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005年9月30日接到死刑判决的第一天(5) 犯人们着手给吕德彬加戴械具,示意他坐在水泥地上,先给他戴上脚镣,吕 德彬好像从刚刚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他近于歇斯底里的无诉对象地喊“我不戴, 我不戴,让他们戴,我不戴,我要上诉,我还要上诉。” 犯人们面面相觑,看看吕德彬,看吕德彬身后站着的看守民警。 看守他的狱警们看到这位前省政府高官的失态模样与小孩子打别般的神态, 软也不是硬也不是,不知说什么好,不知做什么好。 一直在宣判现场的看守所教导员被看守所里的民警和在押人员称之为“刘导” 的刘启明走过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但立场和态度也是异常地明确,不容置疑 地。 “老吕,你得配合,这是规矩,你也别为难这些犯人们。”他眄视了一旁站 着的两位等着给他戴镣的犯人,“戴上也不耽误上诉,将来你诉下来了,还按规 定给你去掉。”刘导说得入情入理。 识人劝,吃饱饭,光棍不吃眼前亏。他知道说不戴就不戴了,这是啥地方, 这是看守所,是对人犯采取强制措施的地方,什么叫强制措施?就是你听也得听, 不听也得听,愿意做也得这么做,不愿意做也得这么做。你以为这是你家,愿意 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长、什么官,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叫 法律的威严?威就是震慑,严就是说一不二,人家都戴,你为什么不戴?看守所 条例规定死刑犯必须加戴械具,必须是什么意思?不是可以,不是商量着办的事, 没有任何灵活的余地,没有人敢不让你戴,你是前高级官员,是高级知识分子, 给你个台阶,给你个脸面,劝你几句,不然地话,你敢说不带,要是一般的死刑 犯敢有这态度,看守狱警们早劈头盖脸,爹妈屁屌地骂开了。劳动号的犯人们早 飞起一脚,对准你的腿弯处把你踢爬在地上了,你不戴,你还不想来看守所呢, 你还不想死呢,你想咋着就咋着拉?软的,硬的,杠子气的,熊包的,各种各样 的死刑犯他们见得多了,禀气一点的,有点英雄气概的,无义也凛然的,给他戴 刑具的犯人们反而看得起他们,砸铆钉也好,拧土铐也好,反而手下留情,用劲 小些,戴上后感觉宽松一点,哭闹的,软蛋的,他们反而小瞧,手下反而不留情。 听完判决,灵魂吓得出窍,浑身稀软,站立不住,半晕半醒状态的人他们也见得 多了,大喊大叫,哭闹踢蹬拒绝加带镣铐的女死刑犯们他们也不少经历,哪一个 能被法外开恩免了镣铐的侍侯呢?一个也没有。他们在操作时,对这些又哭又闹 的人,反而怕这些人胡闹出事,弄开了镣铐,镣铐反而上得更紧。识时务者为俊 杰,吕德彬人生的大半辈子都是识时务的,多少重大关口的趋利避害的选择都做 对了选项,眼前的这点小小的判断能做错吗?刘导三言两语一劝,吕德彬也就不 再固执,不再激动,自觉地坐在地上,配合施工的犯人们给他带上脚镣手铐。 说实话,有他以前的身份,有刘导的规劝,他虽然为拒绝加固戴械具喊叫了 一番,犯人们在固定镣铐时并未对他进行过紧的惩罚,也并不像其他死刑犯,喊 叫过后,拒绝过后,往往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镣铐锁固得更紧,手脚更加难 受。 幸福的感受不易再加,因为幸福就是幸福,痛苦的感觉都可以更上加更,因 为痛苦之上还可以更加痛苦。 吕德彬戴械具是痛苦的,但犯人们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还是使他占了一分小 小的便宜,没有利用那点有弹性、有幅度、可以灵活掌握的手劲大小给吕德彬施 加更大的痛苦。 吕德彬的械具戴好,吴管教、李管教一左一右搀着他的胳膊,拉着他让他从 地上站了起来,吕德彬抬了抬腿,稍微往前挪动一下脚步,脚镣坚硬的铁环咯磨 得他的踝骨处一阵刺骨的疼痛,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但明显地不敢再使劲 往前挪动脚步。热水浸泡出来的,洗脚时按摩小姐经常揉捏过的这双皮骨弱嫩的 双脚,别说铁肉磨擦令他生疼,就是让他拖着一条近20斤重的铁镣走路,对他也 是一个不小的体力负担,他颤悠悠站着不敢挪步,他在心理上、肉体上一时还不 适应这新增加的负担,他扭动一下双手,戴这种“土铐”他是第一次,没有经历 过的第一次,他只知没有原来戴过的手铐感觉好,说不上这种手铐,再松能松到 哪儿,再紧能紧到哪儿。没有标准,没有要求,只觉得这种铐戴上就是这样,他 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舒服。手脚都给捆绑了,哪会好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