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罗克门曾是一个显贵的名门世家,不但拥有广阔的土地,大宅也建筑得像座 城堡一般,耸立在市郊。 但是罗克门大宅近几年显得死气沉沉,偌大的书房里,一个老者孤单地坐在 摇椅上,缓慢地摇晃著。 数十年前,这个书房常常坐满亲族,长辈们含饴弄孙,和小辈们聊天、小酌, 然而曾几何时,此处却变成了这宅第最冷清的地方。 老罗克门原来冷硬的脸部线条垮下,显现出老态。 他看著落地窗外黄昏的景致,蹙著眉头,心中满是寂寥。 接著,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神情更像是一下又老了十岁般,完全看不出 平日的强势与无情。 约莫一分钟之後,书房的门被敲了三下,老罗克门的思绪被打断,不耐烦的 说:「进来。」 凯希加恭敬地开门进入。 「爷爷。」 一瞧见是凯希加,老罗克门以更加威严的声音问道:「那件事你办得如何?」 凯希加微皱著浓眉。「差不多了,但是爷爷,你不能再……」 「住口,不许你再替她说话。」 「爷爷……」 他以异常严厉的态度吼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丫头,但是你不能一而再、 再而三的帮助她,明白吗?」 「是的,爷爷。」凯希加无奈地垂下头。 自从他将衣薰的话转告爷爷之後,爷爷的怒火就像现在一样,一触即发。 只要提到衣薰的事情,总是会引起爷爷勃然大怒。 为什么呢?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对衣薰会有这么大的恨意? 「知道了就去准备,我说过了,我一定要她回来找我!」老罗克门笃定地说 道,整个发皱的脸,也彷佛出现了一丝生气。 但是凯希加明白,爷爷的心中现在除了恨,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石衣薰穿著那套水蓝色的衣裳,两手发汗,在约定时间的二十分钟前 便不停地在客 厅里来回走动。 待她看到穿著改良式西装,更显俊逸的连耘之来到她家门口,她不由得怦然 心动。 她知道,她的表情一定像个花痴一样,直盯著他看,却不知道连耘之也是用 极为欣赏的目光热情的注视著她。 他们俩目光交缠良久,才由连耘之打破宁静。 他伸出手臂,做出邀请的动作。「美丽的淑女,我们准备出发了吗?」 他别扭的说著法文的样子逗笑了石衣薰。 「谢谢你。」她羞赧地说道。 她不敢让他知道,她其实对他下午说的话想了又想。 他说得没错,如果可以选择,就算将来他们不能在一起,她还是会选择遇见 他。 他说会一直耐心等候她的回应,但是天晓得,她早就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她爱上他了。 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臂弯里,她很讶异原本紧张的情绪似乎不见了,只有他 带给她的安全感。 连耘之对她微微笑,在关上木屋的门之後,无为她打开车门,自己再坐上车, 将车开出小径。 「伯父、伯母呢?」她不解地问。 连耘之的父亲一是个很有趣的人,当他听说亚维侬将有一场活动,便兴奋地 说服连母前去参加,所以石衣薰一直以为他们会一同前往。 「我老爸他呀!老早就忍不住,先拉著我妈去看热闹了。」 闻言,她先是愣了下,然後轻笑出声。 「伯父真是个有趣的人。」 下午他们四个人在屋里喝茶,其问连父妙语如珠,加上连耘之绝妙的反应, 让她家的客厅一下子变得好热闹。 一直到他们离去後良久,她整理著茶具时,都还以为他们仍坐在她的身边谈 笑。 唉,她真的是中毒太深了。 连耘之听了她的话,笑了几声道:「我爸是个老顽童,虽然很风趣,不过他 有时候也令人满头疼的。」 「头疼?」 「是呀,以後你就会知道。」 「以後吗……」她小声地喃喃道。 她很高兴他的未来有她,那么,她该不该让她的未来也有他呢? 「衣薰,你说什么?」 她说话太小声了,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 她怎么敢说出方才心里思索的事呢?带著羞怯又有些雀跃的心,她已开始有 些期待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 亚维侬位於普罗旺斯的中心位置,有不少观光客,所以庆典活动总是办得相 当热闹。 当连耘之他们一到达,场地外几乎停满了车辆,轻快的舞曲带动欢乐的气氛。 「来,我们下车吧!」 连耘之快速找好停车位,拉著石衣薰下车。 他的手包裹著她的手,拉著她向前走,她盯著他的侧脸,忍不住想像他们的 未来。 「我和老爸他们约在舞台那边见面,我们朝那里走,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他 们。」 连耘之一边拉著她走人人群一边说道。 他们穿过小吃摊和人群,热情的音乐使得所有人都禁不住想跟著动舞。 「看到了,他们在那里!」 连耘之很快的发现他的父母亲,石衣薰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其实要不注 意到他们也很难。 这对亮眼的夫妻不但登对,连当地的舞蹈也学得有模有样,跳得十分带劲, 赢得不少掌声。 「一点也看不出他们五十几岁了吧?」连耘之一方面感到骄傲,但另一方面 也为他们的身体担心,苦笑著说道。 「的确是。」石衣薰微笑看著他们。 他们不但跳得好,而且充满活力,难怪会如此地受瞩目。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来吧。」连耘之受到热闹气氛的感染,立刻向她 提议道。 「可是我说过我不会……啊!等等!」 不由分说,石衣薰立刻被惊慌地带进舞池里。 虽然不会有人特别注意到她,但她仍左右张望,直到确定没有认识的熟人, 才松了口气。 「我教你吧,虽然我也是刚跟艾里略先生学几招,但是我想应付一下应该没 问题。」 原来连耘之也是初学者!石衣薰嘴边噙著笑,不过当她开始跟著他一起舞动 时,却发现其实他很有舞蹈细胞。 