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中国60年法治进程再思考(江平)(8) 这就是我今天讲的内容,谢谢大家! 互动交流阶段 主持人:感谢江平老师给我们做的精彩演讲。下面是互动的时间。 问一: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法学家、经济学家、政治学家以及其他相 关学术群体,他们应该提供哪些学识上的贡献?对于中国的改革和法治进程,应 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江平:总的来说,改革开放以来,法学家里面思想特别保守、反对改革的是 极少数。或者说改革开放以后,法学的理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经济学家之间有 非常激烈的争论,而法学关于一些基本理念争论并不是很大。 反过来,评审改革开放30年的风云人物,经济学家有一些,法学家却没有。 这又是值得我们思考的。法律人如果过分强调一切都按照法律来办,尤其是在改 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一般来说会是保守的。你能够像经济学家那样大胆提出改 革设想,像吴敬琏教授提出市场经济,像厉以宁教授提出股份制,到最后证明确 实具有创新的境地?从这点来看,法学家要向经济学家学习。 改革30年,有三种人尤为重要。一个是经济学家,确实有些人提出来改革开 放一些创新的理论;第二个是企业家,民营企业也好,国营企业也好,都付出了 很多努力;第三个,我们不能忽视,政府领导人确实在改革开放中是领军人物, 尤其是高级的领导。而在我看来,法律人是不在其中的。也就是说,法律人既要 看到自己的优点,也要看到自己的不足。 问二:江老师您好!您在一本书的封页上写了一句话,只向真理低头!您从 哪一个角度来界定真理? 江平:第一个问题,只向真理低头。这是在特定时间、特定条件下说的。因 为说这种话的不止一个人,很多人都会讲这个问题。说这种话没有狂妄到自认为 自己是真理。没有绝对真理,更多的还是相对真理。 长期以来我们养成了不说真话或者不敢说真话的习惯。是不是权力越大的人, 就越代表真理?不见得。连陈云同志都说,不唯上、不唯书。我是表达这样一个 观点,真理还是得经过检验,不是现在谁说了一句话就是。要经过历史长河的检 验。 问三:您好,江老师。我想问您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在您今天非常精彩 演讲的背后,您提到了在60多年前,您作为高中生的时候,为了追求民主和自由 在奋斗。可是60多年之后,您仍然在为民主和自由呐喊,60多年过去了,您自己 内心对这样的进程,是不是有一些无奈。第二,您怎么看待中国的民主政治进程。 您对这些方面有什么样的思考?谢谢! 江平:第一个问题,应该说我在自己70岁时的文集序言中已经讲了,我讲20 世纪的世界是民族主义和民主主义两大潮流。民族主义表现的是“二战”以后, 许多国家殖民地民族独立,各个国家的民族精神蓬勃兴起,中国现在爱国主义也 是蓬勃发展。但过度的民族主义是狭隘主义,也没有必要。所以一百年来,从孙 中山提的民族主义,到我们年轻的时候反帝反封建,应该说民族主义有了长足的 进步。中国人真是出了一口气,那时候中国真是到了亡国的边缘。但是一百多年 来,中国的民主主义却没有很大进展。一方面因为中国封建社会几千年没有民主 的传统。东方的专制主义和西方的专制主义不同,西方专制主义经历了文艺复兴, 经历了宗教改革,经历了罗马法的复兴,经历了人文主义的复兴,中国没有。这 是客观的情况。所以为民主制度奋斗,应该说还是现代化建设的很重要的一个任 务。 第二个问题,我认为现有的政治体制下的民主进程,应该说只能循序渐进, 只能在目前的体制内来进行。中国现有的体制如果要改变的话,中国这么大,一 旦出现了极度的混乱、极端的民主,那非常难以想象中国将走向何方。中国如果 走到穷人再搞一次革命、财产再一次地分配,那将是中国最大的危险,恰恰走向 了民主的反面。我们这一代人,本身经历了磨难和苦难,也经历了国家的磨难和 苦难,所以我们第一希望中国不要大乱,第二希望中国富强、政治民主、社会公 平。中国如果现在出现了体制上的大乱,那会是中国历史的大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