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家的书房内,那磊沉郁不快地盯着帐本上的数字,但是,脑海中盘旋的却 是今早的情景。 容采月竟然拒绝跟他回来——在他亲自去请她之后。 他花了一整个早上耗在她那里,可是仍然问不出任何原因来。老天!他从没 见过嘴巴像她这么紧的女人,简直和蚌壳没什么两样。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肯回来呢? 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少爷,不好了……”傅管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正匆忙地走进书房。 “什么事?”那磊回过神来。 “柔儿从牢狱中逃出来了。”傅管事尽可能维持面无表情,但是,微蹙的灰 眉仍泄漏了他的担忧。 那磊颔了颔首。“傅管事,你请官府的人尽快抓她回牢里,就说我出五十两 的赏金。” “是。”傅管事没有立即离去,反而忧心地说下去。“少爷,柔儿曾经在牢 里嚷着要找容姑娘和小少爷算帐,属下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 那磊听了,愈想愈觉得不安。“不行!我得去把她接回来。”事有轻重缓急, 这回就算得用上一捆绳子,他也要把那女人绑回来,由不得她任性了。 他起身飞快地走出书房,而傅管事则尾随在他后头。 当他们赶到容采月的住处时,小小的陋巷内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采月……”那磊大声地呼唤,焦急的目光越过人群在屋内搜寻容采月的身 影。 那磊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使看热闹的人群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我在这里。”容采月清冷的嗓音穿透嘈杂的人声传进他的耳中,让那磊立 即认了出来。 见到她安然无恙地俏立在屋中,那磊的黑眸内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光芒。 “幸好你没事。” “华儿在她手上。”容采月面无血色地直视前方,她的泪水一直坚强地忍到 那磊来,才缓缓流了下来。 都是她的错,她不该把华儿留在家里,独自去外头卖手绢,如果她不那么贪 财,华儿跟阿芝就不会出事了。 “呜……”那华嚎啕大哭地喊着他。“爹……” 只见他被逃狱出来的柔儿拿着菜刀抵住细小的喉咙,而屋子内血迹斑斑,阿 芝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中,暗红的血液不停地从她受创的额头上冒出来。 “该死!”那磊低咒一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到底在做什么!?还不 放开华儿!” “哼,放了他,我还有命在吗?”柔儿嘲讽地冷哼一声,似乎在取笑他的天 真。 “你想怎么样?”那磊冷静地问,同时以眼神示意传管事去检查阿芝的伤势。 “别动!”柔儿愤怒不安地叫住傅管事。“你要是敢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 这个小杂种。” 傅管事安抚地望着她。“你别冲动,我只是想看一下阿芝的状况,柔儿,你 也不希望弄出人命来,对不对?” “不对!谁都不准动!”柔儿疯狂地大喊,她一用力,手中的菜刀便划破了 那华的皮肤,割出一道怵目惊心的红痕。 “呜……”那华痛得放声大哭。 容采月心疼地捂住小嘴,抑下一波尖叫声。“柔……柔儿,你冷静一点,有 话好商量,你……千万别伤害华儿。” “别做梦!我绝不会饶过这小杂种的,他一定要死!”柔儿发出尖锐的叫嚣 声。 这一切全是这小杂种的错,如果那天他死得干脆一点,她就不会银铛入狱, 更不会被容采晴那忘恩负义的女人抛下,沦落到今天这种局面了。 容采月冷汗涔涔地挤出一丝笑容,试着和她讲理。“柔儿,你不要一错再错, 你现在放开华儿还来得及。” “用不着你假惺惺!”柔儿充满愤恨地瞪着她。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华儿?”