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整日,连琛珏和药医、耿子绎三人重新研究谷里的医书,直到了黄昏时候她 才回到梅居。 她始终没有机会见到那名神秘又冷酷的谷主,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些失望。 药医也似有意若无意的避这件事,令她万分不解。 未久,梅凯威便给她送晚膳来了。 「琛珏姊,这里比起死牢真的好太多了,对不对?」他笑著打量四周,「瞧瞧, 药医先生对你真好,还请人帮你裁制了新衣,不知道琛珏姊对药医先生……」 不等他说完,连琛珏便摸著他心里的意思,连声阻止他再胡扯下去。 「小威,不许乱说话,要是让药医先生听到了,看你怎麽辨?」她故意吓唬他, 但没有奏效,他仍笑得亮眼。 「不会,要是药医先生听到,那才好!」 看来梅凯威对连琛珏可是深具信心。 连琛珏苦笑了下,举起手佯装要敲梅凯威的头,他却笑著躲开,脸上净是得意 的笑容。 「小威,我可不许你再道麽乱说话,我还要跟药医先生继续合作,若是加进感 情因素,不是件好事……」 「琛珏姊,你不要顾虑那麽多嘛!你想想看,倘若你哪一天真是嫁给了药医先 生,你就可以留在谷里陪我和奶奶,也不必害怕再被送回死牢里去,这样不是很好 吗?」 连琛珏闻言,心里并没有任何愉悦的感觉,反而有些郁闷。 在死牢里的这三年,她很想家,想回去,但是她似乎忘了梅氏祖孙,他们…… 必定不希望她离开吧? 因为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如同亲人般,她要是离开,心里 必定十分不舍;但龙邪谷毕竟不是她的家,迟早她都会离开的。 房内的气氛顿时充斥淡淡的愁味,连琛珏连忙转移话题。 「小威,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 「岁寒院附近好像有一个院落是完全没有种植植物,且屋宇比其他屋舍高,那 是什麽人的住所?」 梅凯威听了,脸色一变,原本喜悦的脸庞霎时刷白。 「琛珏姊,你……你怎麽会知道那个地方?」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连琛珏不是傻瓜,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沉吟了下,还是把那天她和耿于绎的误 入叙述了一次。 「小威,不能告诉我吗?」见梅凯威沉默不语,连琛珏追问著。 梅凯威瞥了她一眼,眼里溢满了担心。「琛珏姊,以後那个地方,你最好不要 再去了。」 「小威,我要知道原因!」 她不愿意再像前几天一样,莫名其妙出了死牢,又莫名其妙住进岁寒院的梅居,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梅凯威勉为其难地说:「琛珏姊,那里是谷主所居住的凡魔院。」 「凡魔院?」 真是恰如其名,那个地方,寻常人还住不得。 连琛珏这才了解为什麽耿子绎当天如此慌张的原因,不过!另一个疑问又再度 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耿子绎不是跟她一样,也是初进冷心庄园,而他,又是怎麽得知那个院落是龙 邪谷主所居住的呢? 还未能多想,梅凯威接下来的话又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琛珏姊,不要再接近那个地方了。」 「不要接近?」 「嗯。谷主不怎麽喜欢下人们接近那里,所以你要是随意接近,恐怕会触怒谷 主。」 「我不了解……」 「大家都知道凡魔院那里是禁地,没有谷主的命令,谁也不得进入。」 连琛珏闻言,陷入沉思。 「难怪……难怪那里毫无人气,寸草不生……」她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梅凯威见状,有了不好的念头。 琛珏姊该不会对凡魔院有兴趣吧? 他实在很担心。 ***** 用完晚膳後,连琛珏凭著记忆来到凡魔院,置身於广大肃穆的中庭中,她对着 黑暗的屋内探看。 半晌後,她皱眉抿唇,有些後悔来到这里了。 她不该为了想了解龙邪谷主的病清而私闯这里,龙邪谷主个性残酷,她不是不 知道,她真的是太冲动了。 夜里的凡魔院不但充满了魔魅之气,也清谲得很,连一丝人气也没有。 连琛珏正想转身离开时,屋里的人出声了。 「你有胆量来,怎麽没有胆量留下?」 低哑的声音里净是浓浓的嘲讽味,但连琛珏没有被吓著,而是好奇地扬起秀眉。 说话的人是龙邪吗? 难道他早知道她在这里?她以为……他的双眼暂时失明了。 停住脚步,连琛珏的脸上净是犹豫之色。 迟疑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道:「抱歉,谷主,我不是有意闯进这里的。」 「哦?」 这一声,印证了连琛珏的猜测。 一抹黑色身影倏然自暗处闪了出来,让连琛珏骇然一惊,身子也往後退了三步。 天!这会儿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手抚著胸口,连琛珏想看清龙邪的长相,不过由於他背著月光,她也只能看见 他模糊的身影。 他有著一头长发,身著与暗夜融成一色的素衣,骄傲地昂高下巴。 他的眼睛虽为毒所伤,导致暂时失明,不过他自然散发出来的邪魅之气,仍是 令人恐惧。