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连耘之陪石衣薰去亚维侬的警局协助警方调查案情,顺道请人 重建花房,又重新添购种子、花盆等器具,一大堆东西几乎放满跟艾里略先生借 来的小货车後头。 之後他们想要一扫昨日的阴霾,中午便决定留在亚维侬用餐。 他们在距离亚维侬之桥不远处的一间餐厅吃午饭,餐厅里有传统的法国民歌 演唱,颇为热闹。 「怎么了吗?这里有什么活动?」石衣薰和连耘之一起入座之後,忍不住悄 声向他问道。 「你在这裹住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即将有庆祝活动要举行?」连耘之 有些讶异的笑问。 他知道这儿即将有节庆活动举行,这些人似乎是正为活动暖身。 法国人是一个满喜欢庆典和活动的民族,从年初二月的尼斯嘉年华、蒙顿柠 檬节开始,就有一连串活动。 尤其是普罗旺斯的夏天,常常举办音乐会或者烟火晚会等等,这种热闹和毫 无拘束的气氛,使得普罗旺斯成为法国著名的观光地点之一。 虽然他对这些活动一知半解,诺比倒也告诉他不少资讯,而且那鬼灵精最近 老提醒他别忘了说服他父母带他进城玩。 闻言,石衣薰脸红了脸,道:「我没有注意过这些事……」 她住在普罗旺斯这么久,还没有参加过任何庆典或活动,虽然艾里略一家人 非常热情地邀请她参与,她仍然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因此她并不清楚普罗旺斯究 竟有哪些庆典。 唉,这么回想起来,她真的太孤僻了点。 连耘之抓住机会道:「那么,你来当我的舞伴吧。」那时众人均欢乐的歌舞, 肯定十分热闹。 「舞伴?」石衣薰又惊又喜,却又不敢答应。「不……那个……我……我不 能参加……」 「为什么?」 由於他看起来有点失望的样子,使得她连忙回答。「我……因为我……我不 会跳舞。」 听见这个答案,他瞧她似乎很懊恼地垂著头,不由得笑了,觉得她实在可爱。 「我可以教你跳舞。」 石衣薰又是一阵吃惊,更加慌张。 「我……我不行的。」 与其说她不会跳舞,倒不如说她全身上下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因此不要说一 般社交舞了,她连听著节拍摆动身体都不太会。 连耘之不明白她的烦恼,加紧说服她。 「没问题的,衣薰,你不会跳,我就教到你会跳为止。」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行。」 「你别担心那么多,届时会有很多人一起跳,就算你跳得不好,也没有人会 笑你的。」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那有什么问题吗?」他认真地用他那双专注又温柔的眼注视著她问。 石衣薰苦笑,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放弃,况且他这样问她,让她的 心跳得厉害,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没有……没什么问题……」 听到她这么说,连耘之很开心地道:「那么我们就说定了,那一天我会开车 去接你,你只要安心当我的舞伴就好了。」 她望著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想,他如此温柔的待她,如果时光能够在这一刻 停止就好了…… *** 接下来的几天,石衣薰更加忙碌。 花房正积极的重建,而花田的临时工人因为庆典之故,来的人不多,因此工 作也有些延宕。 这段期间,警方又来过几次,但是因为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和目击证人,案 情陷入胶著。 不过他们一直派人不定时过来巡逻,再加上连耘之几乎都陪在她的身边,因 此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倒是罗克门家又寄信过来。 当石衣薰从一堆信件中看到那封信时,她皱著眉,原本想像过去一样,连看 都不看就将它丢掉,但是後来想了想,她决定改变主意。 吃完晚饭,她目送连耘之在黑夜中拿著手电筒离开後,便拿出这封信,将它 拆开来看。 信的内容大致上还是跟以前一样,要她尽快回罗克门家担任要职,唯一不同 的是,他们这一回还附上许多文件,包括一些入籍的文件。 一口气看完它们,石衣薰仍然毫不心动,立刻将它们丢入垃圾桶内,然後忍 不住叹了口气。 她一直以为她说得够明白了。 既然决定一辈子都不再回罗克门家,那么她就一辈子不会再叫那个人爷爷, 也不会再过问他的任何事。 不过,倘若这次的火灾真的是他有意给她的警告,那么她也必须采取一些行 动才行。 深思之後,她拿出电话簿,找到一个她很久没再打过的号码,拨了过去,电 话响了几声後被接起。 