那磊眯起一双肃杀的黑眸,与其跟这种疯女 人讲道理,不如直接要她开出条件来比较快。 柔儿狠毒地冷笑出来。“除非这女人拿命来换。” “好,我愿意。”容采月毫不犹豫地答应她,连考虑一下都没有。“我现在 就走过去交换华儿。” “我不准你过去!”那磊失去镇定地拉住她的手,凶巴巴地朝她大吼。“你 疯啦!?谁准你答应这种事的!?” 这个笨女人!那小鬼甚至不是她的孩子,她那么急着为他送命干什么? “别管我!”容采月气急败坏地用开他的大手,深怕柔儿反悔。“华儿比我 重要多了。” 她都已经快要死了,拿她去交换华儿那条小命有何不可?不论怎么看,这桩 交易都非常划算! “胡说!你比那小鬼还重要!”至少在那磊的心中是如此。“我不准你做傻 事!” “你们吵完了没有?”柔儿的脚丫子不耐地拍打地板。“我数到三,你再不 过来,我就宰了这小杂种,一、二……” 相较之下,杀死她的快感当然多过于这个小杂种,更何况她根本不打算放过 这两个人,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在死之前她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慢着!我马上就过去。”容采月深情地望进那磊的黑眸,无声地蠕动唇瓣 ……对不起! 接着她挣脱那磊的钳制,不顾一切地走向柔儿。 “可恶!”那磊克制地咬紧牙关,他不是没有救华儿的计划,但是这女人竟 然不相信他,坚持要去送死! 气死他了! 就在柔儿分神注意容采月的时候,傅管事突然从袖中射出一只飞镖,打掉她 手上的菜刀。 “啊……”柔儿抱着快要断掉的手腕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好痛啊……”该 死!这糟老头怎么会武功!? 容采月虽然被她那飞溅的鲜血吓了一跳,但是,仍迅速地抱起啼哭的华儿往 那磊的方向跑去。 “傅管事,把这女人押到官府,别再让她跑了。”那磊冷哼一声。 “是。”傅管事大展身手后,利落地点住柔儿的穴道,并且将她带走。 容采月余悸犹存地瞠大水灵灵的圆眸。“那磊,傅管事怎么会变戏法啊!? 好厉害啊! “他年轻时学过武功。”那磊微愠地瞪她一眼,还在生她刚才不听话的气。 “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刚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 “姨,痛痛……”那华可怜兮兮地摸着脖子,眼中含着两泡圆滚滚的泪珠。 瞧见华儿脖子上的伤痕,容采月突然想起阿芝还倒在血泊中。“阿芝……” 她把华儿往那磊的身上一塞,急忙地跑去探望她的伤。 “你别想逃避问题。”那磊站在她身后不满地低咆。“今天你非得解释清楚 你这么不要命的原因。”“好险阿芝还有气。”容采月测到她的鼻息,那颗悬岩 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是,她回过头去,有礼地询问:“对了,我刚刚没听清楚 你在说什么,可不可以麻烦你再说一次啊?”印象中,她只记得他唠叨了一堆。 顿时,那磊的下颚咬得喀喀作响…… ☆ ☆ ☆ 当天,容采月毫无异议地带着华儿和受重伤的阿芝搬回了那家,为了他们的 安全,她不敢再持反对的意见。 “现在安顿好了,你可以说了吧?”那磊押着她纤细的肩膀,强迫她把注意 力放在他身上。 容采月瞄见他那张兴师问罪的脸,只好暗叹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唉!说了也没用。” 她果然有问题!那磊一脸冷肃地忖道。 “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那磊不信他解决不了她的难题。 容采月眼神黯淡地幽幽长叹。“我身染绝症,恐怕没有几个月好活了,所以, 我才会带华儿来柳林镇找你。”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撕碎了那磊的心。“不!我不相信!”心口的疼痛蔓延 到四肢,让他浑身都痛了起来。 她除了瘦了点、爱睡了点,那健健康康、白白净净的模样跟其他人没什么两 样啊!她怎么可能染上绝症!? “这也是我不肯答应跟你回来的原因,我不想拖累你。”