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胡驼子外甥的讲述(7) 之后,便是蜂拥而上的人群,争相捧饮它的热血,以分享神赐的甘露…… 第三步叫" 切明口" ,这是开渠仪式的高潮和最终目的。担当这一任务的自 然是马黑马。当" 献牺牲" 仪式过后,独眼龙又将一把红布缠柄的镢头双手递给 了他。 明渠的切口已经事先被削得整整齐齐,像一面墙,正对着山脚下那片泉泽, 与山上通下来的暗渠只隔一层薄土,只要一镢头下去,一股清流便会喷涌而出。 这是一个异常神圣庄严的时刻,所有人都激动得屏住了呼吸。此时的马黑马,也 激动得有些失常,这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会儿面对一道山墙,竟像新媳 妇杀鸡一样,手也抖,腿也抖,高举着那把镢头,迟迟不敢劈下。过了好久好久, 才" 呀!" 的一声怪叫,将镢头劈入山墙之中…… 一桩怪事发生了!马黑马一镢头劈下,没见泉水喷出,却听见土层里传来了 一声沉闷的吼叫,仿佛有一个什么动物被镢头伤着了身体。接着一阵剧烈的晃动, 山墙上掉落许多尘土,而且还隐隐听见一种四爪搅动水浪的声音。这可把人给吓 懵了,真是破天荒的奇事,土层里怎么会有动物?一时间,所有在场围观的人, 都吓白了险。一些妇女和儿童,尖叫着直往后退……幸好幸好的是,这时候的马 黑马突然又爆发出了一股强悍的血勇,一阵惊骇过后,又猛地将镢头从山墙中拔 出,接着" 嘿!嘿!嘿!" 连发三声恶吼,将锋利的镢头一连串劈向土层深处。 终于," 轰" 的一声巨响,土飞石崩,渠口决堤,一条巨蟒似的怪物伴着一股缸 粗的大水腾空而起……那怪物腾空之后,很快就被尘雾水浪隐没了身子,人们还 没看清它的面目就不见了踪影( 事后有眼尖的人说,那怪物很像传说中的龙,但 身子没有龙那么长,倒像一条巨型狗,尾巴上还拖着一条铁链子,铛啷啷响…… 这显然是看花了眼的一种幻觉,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若干年后,这怪物又重新 出现在大沙滩上,兴风作浪,危害人畜,惹出了许多麻烦,这是后话。) 先说这股大水冲出之后,一下子把人们喜煞了,男人喊、女人叫、娃娃们拍 手跳蹦子,竟将那怪物的恐惧全忘了。那水啊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凉爽,浪花 飞溅,如雾如雪。有许多人索性就跳进那浪花翻滚的泉泽中,上下扑腾、打滚撒 欢。那个兴奋啊、狂喜啊,简直比天降五谷时还震撼人心…… 七 [ 笔者按:外甥讲到这里,顿住了。我问,完了吗?外甥说,当然没完,只 是下面的事情不好讲了。我说,有什么不好讲的?外甥说,要涉及男女事情。我 说男女事情很正常啊。外甥说,太粗、太骚。我说,有多粗多骚呢,你舅舅都能 给你讲了,你还不能给我讲?外甥说,我舅舅他们是啥人啊,那十几年野人生活, 早把他们正常的伦理观念消磨尽了,他们说起那种事,完全像说牛儿马儿一样, 一点也不觉得别口。可我们是正常的人,讲起来就很觉得难为情。我说,我们了 解的正是一个非正常社会的人群生活,如果他们的伦理行为也和我们一样,那就 反而不正常了。外甥又说,总是怕人笑话。我说,谁笑话呢,那些人的悲惨命运 已够令人心酸了,难道还会嘲笑他们那些最基本的生命本能吗?外甥说,我不是 怕人笑话他们,而是怕你笑话我。我又说,你这更是多虑,你就尽管往下讲吧, 如果有难以启齿的地方,可以点到为止,我意会就行;至于一些具体的性行为, 你完全可以用一些生理学名词去表达,不必非要原汁原味。外甥说,既然你这样 讲,我也就没话说了。于是,外甥继续讲了下去。] 那道明渠直直流了三天三夜,在干水山脚下汇成了一片小小的海子。当年春 夏之交,他们就用这片海子里的水,种了一片刀耕火种的" 闯田" 。到秋天一看, 竟是红一片、绿一片,一个大丰收。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又陆续切开了九条明渠, 水势愈大。为了纪念这一历史性的巨变,他们就把那片水泊叫做" 九眼井海子" , 把所开垦的第一块农田叫做" 五谷地" ,把那座干水山直接称作" 水山" ,因为 发现过野骆驼,又把那块大戈壁叫做" 野驼滩" 。 他们还学会了用麸子做醋,青稞酿酒,灰条叶子卷烟,骆驼毛织褐子等等( 至于金贵的盐巴,由于那片古河床的干盐池出现,更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他 们还把队伍中一些工匠出身的士兵挑选出来,铁匠铸剑为犁,石匠凿石成磨,木 匠、毡匠、泥瓦匠,也各司其职,各尽所成,建立起了一个一个的手工作坊。数 年之后,整个野驼滩旮旯城,真个儿发展成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世外桃 源。 如果日子就这么周而复始地过下去,也可说是太平天子乐万年。即使终老此 地,也算得其所哉。但事实上,人类的生活并没这么简单,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在前面的日子里,人们连命也不保,当然无暇顾及此事。现在有吃有喝了,命也 保住了,于是便想干点别的什么。这别的什么,首要的便是男女问题。用我舅舅 的话说,就是公的见了母的,总想蹭个痒痒。照科学的话讲,就是生命要延续, 必须经过雄雌交配。可是现实的问题是,野驼滩上男人太多,女人太少。你曾听 羊副官讲过,这支队伍中的女人,一共有两个来源:一是骆驼团的那些军官太太, 二是新疆溃军中的那几个剧社演员,两下相加,一共也不过二三十个。以二三十 个女人配五百多个男人,无论如何是配不成对儿的,这便出现了严重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