对方用冷硬而且公式化的声音接听,令石衣薰再度叹了一口气。 「凯希加。」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立刻改变。 「衣薰?是衣薰吗?」他又讶异又惊喜地喊著她的名字,彷佛他们是许久未 见面的好朋友。 但是她没有办法用同等的热情来回应他。 只因一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强迫她想起过去的痛苦回忆,再度 让结痂的伤口流血一般。 然而,他却是她在罗克门家唯一的朋友。 虽然名为堂兄妹,其实他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凯希加是她叔叔再婚 的对象所带过来的儿子,直到最近才被老罗克门承认他的身分,让他入籍。 因此凯希加应该是最清楚她的痛苦的人,然而他却和罗克门家站在同一阵线 上,所以她无法友善的对待他。 「你会和我联络,是代表你要回来了,对吧?」 石衣薰轻轻叹了口气。「不,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说她固执也好,说她不识大体也罢,在她失去了双亲之後,回归罗克门家便 不再重要了。 「那么你……」 「我只是想知道,花房……是他教人破坏的吧?」她感伤地问。 她话里的「他」,指的就是她的爷爷。 她不愿意再叫他爷爷,更不会忘记以前他也曾教人破坏过她母亲的花圃,使 得母亲的心血付之一炬。 如果没有意外,这想必是他再度给她的警告吧。 凯希加的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想请你告诉他,我不会回去的,就算他用任何手段我都不会回去,而且, 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後,我就不再研究香水配方了,他想要新的配方,没有的东西 就是没有,我根本没有办法给他。」 他听了,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於开口。「衣薰,你要不要……我是说,你 和他见一面吧。」 「见他?」石衣薰自嘲地笑了笑。「我见他有什么用呢?」 以前她千方百计想见他一面,就是为了完成父母亲的愿望,真正成为罗克门 家的人,却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至少你们可以把话说清楚……」 「我不认为我还有话想对他说。」石衣薰冷冷地说道。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当初他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令父亲不得不让她从母姓, 然後又用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嫌弃她和她母亲的出身,不断地排挤她们,以至於 母亲最後抑郁而逝。 她不想恨他,却无法再见他一面。 因为她怕自己最後会跟他一样,因憎恨而变得丑恶,所以她宁可待在普罗旺 斯度过她的後半生。 难道就因为他的一封信、一些冰冷的文字,她就得听他的话,乖乖照办? 不,她办不到,正因为她办不到,因此她才会将他们拒於门外。 「衣薰!」凯希加急急喊道。 但是石衣薰铁了心。「不,我不想见他,凯希加,请你帮我转达,我只是希 望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有什么问题,请他冲著我来吧,不要伤害别人,也不 要伤害那些无辜的花朵好吗?」 既是一个研发香水的家族,对於花朵自然应该比其他人多一份爱护才对,不 该像他这样,为求达到目的便一把大火把它们烧尽。 「衣薰,虽然你不想听,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凯希加苦口婆心地 道。「和他见个面吧。」 她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话便把电话挂上,对於罗克门家,她老早就情 断义绝。 ***望著石衣薰在阳光下快速而且熟练的修枝,看来这片花田再过不久便 会成为人人向 往的花海。 连耘之不懂花,因此还是坐在不远处,一面看著她工作,一面拿著笔画个不 停。 他不是没想过要帮她的忙,但是一来因为手不巧,二来他常修错枝,所以最 後自行放弃了。 「薰衣草也可以做成饼乾?」连耘之的画笔在女子的唇角加上了一些上扬的 角度,嘴上与石衣薰闲聊。 她已比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更能够侃侃而谈。「当然,艾里略太太就有不少 关於薰衣草料理的食谱。」 他有点讶异。