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孤立她! 五一假期三天,韶光自然是利用这样的大好光阴回家探望亲人。佳如与之同行, 于她家里小住。 妹妹锦莲刚动完手术,趟在医院里脸色苍白。听说姐姐回来,很是高兴,坐着 起来说了许多话。妈妈看着自然舒心,在家里做了好几个菜,等着她与佳如回去吃 晚饭。又特意给锦莲做了粥送过来,喂着她吃下。 “姐姐,你才去这样几个月,我却感觉你走了好几年似的,一点都不习惯。” 锦莲拉着她的手。 “傻孩子,当年我去外地上大学的时候,还不是每年都要呆在外面那么久,怎 么不见你不习惯?”韶光笑。 “那当然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初中嘛,住在家里面,有妈妈陪着。现 在在医院里呆了整整一个月了,想想就觉得可怕。”她的* 没有一点血色,说起话 来声音哑哑的。 她脸色很不好,原本锦莲比韶光要小四岁,现在看上去,她倒显得年纪大。韶 光每每想到这里便是心慌,这样的病……怎么说来就来了呢?“没关系,我问过医 生了,再住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去了。” “不会啊,妈妈这段时间情绪也不好,虽然一直笑着,可是我知道她心里苦。 姐姐,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这次病成这样,真的很担心呢。” 韶光便用力地握住她细瘦的手指,“别担心,还有姐姐在呢,我永远也不会让 你有事的。” 锦莲便突然想起小时候说过的话,日后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姐姐,我 想吃紫槿木的巧克力蛋糕,以前只有妈妈一个人在,我也不好意思让她跑那么远。 你明天去帮我买好不好?” “当然可以,明一大早我就去,保证让你吃到最新鲜的。” 她就紧握住韶光的手,冰冷的指尖仿佛想要汲取她身体的温暖一般,“姐,你 是因为……郑杨结婚了,所以才辞职去重庆的吗?” “小孩子,不要问这些。” “可是……我想知道,他要结婚了对不对?”锦莲睁着空洞的大眼睛,声音极 哑。 “我不知道……”她突然就不想说了,“锦莲,不要担心这些事情,好好养病, 明白吗?” “这件事情,让你很痛苦吧……姐姐,你承受了这样多……” 刚出医院的时候就哭了,一颗心痛得跟刀绞似的,佳如在旁边扶着她,“韶光, 有一句话我知道很俗,但是我也不知道别的应该怎么说,吉人自有天相。锦莲会没 事的……” “我也知道,可是就是心里难过,你看她现在那个样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一样。她以前最是活泼,在学校里也是班花儿,老师们都夸她又聪明又漂亮……我 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 “嗨,看看你在说什么?真是不吉利,她又不是不会好起来。”佳如急得跺脚, “走走走,我们回家吃饭。” “可是她的病情越来越恶化,怎么办呢?”她真是急坏了。 佳如拦了一辆车,“听我的,不会有事的。”然而眉头依然是舒展不开,她是 学医的,亦能猜着几分。之前在医院里上班,总是不能给家属太肯定的承诺,这是 第一次,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安慰一个人…… 两人吃完饭,佳如突然拿出一张卡来,放到韶光手里。“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好 不好?” “你做什么啊?”韶光站起来,推还给她,“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的,何况 你拿了那么多东西来看她,又帮助过那样多,我明白你的心意的。” “是啊……你也知道,我们之间,不必说那些的。”佳如轻轻点头,“锦莲这 个病,不久之后还会动手术,那个时候花销更大。你已经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了,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难道继续预支下去?” “我……”她也是说到重点了,如果现在立即要动手术,她还真的拿不出钱来。 韶光叹了一口气,坐到床上。 “你放心吧,我也没有那么伟大啦,这个里面的钱也不多。你也知道我平常花 钱很厉害的,这里都是我工作以来的奖金。工资是在另外一张卡上的,反正这个存 了也是防着以后应急的,现在让你用,意义都是一样。” “佳如,我不能要。”韶光摇头,意识坚决。 “你跟我客气什么啊……”林佳如跺脚,“求你了,你赶紧拿去吧,我怕我现 在拿着一转眼又给花掉了,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好不好?”