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过了四天,马老太两口子启程去青岛二女儿家。 佩珍和马斐将两老送至车站,在软席卧铺车安顿好车后,马斐扬扬手中的纸条 道:“妈,我这就去给二姐拍电报,让他们明儿到车站来接你们。” 待马斐走后,马老太拉住佩珍的手,唠唠叨叨地又一再重复着刚才讲过的话: “佩珍,你人善脾气好,有你照顾斐斐,我就放心了。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脾 气丑得很。日后若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就忍让点。” “您放心去吧。”佩珍低着头,机械地重复道。从几天的接触来看,她深感马 斐是个极难伺候的大小姐,可为了报答眼前这位老太太,她想她是能委曲求全的。 佩珍刚到家里,就接到了马斐的电话。 她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你怎么搞的,上哪儿闲逛去了?我连拨几个电话 都没人接。” 佩珍委屈地辩解道:“送完车,我顺路绕到菜场,买了一些菜,刚刚才到家的。” “哦……现在外面坏人多,我是怕你出去不安全,以后没事就呆在家里吧。” “嗯。”佩珍恹恹地答应着。“今儿我有外事任务,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了。” 说完,便咔地把话筒挂上了。 昨晚还剩了一些土豆肉丝,反正就我一个人,煮碗面条,将就地吃两顿吧。佩 珍想着,便将买好的黄瓜、茄子、西红柿洗净,放入了冰箱。 尔后,着手搞起房间卫生来。这是一幢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洋楼,楼上楼下有两 厅八间房,因人少,北边四间房基本都闲置着。但她还是一间间擦抹拖洗了一遍。 最后,抹到马斐书房的桌子时,她目光不由地被吸引到书架上了。 从《红楼梦》到《罗米欧与朱丽叶》,老子、庄子、康德、萨特,各类书籍挤 满三书柜子。 她抽出了一本《红楼梦》。三年前,乡里放映了越剧《红楼梦》的电影,她和 芸芳几个妹子,硬是翻了十几里山路去看。她看到黛玉焚稿时,抽泣不已,哭得泪 人一般。 佩珍看看时间还早,才十一点,便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安心适意地翻阅起《红 楼梦》来…… 客厅挂钟刚敲过十二下,马斐满脸愠色地进来了,见饭桌上空空如也,不禁愕 然,高声嚷嚷道:“喂,佩珍,饭弄好了没有?” 佩珍捏着书,慌慌张张地从书房里走出:“啊?你回来了?不是说有外事任务 么?” 马斐悻悻地将肩上的蛇皮小包往沙发上一惯:“飞机出了故障,害得我白在机 场等候半天。” “那……那你还没吃饭罗?”这下佩珍真慌神了。 “可不是,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快上菜盛饭来吧。” 佩珍忐忑地瞟了她一眼,嗫嚅道:“我以为你不回来吃,就没打算弄菜。请你 等一会,我烧面条去,马上就好。” “你还没弄饭?上午你干什么去了?”马斐咄咄逼人地责问道。 “我……我看了会书……”她不安地低下头,翻弄手中的书本。 “看书?什么书?”她一把夺过佩珍手里的书,一看里自己书房里的《红楼梦 》,愤懑的心里又平添了几分蔑视:“哟,原来你还是个红学家呀!看来你是走错 了门,你该进红学研究所。也怪我有眼无珠,将你当小保姆用了,失敬了,失敬了。” 那肆意的刻薄嘲弄,像刀片一样刮在她的脸上,她难过地抬起眼睑,哀求道: “是我不好,马斐,你稍等一会,我这就烧面条去。” “吃面条?”马斐生气地头一昂,“我每月花五十元钱请你,就是烧破面条给 我吃?” “这……”佩珍一时语塞,忍气吞声解释道:“不是我想偷懒,弄饭菜时间长, 我怕你会饿着……” “不偷懒?为何十二点还没饭吃?哼,看书?莫非想等我来烧饭给你吃……” “你?……”佩珍再也忍不住,抽抽答答地哭泣了起来。 见此,马斐也自觉有点过份,悻悻道:“行哪,我又没说你什么,只不过要告 诉你,要玩,想看书,也得先把本身的事儿干完。算啦,这会子我也不想吃饭了, 你给我冲一杯牛奶,拿两块蛋糕来好了。” “嗯。”佩珍揩了揩脸上的眼泪,低头依命地干去了。 第二天,佩珍打扫书房时,翻遍了手中的钥匙串,都找不到书房钥匙。 是马斐取走的。她想起昨天的龃龉,心里一阵莫名的屈辱:马斐是防我偷懒看 书,有意拿走的。 她,蔫蔫地垂下头,快步地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