「我一直以为薰衣草只有香精产品和花茶。」 「其实薰衣草能够做的东西很多,艾里略太太就做过薰衣草面、薰衣草沙拉 等等。」 「哦?那我还真想吃看看。」连耘之笑著说道,颇为享受和石衣薰闲聊的优 闲午后。 「而且薰衣草在很早以前就被人们当成香料使用,据说,英国女皇依莉莎白 一世非常喜欢薰衣草做成的果酱。」 「果酱?这还真是令人难以想像。」 他完全无法想像薰衣草变成果酱的样子,不过他非常感兴趣,也佩服她对这 些花花草草的知识这么丰富。 石衣薰难得聊到擅长的话题,因此她不由得多说了一点。「事实上我自己也 会做一些薰衣草的料理,如果你……」 忽然发现连耘之笑意盈盈,目不转睛地看著她,她立刻红了脸,躲开他的注 视。 「怎么了吗?怎么不继续说?」他不解地问道。 她连忙低头,又开始修剪起枝枬来。「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对这些东西不感 兴趣。」 最近,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倒反了过来。 以前是连耘之说话,她倾听,但是现在好像换成她说个不停,连耘之顺著她 的话题聊。 自从遇上了他之後,她的个性好像慢慢的转变,只是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她 自己也不清楚。 连耘之听了她的话,笑了几声,摇摇头。 「衣薰,我喜欢你说话的样子、说话的语调,而且我也喜欢你和我聊天,不 管聊什么都好,我都很开心。」 这是一种只有陷入爱情漩涡里的人才知道的感觉。 只要是喜欢的人所做的一切都照单全收,只要是喜欢的人聊的话题,即使自 己不懂,也一定想办法和对方聊聊。 这种莫名的执著,恐怕就叫作恋爱症候群吧! 连耘之带笑的眼里只有温柔及爱意,让石衣薰屏住了呼吸,几乎快要忘了他 们才相识没多久。 她不知所措地垂下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胸口溢得满满的都是他给的爱,但是她却笨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果她能 够说一句,即使是一句「喜欢你」也好,可是她仍然红著脸,手足无措。 连耘之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失望。 「唉,看来我如果想吃你做的薰衣草料理,可能还要再多等一阵子罗。」他 自我调侃道。 他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也许是因为他再过不久便必须离开普罗旺斯的关系, 因此他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更进一步。 其实她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他也一直以为她已经慢慢接受他了,但情况似乎 不如他所想的乐观。 也许他该再放缓脚步,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啊。 等他离开普罗旺斯回到巴黎之後,很快的,他必须投入一连串的忙碌中,可 能无法随时与她保持联络。 加上他也得抽出时间回台湾一趟,否则他母亲可能更不会原谅他。 并非他对远距离的恋爱没有信心,而是他希望能够和她进一步成为恋人,因 为他是真的动了情,爱上了如此腼腆的她。 「没……没那回事,你想吃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做给你吃。」石衣薰听了, 赶忙以带著几分慌张的神情看著他。 这大概是她认识他以来,最大胆的言论吧? 但是她不喜欢看见他失望的模样,因此情急之下便把真正的想法脱口而出。 连耘之睁大眼,开心地盯著她瞧。 她又羞又急,别说是耳根子,连脖子也跟著红了起来。 心怦怦地跳著,手也不晓得该放哪儿,她只能红著脸、垂著头,希望他明白, 她也是喜欢他的。 「谢谢你,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上门叨扰。」连耘之弯 起唇角说道,表情宛如中了第一特奖。 他脸上彷佛阳光般的笑容,恐怕石衣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她心里想著,也许她的父母亲也是这样在薰衣草花田里一见锺情,然後决定 相守一生。 只不过他们相伴一生的愿望无法达成,先後离开人世。 她和连耘之会有未来吗? 她不知道,也完全不敢多想。 然而她却又不禁期盼,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得到幸福。 