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爱如柳丝长(1) 爱如柳丝长 春天不期而至,法灵寺柳枝低垂,又如往岁。然而柳氏心里却了无春色,依 旧是隆冬光景。 心里荦满韩翝的音容笑貌,漾起与韩翝的无尽缠绵,不由五内黯然,任由时 光虚度。 梦里,不知已几番与韩翝相见,鱼水之欢,又如平素。每次欢极醒过,不过 更增一段惆怅,恨怨蕴于臆间,不啻骨鲠于喉。 一日,柳氏正极念无聊,忽响起" 笃笃" 叩门声,三番问后,方才知晓,是 寺内小沙弥。 " 施主,有人送物于施主,可否开门一见?" 柳氏心念一动:" 丧乱之时,何人见我?莫是……他?" 泪不觉涌出,晶莹若珠。 是他!他果然重情重义,寻我来了!柳氏慌忙对镜整理衣装,梳理云髻,薄 施脂粉。多久未曾如此了?柳氏已然回忆不起。 柳氏脸热如烧,一颗情心几欲窜出胸膛。 打开久闭之门。小沙弥身边果然站有一人。柳氏视之,心如跌冰窟。 素不相识。 韩翝未来寻她! 韩翝已将她忘记! 浑身冷极,柳氏蓦地如被沉疴,霎时难以站立。 来者并不知晓柳氏心里如江翻涌,见柳氏意欲关门,急上前道:" 夫人且慢, 韩大人差我给夫人送一封信来!" 柳氏心里遂又升腾起暖意: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急拆信看时,原是一首诗,笔力遒劲,熟悉至极: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亦应攀折他人手! 诗虽短,意却长。担忧之情,爱恋之意,跃然于字间。 柳氏呆住了,不由将信纸贴于前胸。 任泪肆意汹涌,亦不去揩拭。 春色来了,春色果然降临法灵寺了! " 夫人,多方打听,韩大人方知夫人现居于此。韩大人还让小人给夫人捎来 黄金,以资夫人度日。他日,大人一定亲自来接夫人!" 柳氏心里,此刻,春阳普照,春水漾波,到处鸟语花香。 一时间竟忘对来使道谢。 许久许久,柳氏蓦然回过神来:" 先生稍等,待我修书一封,烦请先生带给 韩大人!" 柳氏声音大变,全无平时沉稳,几近语无伦次。 写些什么呢?丧乱之时的辗转飘零、凄清孤苦?法灵寺里的剪发杜门以待郎 君?分别之后的日思夜想肠断心摧?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柳氏一时竟然不知自 何处写起。 自与韩翝一别,自己相思成疾,不事梳妆,状若女鬼,心灰意懒,行尸走肉 一般。而韩翝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前途远大,难以限量……唉,深觉与韩翝相 去日远,难以匹配。于是,惭怍顿起,如蛇噬心,柳氏欲作一书断绝与韩翝之间 恩义。 然而,往日恩情,历历在心,即便比目鸳鸯亦难以企及。身为女子,命贱如 菅,能得如此眷顾,当珍惜胜过性命,又如何能狠心抛却?如此,又如何对得起 当初李生将自己让于韩翝,玉成他人佳缘的美德深恩? 此时,李生炯炯双眸又浮现于柳氏眼前。言犹在耳,浑若天籁。李生道:" 放眼天下,才能堪及韩翝者,鲜矣。他日韩翝定当名扬天下,富贵过人,我知你 们暗里已相倾慕,故有意将你转送于韩公子,祝你们琴瑟永谐,白头到老。" 于是,柳氏又踌躇起来。 恩爱如山,柔情似海,能说断就断吗? 韩翝书信在手,拳拳之心,仿佛在咚咚跳动,无限情怀,如潮来袭,欲将柳 氏淹没……韩相公,韩相公,柳氏不过一卑贱歌伎,无德无能,何以得君爱恋至 此?!在君盛情隆义面前,柳氏还能左右徘徊,摇摆不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