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乐神葛天(43) 葛母走进了那片森林…… 这是一片蜿蜒无尽的翠绿的原始森林,密密的塔松像撑开的巨伞,重重叠叠 的枝丫,只漏下斑斑点点的细碎的日影,几匹野马正穿过行林中,马蹄践踏枯枝 烂叶的声音,更增添了密林的幽静。说穿了,葛天氏部落和妇姜部落中间的这片 森林,只是这片森林最东的边缘,更大的林子一直朝西朝南蔓延,一直蔓延到深 山里。年轻的时候,葛母曾随母亲去过林子的腹地,并且上过深山上的黄龙洞。 黄龙洞为天然石洞,洞向正北延伸,七股八岔的互通相连。洞内曲径幽深,进洞 数丈东壁高处又悬一洞,洞口垂直,只能一个攀登。进入洞室,宽广可容多人聚 集。朝里走,洞顶有一钟乳石,常年挂着小水珠,莹光透亮。那一次葛母随自己 的母亲去黄龙洞主要是寻找母亲的小妹她的小姨妈嫘雷的,姨妈有一天在森林里 找野果,一去不返。因为黄龙洞里居住着一个大的部落。她的母亲怀疑小妹嫘雷 是被他们掳走的。那一年她才七八岁,也是第一次走出自己的部落,方知天外有 天。当她走进黄龙洞那个巨大的洞室时,一下就惊呆了,那个天然的大洞冬暖夏 凉,能遮风又能避雨,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住处。那一刻,她对山洞有了格 外的迷恋,心想今生能住上这样的大洞真是太幸福了。但她们只在洞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找到姨妈后姨妈却不愿意随她的母亲离开那里,后来方知年轻的小姨妈是 在林中寻找野果时碰见了一个猎人,那猎人见她貌美就将她抢到了这个洞内,她 非但没感到恐怖反而却显得很高兴。因为洞里的居住条件使她一下就像进入了天 堂,所以她对姐姐说她再也不愿回到原来的部落,那里不是住树上就是住草棚, 夏天淋雨,蚊虫成群,冬天寒冷,还有被野兽叼走之险。这地方由于太好人口已 经超员,一般人还进不来,若不是抢我的那个人是洞内最好的猎手,我还成不了 这洞中人。你看这地方,多美,泉水清甜可口,洞内冬暖夏凉,外人难入侵,野 兽进不来。说到最后,她还央求姐姐也留下来,并说她可以让那猎人给酋长去说, 保证一说一个准!葛母的母亲望着长大了的妹妹,好多时没说一句话,最后拉着 女儿就离开了那个大洞……葛母想着陈年往事,觉得人生无常,若那一次随姨妈 嫘雷留在那个黄龙洞内,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由于当时年轻,说不出母亲为何没 留在那个天堂似的大洞内,是这方有着难以割舍的牵挂,还是离不开故土?虽然 年幼的她猜测不出母亲所想,但她却对那个大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几次都梦 到自己也住进了那个洞内,烤肉的香味儿使她的梦更加美好,直到儿子发明了地 穴式窝棚,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梦想成真! 葛母想着往事,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林子的深处,这林海深处,连鸟雀也少飞 来,只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鸣。过了一道小溪,林子稀疏了一些,鸟儿才多 了一些。溪旁的红色岩石上有几处灰烬,说不准是葛天氏部落还是妇姜部落的人 在此烤过猎获的野味儿,因为这地方正是两个部落的交界处,双方都可以在此猎 兽。这里不但有成群的野羊、草鹿、野牛和豺狼虎豹,还有山杏、山桃和野葡萄。 此时葛母可能是太累了,口也渴得厉害,看泉水清澈可鉴,便驻了步,蹲下 去用手掬水喝。这里的溪水萦回清澈,由于还是初春时节,喝起来冰凉冰凉的, 甚至有点儿砸牙。葛母每喝到冰凉的水都爱说" 砸牙" 。至今,在长葛一带还有 这个词汇,这是一句土话,流传了六千多年但仍还在民间使用,可见它的永久性。 七千年后有一个民俗学家说:中原是一块丰腴的土地。我们在这块土地上耕耘了 几千年之久,这么久远的历史使我们收获了很多东西,也遗忘和失落了许多东西。 我们收获的大多是以文字为代表的精英文化,而遗忘的则是以民俗为代表的草根 文化。多少年来,我们衡量文化的标准是用受教育的程度来评价的,其实这是不 完整的价值体系。文化应该是完整的,它不仅包括以文字为代表的精英文化,也 包括以老百姓生活为主要内容的草根文化。精英文化的基本载体是文字,草根文 化的载体是语言;精英文化的传播媒介是典籍,草根文化的传播媒介是口耳;精 英文化的传播方式是阅读,草根文化的传播方式是说听;精英文化的传播对象是 上层社会和知识分子,草根文化的传播对象是下层社会和老百姓。只是在没文字 的原始社会是没阶层的,但没文字不一定没文化。比如葛母创造的这个土语" 砸 牙" ,翻译一下应该是" 如冰砸牙" ,形象之极,可惜在字典中查不到,它只在 民间流传。多少入典的文字早已枯萎死掉,而这句土语仍有它强大的生命力,在 长葛或豫东一带至今不绝于耳。如果一句话在千百年的时空里被千百人不停地搬 演,那它必是一件大话。如果一件事在千百年的时空里被千百人不停地搬演,那 它必是一件大事。且不说葛母的这句" 砸牙" 是什么大话,但就她儿子葛天的传 说几千年不绝那它必是一件大事,这件事大到哪一步,就因为他是人类的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