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连耘之陪石衣薰去亚维侬的警局协助警方调查案情,顺道请人 重建花房,又重新添购种子、花盆等器具,一大堆东西几乎放满跟艾里略先生借 来的小货车後头。 之後他们想要一扫昨日的阴霾,中午便决定留在亚维侬用餐。 他们在距离亚维侬之桥不远处的一间餐厅吃午饭,餐厅里有传统的法国民歌 演唱,颇为热闹。 「怎么了吗?这里有什么活动?」石衣薰和连耘之一起入座之後,忍不住悄 声向他问道。 「你在这裹住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即将有庆祝活动要举行?」连耘之 有些讶异的笑问。 他知道这儿即将有节庆活动举行,这些人似乎是正为活动暖身。 法国人是一个满喜欢庆典和活动的民族,从年初二月的尼斯嘉年华、蒙顿柠 檬节开始,就有一连串活动。 尤其是普罗旺斯的夏天,常常举办音乐会或者烟火晚会等等,这种热闹和毫 无拘束的气氛,使得普罗旺斯成为法国著名的观光地点之一。 虽然他对这些活动一知半解,诺比倒也告诉他不少资讯,而且那鬼灵精最近 老提醒他别忘了说服他父母带他进城玩。 闻言,石衣薰脸红了脸,道:「我没有注意过这些事……」 她住在普罗旺斯这么久,还没有参加过任何庆典或活动,虽然艾里略一家人 非常热情地邀请她参与,她仍然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因此她并不清楚普罗旺斯究 竟有哪些庆典。 唉,这么回想起来,她真的太孤僻了点。 连耘之抓住机会道:「那么,你来当我的舞伴吧。」那时众人均欢乐的歌舞, 肯定十分热闹。 「舞伴?」石衣薰又惊又喜,却又不敢答应。「不……那个……我……我不 能参加……」 「为什么?」 由於他看起来有点失望的样子,使得她连忙回答。「我……因为我……我不 会跳舞。」 听见这个答案,他瞧她似乎很懊恼地垂著头,不由得笑了,觉得她实在可爱。 「我可以教你跳舞。」 石衣薰又是一阵吃惊,更加慌张。 「我……我不行的。」 与其说她不会跳舞,倒不如说她全身上下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因此不要说一 般社交舞了,她连听著节拍摆动身体都不太会。 连耘之不明白她的烦恼,加紧说服她。 「没问题的,衣薰,你不会跳,我就教到你会跳为止。」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行。」 「你别担心那么多,届时会有很多人一起跳,就算你跳得不好,也没有人会 笑你的。」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那有什么问题吗?」他认真地用他那双专注又温柔的眼注视著她问。 石衣薰苦笑,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放弃,况且他这样问她,让她的 心跳得厉害,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没有……没什么问题……」 听到她这么说,连耘之很开心地道:「那么我们就说定了,那一天我会开车 去接你,你只要安心当我的舞伴就好了。」 她望著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想,他如此温柔的待她,如果时光能够在这一刻 停止就好了…… *** 接下来的几天,石衣薰更加忙碌。 花房正积极的重建,而花田的临时工人因为庆典之故,来的人不多,因此工 作也有些延宕。 这段期间,警方又来过几次,但是因为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和目击证人,案 情陷入胶著。 不过他们一直派人不定时过来巡逻,再加上连耘之几乎都陪在她的身边,因 此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倒是罗克门家又寄信过来。 当石衣薰从一堆信件中看到那封信时,她皱著眉,原本想像过去一样,连看 都不看就将它丢掉,但是後来想了想,她决定改变主意。 吃完晚饭,她目送连耘之在黑夜中拿著手电筒离开後,便拿出这封信,将它 拆开来看。 信的内容大致上还是跟以前一样,要她尽快回罗克门家担任要职,唯一不同 的是,他们这一回还附上许多文件,包括一些入籍的文件。 一口气看完它们,石衣薰仍然毫不心动,立刻将它们丢入垃圾桶内,然後忍 不住叹了口气。 她一直以为她说得够明白了。 既然决定一辈子都不再回罗克门家,那么她就一辈子不会再叫那个人爷爷, 也不会再过问他的任何事。 不过,倘若这次的火灾真的是他有意给她的警告,那么她也必须采取一些行 动才行。 深思之後,她拿出电话簿,找到一个她很久没再打过的号码,拨了过去,电 话响了几声後被接起。 