「乡村歌曲只有一首,只要跳完这一首,就会换到我所熟悉的音乐,到时候 你跟著我动就可以了。」 连耘之一面示范,一面贴心的引导著她。 石衣薰也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开始放开胸怀,试著跟随他的舞步跳动。 连耘之开心地牵著她,跟著跳舞的人们一道转圈圈。 他笑,她也跟著笑。 「嘿!你还说你不会跳,跳得很好嘛!」连耘之鼓励道,欣赏的目光流转在 她飞扬的发丝和裙摆上。 她笑的样子比任何女人都吸引他。 石衣薰努力地跟上旋律。虽然连耘之称赞她跳得好,但是她知道,他跳得才 好呢! 因为活动让身体热了起来,加上现场欢乐的气氛,让她加快步伐,跟著人群 一起旋转。 身边忽然有对男女舞来,石衣薰一看,原来是连耘之的父母。 他们大声欢笑,轻快舞动,连耘之也笑著跟随他们的舞步,并拉著她一块跳。 石衣薰笑得更加开怀,尽情与他们共舞。 自从遇见连耘之之後,她变得不一样了。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这一切全是因为他,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 在连续跳了三、四首曲子之後,连耘之和石衣薰点了杯饮料在一旁坐下休息。 「呼,你还好吗?」 「嗯,还好。」她微喘著气说道。 她微红的脸和开朗的神情,让他的目光几乎离不开她。 「我……怎么了吗?」见他一直瞧著她,她不由得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然後 害羞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很高兴遇见你。」他诚挚地说。「也许是命运的 巧妙安 排吧,如果我老爸没有打电话给我,没有建议我到乡间走走的话,我就遇不 见你了。」 石衣薰听了,手不禁微微颤抖。 因为感动,因为爱,因为这个男人,因为太多太多理由,她实在是何其有幸 能够遇见他呢? 他一定不明白,她才是那个感谢命运安排的人,但是…… 「我不懂,你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呢?」石衣薰终於问出心 中深藏已久的问题。 像她这样沉默又腼腆,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他怎么会喜欢呢? 他是为了她的美貌?为了她的花田? 不,她不认为他是那么肤浅的男人,相反的,他为人爽朗又具亲和力,更有 无限的想像力和创造力,让他昼出一幅又一幅美丽的服装设计图,可说是才华洋 溢。 他和她,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 连耘之率性一笑,耸了下肩。 「衣薰,你没听过吗?爱情通常没有什么道理可循,而且我觉得,爱上你是 再简单不过的事。」 「简单?」 「是呀!对方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小小的笑容都让人喜欢得紧,只要是为 了对方,可以不计一切努力去做。」连耘之真诚地看著她。「毕竟在遇见你之前, 我也不知道我会为了一个女人,疯狂画出一张张设计图,希望能设计一件最适合 她的衣服送给她。」 「连耘之……」 石衣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她的手抖得好厉害,心中的冲动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嘿!叫我耘之好吗?虽然你不确定要不要接受我的追求,不过我希望我们 起码保持不错的友谊,好吗?」他笑著调侃。 石衣薰轻轻笑了出来,终於下定决心,决定像他说的一样,要让自己更有勇 气。 她在深吸了几口气之後,坚定地唤道。「耘之。」 他听到她这么正经八百的唤他,本来笑咪咪的想开玩笑,但是等他瞧见她认 真而且笔直的目光後,不禁愣住了。 「衣薰?」 「我……我想,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石衣薰的眼里含著淡淡的泪光,笑著说道:「我决定接受你的追求,耘之。」 「什么?你说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一直以为他可能得再等上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才有可能让她的心为 他敞开,没有想到她会忽然给他回应。 兴奋之情塞满他的胸腔,却也让他不敢确定他方才听到的话是真的。 她的脸再度红了起来,又轻轻地重复一次。「我要和你交往,耘之,因为我 ……我也喜欢上你,好久好久了。」 他两眼瞪得大大的,诧异的表情让她噗哧笑出声。 「你……你怎么……」他先前不管再怎么表白,她都像是无动於衷不是吗? 她笑得好灿烂,「在认识你之前,我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不过这一次,我愿 意再试试看。」 她相信,她的父母亲也是如此。 当他们在薰衣草花田里相识、相恋,最後结婚,有了她,仍不放弃的朝让她 回到罗克门家而努力。 也许,她也该拿出追寻美好未来的勇气,让自己活得更快乐。 「你是说真的吗?」一向在她面前稳若泰山的连耘之首次出现慌张的模样, 接著连忙改口,「不,你已经说出口,就不能反悔了。」 她为他诚实的反应而笑,觉得心中已不再有阴霾和恐惧。 「嘿,你别再笑了,你得答应我,明天起床之後不会忘了这件事。」连耘之 握著她的手,玩笑似地说。 石衣薰仍笑个不停,颔首答应。「嗯。」 「明天早上再一起用餐,好吗?」 「嗯。」 「还有……」 连耘之的话忽然顿住,她不解地抬起头,随即对上他澄亮的双眼,让她的呼 吸为之一窒。 「我想要个定情之吻,可以吗?」他以微微沙哑的声音问。 石衣薰眨了下眼,羞涩地点点头。 两情相悦,紧紧交叠的唇,他们决定要好好谈个恋爱。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