说话之间,她还眨了一 下眼睛。 她终于破涕为笑,眼睛里却藏了泪花儿,手里拿着那张卡,不知道如何是好。 送她走的时候妈妈也哭,两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在车站里面不停地擦泪水,可 把佳如给急得团团转。上了车许久韶光才停下来,佳如在旁边一个劲地提醒,“别 揉眼睛,千万别揉眼睛……不然又要变成熊猫眼了。” 韶光便笑,“又不是去相亲,怕什么熊猫眼?” “说好了以后不准提这两个字的,又揭我伤疤是不是?” “好好,是我的错。” 走出大厅,假期最后一天,重庆依然是人满为患,公交车排起长龙不说,连出 租车停靠点都是擦肩接踵。佳如拉着她直往队伍的最后面跑,脸上沁满了汗珠子。 “天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跟我们争?!” 长队已经排到了路边一家饭店门前,足足有两百米长。林佳如的话倒引来了另 一位绅士的注意,走上前来,“韶光?” “张总?”慕韶光睁大了眼睛,知道自己今天必定是肿了眼睛的,又有些不好 意思起来。 “张总?”佳如闻讯立马跑过来,“啊,张总,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予浩很惊讶,低下头看看自己,没有什么不妥,就笑言,“变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我今天穿错了衣服?” “哦,没有啦没有啦,细看之下还是有点像的。原来是另外一位张总呵……” 林佳如倒也不紧不慢地打起了哈哈,丝毫不因着自己刚才认错了人而有什么惭愧之 色。 “她以为是南际的张总呢,之前在医院里他们见过一次。”韶光连忙解释。 张予浩点头,又看她们的行李,“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 “哦,我们回了老家。”林佳如抢先答道。 “老家?” “就是长川啊,你还没有去过吧?那里风景很好呢,什么时候去看看?” “非常乐意。”张予浩又是那幅迷死人不偿死的绝世笑容,“两位现在是要回 家吗?不知道可不可以有那个荣幸送你们回去呢?” “韶光,帮我复印一份名单。”一同办公的同事喊道。 “韶光,帮我打印一份资料可以吗?”又有人问。 “韶光,这里有一百份调查表格,麻烦你……先帮我检察一下,然后我再让市 场部的人拿下去。” “韶光,帮我冲一杯咖啡,谢谢。” “韶光……” 半天以来,她的脑子里只浮现着这两个字,韶光、韶光……真是从来没有觉得 自己的名字这样难听过。这是怎么啦,难道所有人都觉得小组里她的工作量最少, 所以不停地要她帮忙? 时间真的很紧迫,她不想多花时间解释或者抗议,尽量在最快的时间里帮她们 做好,然后开始完成自己的工作。 然而清静不到一会儿,又有人叫她,把餐卡拿过来,“韶光,中午要下去吃饭 的吧?能不能先帮我点一份黑椒牛排?” “我也要我也要,红烧排骨,谢谢。” “还有我……” “这里……” 不过眨眼,她手里已经聚集了六张卡,除了一直好脾气且同做策划的周雨之外, 其它的人都加入了这个行列。她咬住唇,慕韶光,大人不计小人过,且不与他们斤 斤计较。于是原本准备加班的她又乐得清闲,早早下去吃饭。 苏怡看着她这个样子,不高兴了。“怎么回事,我们部门的中流砥柱去了南际 就变成这样?个个让你来点餐,太过分了。” 不过的确,在西华分部呆的时间那样久,极少发生这样的事。即便是有,也是 当事人临时有事,赶不及。 “算了,你也知道两个部门的关系,只能先这个样子咯。”韶光耸肩。 “那也不能这样下去啊,简直没有把我们分部放在眼里。”苏怡目露凶光。 韶光看了看左右,知道她一向有一说一,无甚城府,要是叫别人听到,哪里是 帮她?简直是要害了她!便笑,“好啦好啦,没有关系的,只当是一个新人呗。” 苏怡撇撇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南际部的那些同事都下来,围成了一桌有说有笑地吃着,子雪依然 坐到韶光旁边,“怎么样,工作上还习惯吗?” “什么啊……”苏怡一说到这里就有些愤愤不平,正要开始埋怨。哪知道韶光 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说下去。只觉得子雪是南际分部总助,说出来总有些 不合适的地方,便笑,“没什么,还好,只是有些忙。” 临下班的时候,韶光问旁边的周雨,“张总说是那个三齐的食品配方资料已经 发过来了,你有收到吗?” “我?”平常言语不多的周雨怔了一下,笑道,“没有呢,你要看吗?” “是的……过几天就要开发新的产品,所以我想先熟悉一下。” “要不你再等等吧……也许武汉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哦,是吗?”韶光轻笑了一下,又坐回来,看着自己的电脑。