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想见君颜色(1) 想见君颜色 更声铿锵,惊醒浅眠中的甄后。 梦之余温余韵尚在,梦中,文帝音容笑靥宛然。然而,睁开惺忪睡眼四顾, 竟无梦中之人。于是,皇后不由泪如珠堕。 " 陛下,多时未临幸妾之宫中,莫非,真把妾忘记了吗?" " 陛下,当年誓约,莫非陛下已全然弃之不顾?" 当年,甄后尚在袁府,尚是袁熙夫人之时,翼州之战,曹丕(彼时还未继承 大位)破城而入,直杀进袁府。骇得甄后躲至婆婆身后避祸,依然被仗剑直入的 曹丕看到,至今文帝当时的言语及神情依然如刀刻一般铭于甄后心上。他对婆婆 刘氏说:" 袁夫人身后所匿何人?" 语气威严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婆婆答:" 袁熙妇也。" " 何不出来见我?" 曹丕抖抖手中宝剑,剑气直吐,逼人眼目,令人不敢 对视。 于是甄后只得自婆婆背后走出,战战兢兢,浑若无骨。曹丕举目看时,甄后 长发如蓬,严遮容颜,竟无从看出妍媸。于是近前一步,以剑梢挑起甄后披散的 长发,露出真容。 曹丕不觉讷讷道:" 真天人也!" 随即掷剑于地,用手撩起甄后纷披的长发, 然后捧起甄后俏脸,动作轻盈,充满了柔情。随后,曹丕将甄后猛地揽入怀中, 又频频轻拍,似有无穷爱恋。彼刻,那双眼睛像极了一池春水,清澈,温暖,含 情,令人难以拒绝,亦不欲拒绝,无力拒绝。 曹丕柔声道:" 不必害怕,我定会好好待你!" 于是,甄后方才渐渐止住浑身觳觫。 曹操闻之,遂恩允曹丕娶至身边。 自此以后,无日不欢,无夜不幸。罗帐缱绻,轻笼无边恩爱;如胶似漆,唯 觉夜促天长。 随后,叡儿降生,甄后更增宠幸。 想至此,甄后心绪如潮,睡意杳然,于是披衣下床,坐至镜前。 揽镜自顾,镜中似已红颜不再,只有一张衰老面孔,写满哀怨。" 陛下,陛 下,往昔恩情,难道你真地全然忘怀?" 于是,泪线纷落,浸透薄衫。 宫灯高照,灯花摇曳,尽是惆怅;更漏频催,韶华东去,不再回头。 起于何时呢,陛下对自己宠幸渐稀,竟而至于恩断义绝?甄后垂首沉思。 继而,甄后慵慵站起,缓步宫外,所幸司夜宫女也已然睡着。 风似已栖息,没有月华,更已打过,没有任何声音,星星的眼眸分外晶亮, 更显得夜寒如水。 立夜多时,甄后情心如麻,竟难以梳理,亦不知如何梳理。 践祚之后,后宫嫔妃陡然增多,陛下久处芳阵之中,莫是已眼花缭乱,忘了 旧爱? 或者,是自己青春渐老,色衰爱弛? 一种凄凉瞬间袭上甄后心间。 莫非是李贵人或者其他嫔妃背后嚼舌,无端中伤于她? 想至此,甄后不由脊背发冷、发麻。头发似欲根根直竖,浑身骤起无数疙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心难测呀! 于是,自己皇后之位被废,郭后得势,如日中天,不可一世。黑暗里,面前 浮现郭后得意的眼睛,郭后嘴巴张得血盆一般,欲把她生吞下去,嘴巴里吐出的 恶毒之语,足以令她万劫不复。而郭后面前,陛下频频颔首,不时浮出微笑。 陛下啊,你怎么能够如此……糊涂! 陛下,贱妾一片冰心可鉴日月,贱妾所作所为莫不是为着陛下,莫不是为着 曹家社稷,莫不是为着天下苍生……你怎能轻信谗言,捐弃金玉忠良呢? 甄后眼泪又下来了。凄冷之夜,万籁俱寂,有谁珍视我的赤诚之心?! 甄后想到,随着自己愈来愈为陛下宠幸,自己就越来越不事张扬,越来越处 事平淡。为此,正在受陛下宠幸的人不时勉励自己,已然失宠者以己为鉴提醒自 己。可自己依然故我,只求后宫和睦与内心平和。对此,陛下多番嘉许。 更有一日,甄后对文帝进谏道:" 妾偶观史书,知晓黄帝子孙甚多,如此方 能社稷稳固,国运绵长。究其原因,当是黄帝媵妾众多。陛下也应效法黄帝,广 纳民间淑媛,以充后宫,以求得继嗣蕃盛呀!" 文帝大悦,当即采纳甄后建议, 并以贤后称之。 陛下,你如何能不了解臣妾拳拳爱君事君之心? 怨怼壅心,甄后几乎站立不稳,更声又起,于是只得回宫歇息。 回宫途中,甄后忽然心里一闪:陛下疏离自己,莫非是由于…… 霎时,一个年轻的面庞闪入心头。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