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机会是我自己放弃的,因为我不想失去这种奇妙的感觉,或者说,在我重重 面具下的心灵,其实早就渴望这心动了。 临着街,门前的花圃里种着几株陌生的植物,突兀地伸展着四肢,盯着过往的 人群。蓝色原木制作得很精致的木门,门的边框用耀眼绚丽的霓红装饰,在这样寒 冷的冬的夜晚投射出温暖的光。蓝色木门上简单地刻着三个英文字母——ZJR ,除 此之外没有任何修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ZJR 这三个字母竟藏着一个痛楚却又甜 蜜的秘密,是蕴涵着一种巨大的力量的特殊符号。 刚从出租上下来,就看到立在门口穿着亚麻色外套的尹一琪。她一看见我就不 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半天才说:“唉,你说科研部不招我实在是人才浪费国家 损失。” “是啊是啊,怀才不遇,身怀绝技,知音难寻。”我冷笑着回她。 “那男人怎样?旷世英俊还是白面小生,或者是钻石王老五?”她压着笑容说。 “这些是后话,先把你的法国海鳗汤、哈根达斯和摩卡奉上。” “没问题,你说个时间。”她说着看看表,“你都迟到了,进去吧。” 木门吱哑一声在我们身后合拢,温暖瞬间卸去寒冷。光线朦胧昏暗,B 小调协 奏曲醇美地飘荡着,感觉吧台里面的金黄的液体那么自如干净。我们刚在角落里找 了位置坐下,一位高大的男人微笑着邀请尹一琪跳舞。 “对不起,JOE ,我要留下陪我的朋友。”尹一琪回绝道。 我低声笑道:“什么时候变得重友轻色了?好歹人家也算是英俊威武七尺男儿, 不给面子怎么行?” 尹一琪在桌底使劲拧了我一把,力道之大差点没让我叫出声来。她脸上却依旧 微笑着,优雅地站起来,保持她淑女风范,随那男人滑进舞池,翩翩起舞。 “死女人,这么使劲!”我一边咒骂一边揉着被她虐待的痛处,顺便要了杯名 叫“黑色寂寞”的咖啡。其实我很想问问吧台里面的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这杯咖 啡的名字为什么叫“黑色寂寞”,而不叫“白色寂寞”、“蓝色寂寞”,但终究还 是没有去。 百无聊赖里,我开始打量周围,发现Ibiza BAR 的布置很有田园风格。一簇簇 青色的竹,巨大的风车卷下一串串水滴。铺着暗花格子棉布的桌子,圆的、方的和 三角的。用透明的钢化玻璃一层一层堆砌起来的中央舞池,形状似乎是五角星形。 “小姐,赏个脸?” 我转过头,一个打扮得有点嬉皮感觉的男人笑嘻嘻地对着我伸出手。说真的, 他的笑容很难看,很僵硬。 我想我该接受的,我刚刚还说过男人遭到拒绝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我应该站起 来对着眼前这个嬉皮男人微笑着伸出我刚刚被暖风温暖起来的手,然后慢慢地滑入 那个五角星形状的玻璃舞池,在轻柔的音乐里翩翩起舞。然而,这些内心深处的柔 软与渴望被我面孔上的坚硬面具层层阻挡,竟如此虚伪可笑。 最终,嬉皮男人悻悻地走了,我依旧坐在原位,三角桌子上依旧摆放着温暖的 “黑色寂寞”。舞池里的人群也依旧温柔地摇摆着,音乐依旧是波浪般地起伏着, 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然而我的内心已不再平静,心灵深处的两种不同的声 音开始争吵,那争吵一点一点地沸腾,我的情绪也在一点一点地沸腾,好像开了的 水,沸腾到一定程度就会溢了出来,心里有股无法抑制的熊熊烈火猛烈地燃烧着, 令我口干舌燥眼赤耳鸣。 忽然,我感觉一股清流滑入心底。添满了沸腾的水,熄灭了熊熊的火。是什么? 音乐。 是一支用吉他弹奏的不知名的曲子,这曲子我从未听过,节奏舒缓流畅,柔软 得令人不自觉地叹息,勾起无限怜爱。我深呼口气,睁开紧闭的眼,这才发现自己 一直闭着眼睛来压抑情绪。 那轻柔的曲子如细水般涓涓流淌,宛如一股清凉的风瞬间冷却了火热的节拍。 我不禁抬头望向五角星的五个角上最高的那个角,那里本是一支乐队,但是现在却 只坐着一个抱着吉他的男人。 白色衬衣,黑色长裤,这个非常简单的装束却更显得他与众不同、风俊洒脱, 让人有股说不出的心动。他头顶悬着盏幽幽的灯,朦胧的灯光洒在他略长的头发上。 灵巧的左手娴熟地控制着音频,六根琴弦在他修长的右手下或欢喜或哀伤地跳跃着。 我的心不由地动了一下,竟忽然有种紧张的感觉,很想找个出口释放,然而我 却失去了寻找出口的机会。是我自己放弃的,因为我不想失去这种奇妙的感觉,或 者说,在我重重面具下的心灵,其实早就渴望这心动了。如今,它来得不早不晚, 而我只能弃械投降。 他一直低着头,专注地演绎着浪漫,似乎将台下翩翩的人群,闪烁的霓红,微 微喧闹的吧台,这所有的所有都置身度外。他只是在用自己沙哑的声线和修长的十 指诉说着流畅的美丽。 我不自觉地起身,轻轻地走进舞池里,飘忽地来到台子的下面。我不知道专注 的人会不会因为这样突兀的举动而分神,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注意到台下穿着浅蓝衣 服仰首注视着他的女人,我只知道我正站在一群翩翩的人群里,用心感受着这份温 婉与柔和。 一曲而终,他发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