突然之间又站 起来,促然行到周雨的桌旁,“有个问题向你请教一下。” “啊……”周雨低低一呼,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文件夹下……那样快,可是 韶光还是看到了,那是三齐的食品配方…… 韶光是极憋不住话的,立时就说道,“原来你已经收到了啊。” “是啊,我刚刚才看到呢,和去年的一样。你如果要的话,就打印一份出来吧。” “谢谢。” 韶光拿过资料,紧紧咬唇,他们在孤立她!这个小组,根本不希望她融入到项 目里去!是了是了,这些天来的情况,她早应该看出来,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一 个什么都不会,只能打杂的小丫头! 这算不算职场政治里的一幕呢,她在银行工作近一年,大家都是小镇上相熟的 人,也没有那样明显的利益争执,所以她还懵懂地以为…… 轻轻叹气,她站起身去接水,目光瞟到张予瀚的办公室,他高大的身影站在窗 边,身后是冷硬的铁艺花瓶,置的不是来自大自然的缤纷花朵,而是……布艺绢花。 相比于张予浩的浪漫写意而言,他真的算得上——孤傲冷厉了。 蓦然又想到当日她刚来小组时,他说的话……原来,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观 点,而是……他们整个部门的想法吧? 她是一个一无用处的人,所得来的成功不过建立在诸如幸运的软弱基石上,一 旦上帝离她而去,她便是一摊烂泥,扶也扶不上墙! 多么可悲,从小品学兼优,一手揽括多种奖学金及荣誉的乖孩子慕韶光,竟然 被贴上了这样的标签?! 不,韶光咬牙,她从来都不会是安于现状的人! 回去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幅表情,她是谁?坚强独立的铁头草慕韶光,哪里有困 难难得住她?坐下来便开始查资料,不过是一份配方而已,即便没有即时拿到,她 一样可以做得出色! “啊!”重重的水桶砸在她脚上,韶光一个弹跳而起,疼得直打转儿。饮水机 早就空了,办公室里没人,她想喝水,可是饮水机置得太高,她根本无法将水放上 去。 在旁边资料室的周雨听见声音,连忙跑进来,见着是她,诧异,“出了什么事 儿?” “哦……没关系,被打到了而已。”韶光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揉着脚尖。 “怎么这么不小心?”周雨皱眉,自然也看到了她已经红肿的脚尖,“要不要 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谢谢。”韶光摇头,试图站起来,哪里知道一点劲也用不上,又蹲 了下来。 周雨便道,“不是已经下班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后天下午就要开会讨论三齐的新产品了啊,我的策划书还没做好呢!”她耸 了耸肩,“得抓紧时间。” “何必要这样拼命?”周雨叹气,脸上带着些同情之色。 “啊?”一句话说得她满头雾水,“笨鸟先飞嘛,又不像你,经验老到,又聪 明好学,什么事情都上手得快。” 周雨的神色变了一下,嘴角微微一动,又说不出话来,脸上只化作一个奇怪的 表情。“那你早点回去吧”,她淡淡地说,“我再去查点资料。” 韶光无奈地耸耸肩,强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这个样子,是不能加班了呢…… 到位置上拿了手提包准备下楼。走过助理办公室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看李子雪的 位置,她今天出差,想来是还没有回来。 刚下过去,地上积了不少水洼,方才用创可贴简单包过的脚瑟缩了几下,又退 回来,真的是不敢动呢。 靠在梯边的柱子上,凉意入侵,重庆总是这样,明明已经到了火热的时节,还 要突然降几天温,叫人感受四季变幻。掏出手机来,一想到林佳如今天值班,又把 手机放回,打算叫个出租车来接她。否则……真的是没法动啊。 “慕韶光!” “呃……”是谁在叫她?回头,白车停在眼前,她不认得这是什么名车,只能 以颜色来定义。“张总。” “你的脚怎么了?”张予瀚摇下车窗,脸色有些漠然。 “在办公室的时候……被砸到了。”她靠紧了柱子,那一次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的日子如在昨昔,之后见到他,都是能避则避。 “上车。”他的眼神微微示意。 “啊?”他应该是想送她去医院,她可不敢再同他共处小小的一隅,“不了, 谢谢你,我已经打电话给医院的朋友了,她说马上就来接我。” 他一扬嘴角,“江北十院?” 她突然有些气馁,江北十院不在商业区,离她上班的地方更是远。遑论下雨天 的路况,处处塞车。 “上车。”张予瀚不再多说,只用命令式的两个字。 “真的不用了,张总,谢谢你的好意……” “你要我说几遍?”他冷眸微张,露出吓人的魄力来。 “是。”她有些鬼使神差地,竟然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平稳地向前,两个人迳直无语,韶光只好扭过头去看路边的景色。 “认得路?”他没有回头。 “不认得。”想了想,又问,“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回家。”又是短短的两个字,他真的是累了,眼睛里布了一半的血丝。 到了红海之约,车子停下来,她几乎是单脚跳下车的。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抓 着手提袋,姿势有些滑稽。 “你做什么?” “不用您送我了,我家就住在对面,我自己可以回去。”韶光一笑,低声答。 “就这样跳回去?”张予瀚皱眉,仿佛极不情愿似的,拉住她的手腕。“我也 没有那样见死不救的习惯,过来吧。”他刚刚说的回家,不是回她家,难道是回他 家?韶光身子一个哆嗦,双手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他住的是复式公寓,装修得别致大方,家具都是进口的原木,一看就知道价格 不菲。他让她坐到沙发上,“水在这里,要喝就自己倒。” “哦,谢谢。”越是呆在他身边,便越是觉得冷,他又开了冷气,韶光便捧了 一杯开水在手里取暖。 张予瀚进里屋,片刻之后出来,竟然拿了一下医药箱。“把鞋脱了。” 她总是有些不愿意,只觉得他每一句话都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 “动作快点,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要不你先把药箱借给我——原本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把高跟 鞋取下来。露出已经渗透了邦迪的血印子,整个大拇指都肿了起来。张予瀚蹲下, 握住她的脚腕,竟然对着受伤的指头——轻轻吹了一下? 如同做梦一般,他嘴里暖暖的热气像在她脚上生了根茎,噌噌蔓延过她的身体, 生长到脸颊。她满脸都是红意…… 张予瀚却没有关注那样多,快速地帮她消毒包扎,还上了消炎药末,手法熟练 得……可以和医学专业的林佳如相提并论!她由不得赞叹,“张总,你的包扎的技 术真好。” “是吗?”他反问了一下,“久病成医吧。” “久病?你身体不好吗?”她嘟嘴,看上去不像啊,他可精力充沛得紧呢。 “身体不好的是我姐姐。” “你姐姐?她也在重庆吗?”她一向是八卦的,现在更来了兴趣,想要一问究 竟。哪里知道他并没有回答,而把药箱装起来,放到原处,然后就是静静地站在窗 边,发呆。 她的问话就这样被抛在空中,无人接应,气氛无端端尴尬起来。她也侧首看他 的背影,只觉得天地间一切静止,唯他一人是鲜活而不容惊扰的……也不知道过了 多久,她动了动自己的脚,疼痛感已经去掉很多。 于是站起来,说,“张总,我的脚已经好多了,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他依然没有转身,神游?韶光便只当他听到了,站起来慢慢地往门边走。突然 响起来的手机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张予瀚走到客厅来接电话,“喂,是我。” “对。” “可以,我七点钟到。” “好,半小时。” 张予瀚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脚步缓慢韶光回头。他似乎这个时候才 想起她来,“外面在下雨,你先呆在这里,冰箱里有吃的,自己拿。” “张总!”她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消失在门外。 七点……七点半……八点。 八点半! 隐歌是极不喜欢看泡沫剧的人,又不爱综艺节目,看电视最是无聊。她起身,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是饿。果然走到厨房,冰箱里面有玉米、有火腿、有 青菜……还有牛肉…… 她咽了咽口水,中午食**不好,吃得不多,现在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好在厨房 里的配置还算完整,她牛刀小试做了一份炒饭。担心着自己吃不完,又分了一碗出 来装着,还很不客气地倒了一杯果汁。 吃完是九点二十,她不敢给张予瀚打电话,更不敢不辞而别,只得呆呆在坐着。 终于逛进了书房,电脑在里面,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去开机,果然要密码,气馁 地坐下来。四周都是文件,以及书籍,大抵不是重要的,散乱地放在桌子上,一点 条理也没有。 旁边有一个玻璃相框,镀着迎春花的图案,四周都是透明的,只点缀了几颗水 晶,背面写着一个日期,3 月不就是她与张予瀚初识那一日么? 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容甜美,唇红齿白,不过脸色有些暗,像刚历过大病……再 往旁边是一个大大的盒子,隐隐可见木质边框。