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斐父母尽管都是军、师级干部,但丝毫没架子,和善得像那笑口常开的弥勒 佛。 佩珍进屋,看见客厅水磨地和厨房卫生间的地上黑呼呼的一片油渍,便泡了一 大盆碱水,跪着擦刷了起来。 一旁,马老太见她累得汗水淋淋,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汽水:“来,佩珍,坐 下来歇会,喝瓶汽水消消热。” 佩珍欲要推辞,热心的马老太用启子把瓶盖启开了:“快喝,汽水开了盖,不 喝就会坏的。” 佩珍只好停下手中的活,接过汽水,一仰脖,咕嘟喝了一大口:啊,嘴里麻麻 辣辣的,汽水落进肚,一股气又从胃里窜上,直冲鼻子,一股呛人的麻辣气。她不 禁皱紧了眉头,这就是汽水,哪及山里的泉水好喝。可她不忍拂老太太的好意,强 硬着头皮把瓶里的汽水一口一口吞咽下去。 “王妈走后,家里一直没有保姆,我和斐斐他爸,腰部都有弹伤,不敢劳累过 度。这斐斐吧从小就娇惯了,十个指头都没开叉,根本就没干过这些家务事,半个 多月来,大家只好将就着过,咳,家里脏得真不像话。佩珍,有劳你辛苦了……” 老太太唠唠叨叨地抱歉道。 佩珍咽完最后一口汽水,用袖子揩了把头上的汗,笑笑道:“这没啥,我本来 就是来您家干活的。”说完,又只顾自己埋头去刷洗客厅的地。 晚饭,佩珍麻利地摆好饭菜,正欲退下,到厨房去。马老太招呼她道:“佩珍, 你别走,一块来吃饭吧。” 佩珍怔住了:从小到大,她还没上过桌子吃饭。农村有规矩,女人吃饭不上桌。 何况,她现在是保姆,又如何能与主人同桌吃饭呢? 她犹豫犯难了,马老太却一把将她拉坐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一块吃嘛,别客 气。到了我家,就要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嗯,我来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说着,顺手夹了一筷酱干炒肉丝住嘴里一塞,略皱了一下眉,但嘴里仍夸赞道 :“嗯,味道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呀!”马斐大声嚷叫起来,“这菜太咸了,我爸我妈都有高血压, 动脉血管硬化,吃菜不能咸,这些,我不是早交待你了吗!” 她冲着佩珍发窘难堪的脸,不满地指责着。 马老太出面给她解围道:“哎,这事不能怨她。农村人口味重,吃菜吃得咸, 她初来乍到,哪能一下就适应得了呢?其实哩,她这碗菜的味道还是蛮好的,只是 我和老马都有高血压,医生一再叮嘱,要吃得清淡些……”“哎呀,这海带汤厚厚 的一层油,让人咋吃呀?”马斐又蹙着眉头嗷嗷叫了起来。 佩珍更加慌了神,这顿饭菜,自己委实尽心尽力,为什么处处难合主人的意呢? “我没放油,这是排骨肉里炖出的油。”佩珍低眉垂眼地解释道。 “可你得把油撇掉呀,不然,看了都腻味死了,哪还吃得下呀。” “怎么撇呀?这汤和油混在一起。”佩珍犯难地道。 “嗨!你真笨呀,油浮在面上,嘴一吹,便聚到一边了,用匙这么一舀,不就 舀出来了么。”马斐边数落着,边做着示范,并把舀出来的油递给佩珍:“去,把 它倒在水池子里去。” 啥?佩珍心疼地一抽搐:这么好的东西竟倒掉。在乡下,这些油,总要炒十天 半个月的菜。 “倒掉太可惜了,留着炒菜吧。”佩珍征求马斐的意见道。 马斐一脸不屑:“这种油还能炒菜?吃了会得肥胖症的。国外现在根本就不吃 猪油。” 佩珍还是不舍,便倒进自己的饭碗里:“那我吃掉吧。” 马斐惊讶地瞪大了眼:“哎呀,你不怕得肥胖症吗?” 佩珍大口嚼着这浸满鲜美油汤的饭,笑笑道:“得了才好哩,我做梦都想胖起 来。” 一旁,马老太接话了:“是嘛,姑娘是要丰满些才好看。你看佩珍长得多好, 脸上桃红水色的,哪像你,瘦瘦弱弱像个病秧子一样,整天这不吃那不吃,减什么 鬼肥!” “你懂什么?现在什么年代了,审美观也变了。看人家国外,最时髦的就是怎 样减肥,胖了连工作都找不到。”马斐抢白母亲道。 半天没吭气的马之善板脸斥责道:“看看你身上,哪儿还有多少肉。减肥!减 肥!再减,就剩一把骨头了。” 马斐见老爹动怒了,这才没吭气,低下头,匆匆扒完小半碗饭,抿了几口肉汤, 就放下碗回自己房里去了。“她就吃这么一点?”佩珍惊讶了,为自己的两大碗饭 量而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