连琛珏当然也不例外。 看来他的暂时失明,并未给他带来任何的不便,他还是如常人般的行动,也或 许更加灵敏。 「你……」 本来想开口询问他的伤势,但连琛珏愈想愈没有必要,因此她倏然住了口,觉 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愚蠢。 「我什麽?」 龙邪像是自地底冒出来的阎王,嘴角噙著森冷的笑意,慢慢地逼近她。 他的耳力,好得超乎连琛珏的想像。 强自振作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怎料龙邪忽地接近,骤然凑近俊颜,让她这 一口气吸进不少他身上的独特气息。 「你没有回答我。」他的声音里透著不悦,虽不是很明显,但足以令人察觉。 连琛珏屏住了呼吸,对上他闭著的双眼,开始想像它们健康的样子,差一点令 她失了神。 「你一直住在这里?」 她指的是,自他双眼失明後,他便一直待在这里吗? 「我住在这里需要你多事吗?」 他的确是不悦了,尤其是他嘴角那抹危险的笑意,更令违琛珏的心里响起了警 告的钟声。 「不……我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 「不适合人住?」 龙邪陡然狂笑出声,声音浑厚有劲,不晓得是否是天性使然,连琛珏觉得这笑 声诡谲得令人发颤。 微微地颤抖了下,此刻她真的後悔自己的冲动,或许药医一直不带他们来见他, 就是这个原因吧。 「是有一些……没有人气。」她解释得非常含蓄。 龙邪又笑了,「有个人也跟你说过同样的话,很可惜的是,他已经死了。」他 这次的语音里有著暴戾之气。 「死了?」连琛珏讶异地张大眼。 「是的,你想不想尝尝那种滋味?」他邪笑了起来,准确地抓起她的手,仿佛 要捏碎她的手骨。 连琛珏忍著疼痛,没叫出声,但是不久,他的另一只手便锁住她的喉头,用力 地箝著,令她几乎无法顺畅的呼吸。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跨进地狱之门时,他又蓦然放开她,使她狼狈地 跌坐在地上,猛咳嗽。 「咳……吱吱吱吱……」 她终於知道为什麽谷里的人,一提到他会如此畏惧了。 「感觉到了吗?」他突兀地问道。 「感……感觉什麽?」她喑哑地说,喉咙像吞了许多沙一样,异常痛苦。 「死亡的感觉。」他立在她的面前说道。 他似乎很喜欢聆听她痛苦咳嗽的样子,这令连琛珏莫名的想要发怒。 「不要再住在这里了,你可以换一个好一点的环境。」她生气地说。 以他谷主的身分,根本不必住在这种恐怖、荒凉的地方。 龙邪原本就单著阴寒的脸,更加透出一股凉意,他突然又粗暴地揪起她的衣襟, 将她的身子半提起来。 连琛珏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悬在半空中,却没有害怕的感觉,任他提著她的衣襟。 「你以为你是神吗?」 他的声音冰得像是冬雪一样,令人寒毛直竖。 「咳……我……我不是,我只是……气……」 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些什麽,但是心里就是为他感到委屈。 这令她懊恼不已,也为自己一时脱口说出的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气什麽?」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颊上,令她有些昏眩,但是她把这种情形归咎於她的颈子 被他掐住所致。 「你……咳咳……你可以对……对自己更好一些。」 龙邪的眉一扬,猛地松手将她甩在地上,令她的手肘及膝都破了皮。 痛! 这是首先出现在连琛珏脑海里的字眼,她缩了缩身体,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睨了龙邪一眼。 他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既看不出他的神色,也清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龙邪嗤哼了声,对自己更好些,哼,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麽跟他说话。 他撇了撤嘴,聆听出她的位置,踱过去。 连琛珏瞧见他走过来,心跳差一点停了,她忍著疼痛往后退了几步,犹没有他 的动作快,被他捏得早已淤青的手,又传来剧痛,但她仍是咬紧了牙关,没痛呼出 声,直直地对上他的脸。 「今天我可以饶了你,但是下一回!我要的就不光是你的命了。」龙邪撂下话, 丢下她後便往外廊移去。 连琛珏再度猛咳了几声,狼狈地爬了起来。 「唉,我的确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她苦笑的自我调侃,但是心里却有一 股化不开的牵挂,莫名地让她心慌。 ***** 来到正厅,龙邪坐上首座,轻松地支著下巴,傲慢又慵懒地等著下面的人自动 发言。 「谷主,犯人带到。」堂下,六、七名侍卫押著三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跪著。 龙邪皮笑肉不笑的弹弹指,微掀唇道:「是那日刺客的同夥吗?」 