对方用冷硬而且公式化的声音接听,令石衣薰再度叹了一口气。 「凯希加。」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立刻改变。 「衣薰?是衣薰吗?」他又讶异又惊喜地喊著她的名字,彷佛他们是许久未 见面的好朋友。 但是她没有办法用同等的热情来回应他。 只因一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强迫她想起过去的痛苦回忆,再度 让结痂的伤口流血一般。 然而,他却是她在罗克门家唯一的朋友。 虽然名为堂兄妹,其实他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凯希加是她叔叔再婚 的对象所带过来的儿子,直到最近才被老罗克门承认他的身分,让他入籍。 因此凯希加应该是最清楚她的痛苦的人,然而他却和罗克门家站在同一阵线 上,所以她无法友善的对待他。 「你会和我联络,是代表你要回来了,对吧?」 石衣薰轻轻叹了口气。「不,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说她固执也好,说她不识大体也罢,在她失去了双亲之後,回归罗克门家便 不再重要了。 「那么你……」 「我只是想知道,花房……是他教人破坏的吧?」她感伤地问。 她话里的「他」,指的就是她的爷爷。 她不愿意再叫他爷爷,更不会忘记以前他也曾教人破坏过她母亲的花圃,使 得母亲的心血付之一炬。 如果没有意外,这想必是他再度给她的警告吧。 凯希加的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想请你告诉他,我不会回去的,就算他用任何手段我都不会回去,而且, 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後,我就不再研究香水配方了,他想要新的配方,没有的东西 就是没有,我根本没有办法给他。」 他听了,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於开口。「衣薰,你要不要……我是说,你 和他见一面吧。」 「见他?」石衣薰自嘲地笑了笑。「我见他有什么用呢?」 以前她千方百计想见他一面,就是为了完成父母亲的愿望,真正成为罗克门 家的人,却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至少你们可以把话说清楚……」 「我不认为我还有话想对他说。」石衣薰冷冷地说道。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当初他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令父亲不得不让她从母姓, 然後又用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嫌弃她和她母亲的出身,不断地排挤她们,以至於 母亲最後抑郁而逝。 她不想恨他,却无法再见他一面。 因为她怕自己最後会跟他一样,因憎恨而变得丑恶,所以她宁可待在普罗旺 斯度过她的後半生。 难道就因为他的一封信、一些冰冷的文字,她就得听他的话,乖乖照办? 不,她办不到,正因为她办不到,因此她才会将他们拒於门外。 「衣薰!」凯希加急急喊道。 但是石衣薰铁了心。「不,我不想见他,凯希加,请你帮我转达,我只是希 望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有什么问题,请他冲著我来吧,不要伤害别人,也不 要伤害那些无辜的花朵好吗?」 既是一个研发香水的家族,对於花朵自然应该比其他人多一份爱护才对,不 该像他这样,为求达到目的便一把大火把它们烧尽。 「衣薰,虽然你不想听,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凯希加苦口婆心地 道。「和他见个面吧。」 她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话便把电话挂上,对於罗克门家,她老早就情 断义绝。 ***望著石衣薰在阳光下快速而且熟练的修枝,看来这片花田再过不久便 会成为人人向 往的花海。 连耘之不懂花,因此还是坐在不远处,一面看著她工作,一面拿著笔画个不 停。 他不是没想过要帮她的忙,但是一来因为手不巧,二来他常修错枝,所以最 後自行放弃了。 「薰衣草也可以做成饼乾?」连耘之的画笔在女子的唇角加上了一些上扬的 角度,嘴上与石衣薰闲聊。 她已比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更能够侃侃而谈。「当然,艾里略太太就有不少 关於薰衣草料理的食谱。」 他有点讶异。「我一直以为薰衣草只有香精产品和花茶。」 