韶光一眼可以识出,那是一幅画… … 以往最喜欢的地方是画廊,一个星期里总会去逛上几次,这样的包装礼盒,见 得太多……只是,像这样精致的东西却是极少。人素来是这样,遇着感兴趣的东西, 总是忍不住上去碰上一碰,就像是见着商场里的漂亮衣服,不买,拿过来试一试也 是好的。 她想也不想就上去搬,哪里知道那样重,她身子重重跌下,相框便哗啦一声摔 下来,裂纹遍布。 她只觉得这个声音刺耳之极,双手把它捧起来,照片的女孩子这样看上去,便 不那样美丽了。 刚好在这个时候开门声响起,她开着电视,有人进来也没有听见。回头,只见 着张予瀚与李子雪两个人都看着她,韶光一惊手一松,相框又落在地上……这次, 碎得体无完肤。 张予瀚的表情就那样阴沉了下去,韶光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这样生气过! 她真的是害怕了,他的脸就像是密布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点来,或 者……是冰雹?! 慕韶光不敢想象,“对不起……张总,我……我重新买一个……”她知道她赔 不起,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无别的话可说。求救似的看向子雪,子雪却也是没有 表情的脸,只是微微向她摇头…… 张予瀚不发一言,径直过来,将碎片一一捡起来。她能感觉到他全身都是那样 入骨的寒意,她真不知道冷酷无情的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一切都像一个梦,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进过这间书房。 张予瀚手里拿着那张被碎玻璃划过的照片,没有回头,对李子雪说道,“送她 回去。” “张总……”李子雪也知道他表情不对,似乎想再说些什么。 “让她走!”他大吼一声,脸上如同六月飞了雪,又一层一层加上霜。 他这是什么意思……韶光一时间懵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张总,这件事情的 确是我做错了,你要我怎么样补偿都可以。”她想要知道事情的解决方式,绝不可 以就这样不明不白…… 李子雪在旁边拉她,“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韶光自然能看见子雪的眼色,张予瀚背对着她们,连头也不回。她终于往后退 一步,由子雪扶着走了出来。 她住的旧式小区就在对面,据说再过几年就会拆迁,四处的树木都高大而苍凉。 子雪帮她开门,然后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又帮她倒水。 “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找个机会……向他道歉吧。” “他那么生气……” “不用担心,他把公司与私事分得很开,不会在工作上为难你的。”李子雪想 了一会,目光又从窗口探了出去,这里隐隐可以看到张予瀚公寓的一角。“他就是 这样,表里不一,人人都道他冷漠……” “那张照片里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张予瀚的姐姐。”李子雪答得很快。 韶光突然想起张予瀚之前的话来,她同母的姐姐么?倒果真应当如此,两人眉 眼之间都有几分傲气。“她现在哪里?” “死了,两年前的车祸,就在江北,3 月那就是相框后面所记录的东西!韶光 意外,”连日期都记得?“果然是一个称职的助理呢,对于这些都了然于胸,所以 ……她才会这样深得张予瀚之心吧。 “09年最大的交通事故317 之难,谁不记得?他姐姐去世之后,精神很不好, 一度濒临崩溃。直到半年之后才恢复过来,南际分部的业务量也是在那个时候被西 华分部分去了许多,两部门才得以平起平坐。否则,张予浩是万没有办法与张予瀚 相比的。” “……”是这样的吗? “你一进公司就在西华分部上班,自然不会有人同你讲到这些,如果没有那场 车祸,长忻集团副总裁的位置非张予瀚莫属。”李子雪脸上是窥破万态的从容。 韶光点点头,跌跌撞撞这样久,她反而不知道应该信谁了,只知道张予浩对她 有恩在先,又与人为善。而张予瀚……一想到他浑身便是寒意,他蹲下来捡碎片的 样子历历在目,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一疼。 3 月17号,他们初识的日子,是他姐姐去世两年的祭日。那么那家医院……他 去的那家医院也许是她姐姐离开的地方!还有公交车上他流泪的那一幕,她突然就 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痛得厉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