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凤兮凤兮(1) 凤兮凤兮 春风殷意入人袍袖,令人神清气爽;月华如银,尽泻于卓家华美无朋的圆池 亭台;百花竞放,亭台内香气馥郁。 三人游兴正浓,一时竟忘身置何处。蓦地,王吉道:" 如此美景,如此雅客, 若无管弦相伴,委实遗憾。王孙,长卿琴艺卓然超群,绿绮琴乃梁王所赐,亦世 间所稀,你有意听长卿一试身手否?" 相如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但因与卓王孙并不熟稔,故未答言,亦未拒绝。 他以余光视卓王孙,看他作何反应。 不料,卓王孙当即笑且拍手附和:" 王县令真是慧眼识才之人。让名动天下 的司马才子操琴,更是世间快事!老夫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口气动作夸张, 全然不似他这样身份之人所为。 相如忙谦逊道:" 不可,不可。恐琴声不雅,反污雅人之耳。" 卓王孙不理,自顾自吩咐随从:" 快快备案焚香,恭请司马公子操琴!" 临邛县令王吉笑道:" 长卿,你休再推辞,再推辞反而拂人美意了。古人云, 君子当成人之美,你当不是把自己推出君子之列吧?" 相如正想继续推辞,心内忽地一动,脸不由热且红了,当即爽快答应,幸是 夜晚,他人难以看见。 霎时,香案备好,香气氤氲于卓家偌大花园里。 司马相如以清水净手,整束衣装,敛气凝神,踱至绿绮琴前,肃坐少许,心 里默默道:" 今晚操琴,实不为王县令,亦不为卓王孙,实是为你所操——你知 晓我意否?" 清风拂来,似已等待不及。众人或坐或站,皆耳朵直竖,似欲排除一切杂念。 只是难以掩饰面庞上的焦急。 忽然,相如修长的手指拂上琴弦,乐声如清水从指间流出。令人等待许久, 却又全然似意料之外,卓王孙不由闭上双眼,让自己整个人都浸入这清冽的泉水 之中。 王吉手拈细须,眼中含笑,大有深意。 众仆远远肃立,自其表情上看,他们并未听懂司马相如的音乐之语,只是颇 觉好听,神奇。有人嘴已大张,像有惊奇之语不知不觉间欲迸发而出。 夜风轻送,更给这美妙的乐声插上双翅,在卓家花园上空、在听者心头鸟一 般飞翔;又似洁净无尘的溪流在幽静无人的林里、在人们的意念之中空灵地流淌。 音乐飘进躲在闺房里的文君耳朵里,她觉得,这美妙的音乐像极了一片美丽 的苑囿,而自己忽然变成一只偶然进入、瞬间迷路难归的麋鹿,老母的企盼正悠 悠响于心间。麋鹿正踌躇间,被音乐这条亮亮的丝线引出,于是,麋鹿找到了走 出林子的幽径。 于是,文君的心突突狂跳起来。难以抑制的狂跳中,连日的丧夫之痛,幽居 之苦,不平之郁,全然烟消云散,心灵的天空霎时云淡风轻,气象高远起来。 这一定是司马长卿的琴声!只有司马长卿的手指间方能流出如此动听如此曼 妙的乐声!卓文君想着,脸也不由得红热起来,似远远地与司马相如面庞的红热 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