「其实薰衣草能够做的东西很多,艾里略太太就做过薰衣草面、薰衣草沙拉 等等。」 「哦?那我还真想吃看看。」连耘之笑著说道,颇为享受和石衣薰闲聊的优 闲午后。 「而且薰衣草在很早以前就被人们当成香料使用,据说,英国女皇依莉莎白 一世非常喜欢薰衣草做成的果酱。」 「果酱?这还真是令人难以想像。」 他完全无法想像薰衣草变成果酱的样子,不过他非常感兴趣,也佩服她对这 些花花草草的知识这么丰富。 石衣薰难得聊到擅长的话题,因此她不由得多说了一点。「事实上我自己也 会做一些薰衣草的料理,如果你……」 忽然发现连耘之笑意盈盈,目不转睛地看著她,她立刻红了脸,躲开他的注 视。 「怎么了吗?怎么不继续说?」他不解地问道。 她连忙低头,又开始修剪起枝枬来。「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对这些东西不感 兴趣。」 最近,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倒反了过来。 以前是连耘之说话,她倾听,但是现在好像换成她说个不停,连耘之顺著她 的话题聊。 自从遇上了他之後,她的个性好像慢慢的转变,只是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她 自己也不清楚。 连耘之听了她的话,笑了几声,摇摇头。 「衣薰,我喜欢你说话的样子、说话的语调,而且我也喜欢你和我聊天,不 管聊什么都好,我都很开心。」 这是一种只有陷入爱情漩涡里的人才知道的感觉。 只要是喜欢的人所做的一切都照单全收,只要是喜欢的人聊的话题,即使自 己不懂,也一定想办法和对方聊聊。 这种莫名的执著,恐怕就叫作恋爱症候群吧! 连耘之带笑的眼里只有温柔及爱意,让石衣薰屏住了呼吸,几乎快要忘了他 们才相识没多久。 她不知所措地垂下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胸口溢得满满的都是他给的爱,但是她却笨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果她能 够说一句,即使是一句「喜欢你」也好,可是她仍然红著脸,手足无措。 连耘之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失望。 「唉,看来我如果想吃你做的薰衣草料理,可能还要再多等一阵子罗。」他 自我调侃道。 他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也许是因为他再过不久便必须离开普罗旺斯的关系, 因此他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更进一步。 其实她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他也一直以为她已经慢慢接受他了,但情况似乎 不如他所想的乐观。 也许他该再放缓脚步,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啊。 等他离开普罗旺斯回到巴黎之後,很快的,他必须投入一连串的忙碌中,可 能无法随时与她保持联络。 加上他也得抽出时间回台湾一趟,否则他母亲可能更不会原谅他。 并非他对远距离的恋爱没有信心,而是他希望能够和她进一步成为恋人,因 为他是真的动了情,爱上了如此腼腆的她。 「没……没那回事,你想吃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做给你吃。」石衣薰听了, 赶忙以带著几分慌张的神情看著他。 这大概是她认识他以来,最大胆的言论吧? 但是她不喜欢看见他失望的模样,因此情急之下便把真正的想法脱口而出。 连耘之睁大眼,开心地盯著她瞧。 她又羞又急,别说是耳根子,连脖子也跟著红了起来。 心怦怦地跳著,手也不晓得该放哪儿,她只能红著脸、垂著头,希望他明白, 她也是喜欢他的。 「谢谢你,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上门叨扰。」连耘之弯 起唇角说道,表情宛如中了第一特奖。 他脸上彷佛阳光般的笑容,恐怕石衣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她心里想著,也许她的父母亲也是这样在薰衣草花田里一见锺情,然後决定 相守一生。 只不过他们相伴一生的愿望无法达成,先後离开人世。 她和连耘之会有未来吗? 她不知道,也完全不敢多想。 然而她却又不禁期盼,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得到幸福。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