:" 陛下,事情再无转圜余地了?" " 吕雉阴毒,暗中遍笼群臣,结成同党;延请' 商山四皓' 相助,如虎添翼 ;计杀韩信、彭越,朕臂膀已失矣!" 稍顿,高祖又说:" 朕心力俱亏,知天命 已尽。朕驾崩之后,别无他虑,唯惧二事耳!一惧刘家江山落入诸吕之手;二惧 爱妃及如意皇儿为吕雉所害。事已至此,言之何益,言之何益!" 说罢,高祖再也没有其他言辞,也不再像方才那样频频摇头,只有痛苦地默 默垂首而已。 戚夫人心里完全被痛苦浸泡。她的眼前,幻现出吕雉皇后阴骘的目光,远远 看去,吕后的口中,还咬噬着一个物件。那物件圆圆的,上面遍布着黑色的毛发, 像极了一个人的头颅!头颅还沥沥地渗下血来。吕后狞笑着,逼迫着她走近。戚 夫人不敢违抗,只得大着胆子靠近,这时她才看清楚,原来吕后口中咬噬着的果 然是一颗人头,并且是她的爱子——如意皇儿的人头! 戚夫人不由得魂飞魄散,她疯一般摇着高祖。想让高祖给她些希望,给她些 力量,也给她的皇儿如意些力量。但此时的高祖俨然已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普通老 人,他的眼睛是一片迷惘的沼泽,他的胳臂和胸膛也不再是强有力的依靠…… 不久,高祖驾崩。之前,他已遍召群臣,杀白马为誓曰:" 非刘氏而王,天 下共击之!" 继而又颁下诏书曰:" 有不义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 " 群臣应诺,他们的眼中,维护刘家的江山不被他姓族人取代,是他们的天职, 因此,他们的忠诚是难以挪移分毫的磐石。 之后,太子刘盈即位,吕后被尊为皇太后。不久,戚夫人就被剃去头发,戴 上锁链,身穿着赭色的囚衣,囚禁在永巷里舂米。皇子如意也被逐出京城,到了 距离国都三千里远的地方。长烟重关,今生今世能否母子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