「是的。」 龙邪闻言,脸上的表情陡地变得残暴,唇角扬起,他沉声问道:「问出主谋者 了吗?」 「禀谷主,他们不肯招。」 由他们残破的衣物及鞭伤看来,他们已经过一阵拷问,不过不肯招的结果,就 是令他们提早见到这名人间恶魔。 「不肯招……」 龙邪此时此刻怒涛早已盈满胸腔,他大力拍了下扶手,站了起来,随即来到其 中一人的面前。 「呃?!」 人犯们没有料到失明的龙邪动作居然会如此迅捷、准确,彷若双眼失明对他没 有任何影响,不禁低喘了一声。 但是他们的气才刚吐出,其中一个人就被龙邪提了起来,一掌击中他的腹部, 将他打飞至厅里的柱上,只见他呕了口血,眼翻白,死了。 剩下的两名人犯则睁大了眼,怔仲地看著死者,身体顿时僵硬,轻轻地咽了口 唾沫,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天……天哪!他们方才只觉得一阵阴风扫过,不到一会儿,同伴便死在龙邪的 掌下。 这……他们开始後悔惹上龙邪了,尤其是他们的人还弄瞎了他的眼睛,这罪… …他们实在不敢再细想下去。 对龙邪来说,杀一个人彷佛像捏死一双蚂蚁一样简单,不过,他在侍卫们的面 前杀人实属难得,看来这次他的确是气得不轻。 但是侍卫们可没有胆询问龙邪,愣了下,便叫人来清理尸体。 「现下,有人肯招了吗?」龙邪站在他们的面前,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背後, 傲然问道。 两名人犯瑟缩地发著抖,寒毛竖立,心脏好似要跳出胸口。 思及他们之所以咬紧牙关、忍痛不招的原因,就是笃定谅龙邪也问不出想暗算 他的幕後主谋,因此不会断然轻取他们的性命,不过,很显然他们低估了龙邪身上 的残酷因子,真是大大失策了。 为此,两名人犯不禁慌张了起来,其中一名更是吓得冷汗直流,发狂地朝龙邪 猛磕头。 「饶了……饶了我,谷主……只要你饶了……我,我可以马上招出主谋者。」 另一名男人没料到同伴会有此举,微张了嘴,随即挣扎一下,狠狠地对他这: 「你疯了吗?你要是招了,我们的小命才会不保!」 可是他显然是极怕死,什麽都不顾了,抱著龙邪的腿,依旧没骨气的求饶著, 「谷主!谷主,我是说真的……只要你肯绕了我,我什麽都招,什麽都招!」 龙邪只是嗤笑了几声,脚一踹,便把那男子踢得撞上椅子,头破血流地哀号著。 谷主,我……我是真的肯招……」男子仍喃喃地道,虽血流如注,但不至於死。 此时此刻,一旁的侍卫皆屏住呼吸,因为没有人知道龙邪下一步会有什麽举动, 也不晓得他今天壤心情的原因,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犯人一个接一个倒地,不敢吭声。 龙邪没理会那名不断求饶的男子,走向另一个被压倒在地的男子,好整以暇也 蹲在他的面前。 「你肯招了吗?」 龙邪面无表情,声音平缓,仿佛他现下问的是今天的天气如何,而不是攸关生 死的问题。 男人吞了吞口水,却吐不出一句话来。 龙邪的脸十分靠近他,长相是俊逸非凡没错,可惜的是浑身充满邪魅之气,个 性狂傲又独裁。 唉,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反抗他,也不会落得此一下场了。 「怎麽?你耳聋了吗?」 「不……我……」 「什么?说大声一点。」 龙邪的唇线一弯,又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不!我绝对不招!」 「很好。」 龙邪再度走回方才被他踢伤的男人身旁,众人都以为他要回去问那名男人的口 供,但是他却残忍的再度用脚踹他。 那名早就意识不清的男人被他踢中肚子,立刻痛得蜷起了身子,再度发出哀号, 又吐了不少血。 「不!住手!龙邪!你这个恶魔,你快住手呀!」没受伤的男人再度愤然地挣 扎,不过马上又被压制住。 龙邪听到他的声音,暂停了动作。 「你刚刚叫我什麽?」他好像听到恶魔两个字。 男人顿了下,沉默不语。 龙邪一个回身,便朝他欺了过去,一瞬间便箝住他的脖子。 「再说一次。」他冷冷地命令,脸上仍挂著残忍笑意。 「呃……呃呃……」 男人被龙邪掐住了颈项,根本只能发出单音,要他再说一次方才说过的话,真 的是强人所难。 一旁的侍卫见状,纷纷别开脸。 龙邪低笑了几声,又命令道:「说呀。」 他很喜欢人在他手中挣扎的感觉,有股兴奋感会自脚底宽至他的每一条神经, 他深深爱上这种感觉。 「呃……呃呃……」 男人又发出一阵声音,不断挣扎著,但龙邪仍没有放手的意思。 直到那男人已奄奄一息,龙邪才缓缓松了手,让他瘫倒在地上。 「把他给我押下去,饿他三天之後再处死。」 「是……谷主。」 就这样,那男人被带走了,只不过方才他是一身傲骨地走进门,现下是被抬出 门而已。 「谷主,这名男子该如何处治?」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询问龙邪。 龙邪头也没回地踱目首座坐下,像是微憩一般,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把他 带下去,他刚刚不是说要招,那就让他招个够吧。」 「是,谷主。但他的伤……」 「不必处理了,问完口供後就把他处理掉。」龙邪冷冷地说道,只因他最讨厌 这种没骨气的人渣。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