容采月的心底沉淀 着浓浓的苦涩,纵使早已对自己的死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瞧见他那饱受打击 的模样,她的心还是很痛。 “不可能!我要找大夫再来检查一遍。”那磊强将咽喉处的酸涩吞下去,不 肯轻易认输。 “随你。”容采月现在只希望他赶紧离开,好让她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不久,在府里治疗阿芝的梁大夫被那磊硬拉了过来。 “怎么回事?”梁大夫好脾气地洗去手上的血渍,然后走到容采月的面前。 “你看起来没有外伤。”“阿……阿芝怎么样了?” “她的头可能会痛好几天,不过已经没事了。”梁大夫简单明了地说明阿芝 的情况。 那磊忍不住催促他,“大夫,请你帮采月把个脉。”心急如焚的他并没有太 多的耐性。 梁大夫了解地颔首,把满是皱纹的手搭在容采月的腕脉上。 “嗯……”诊断后,他立即露出神秘的笑容。“那少爷,恭喜你,容姑娘已 经怀有身孕了。” 容采月呆了呆,惊惶地抚摸自己的平坦的腹部。 天啊!她怀了那磊的孩子!她这副垂死的身躯怎么孕育一个小娃儿!?万一 她来不及生下这个孩子就死了怎么办?那岂不是一尸两命!? 不!她不要怀孕! “那磊。”她狂乱地摇晃蛲首,激动得快要流下眼泪。“我不能怀孕……” “别怕。”那磊轻柔地握住她冰冷的柔夷,给予她力量。“然后呢?大夫。” 梁大夫狐疑地来回扫了他们两人几眼。“然后什么?”奇怪!这不是天大的 喜事吗? 怎么他们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那她的身体怎么样?”那磊的声调因压抑恐惧而显得粗哑。“会不会死?” “她只是怀孕而已,怎么会死呢?”梁大夫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 他从没遇过像他这种反应的男人。“她虽然气血虚了点,但是整体而言,她的身 体状况还不错,就如上回老夫说过的一样,她需要好好补一下,把身体养壮一点, 将来生孩子才不会遇到困难。” 那磊两道如剑似的浓眉凝重地纠结在一起。“她真的没有染上绝症吗?” “什么绝症?”梁大夫皱着眉,仔细地替容采月再把一次脉。“没有啊!脉 象平稳,她的身体很健康啊!” 容采月结巴了起来。“可……可是以前的大夫怎么说我……快要死了。”她 不晓得该喜还是忧? “你大概是被庸医误诊了吧!”梁大夫汗颜地抹了抹汗,不得不承认这行其 实是良莠不齐的。“很多没有医德的大夫为了赚取更多的诊金,会夸大病人的病 情,也许你遇到的就是这种庸医吧!” 容采月先是一喜,随即蹙起柳眉。“可是,我怎么会觉得一天比一天虚弱呢? 好像永远睡不饱一样。” 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那是因为你的气血太虚,加上过于劳累,当然会常常想睡!”梁大夫笑呵 呵地解释。“后来你怀孕了,这些嗜睡的情况就更明显了。” 容采月的俏脸狂喜地亮了起来。“我不会死了、我不会死了……”她兴奋地 拉着那磊的大掌,语无伦次地低喃。 原来诊断出她有绝症的那个大夫根本是个庸医。可恶!害她平白受那么多恐 惧和害怕,早知道她就找好一点的大夫看病,不要省钱。 “太好了。”那磊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刚才这女人害他担心得要死,他就恨 不得重重的打她一顿屁股。 “那老夫告退了。”梁大夫含笑离去。 ☆ ☆ ☆ “你好像不太高兴耶!”容采月的小嘴露出盈盈笑意。 她的心情好到没有受到他的臭脸影响,这种晕陶陶的感觉像是踏在云端上一 样——她现在不但可以生下小宝宝,而且,还能看着华儿长大成人了。 她突然觉得人生一片光明。 “你吓死我了。”那磊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高大的身躯不断颤抖着。“我 以为要失去你了。” 经过方才的乌龙事件,他终于了解这小女人对自己的重要性,他再也无法忍 受失去她的念头了。 “别怕!别怕!”容采月俏皮地拍拍他的胸膛,见到他真情流露,她的内心 其实深受感动。 “我不准你离开我。”那磊霸气地命令她。他身体的颤抖虽然渐渐停住了, 但是他的心仍然紧缩成一团。 容采月答得有些无奈。“我已经怀了你的宝宝,还能走去哪里?”唉!想来 真是有点不甘心,若是她早点知道自己没病,她也不会为了华儿,答应他那种荒 谬的要求,更别说任他欺负了。 真是太便宜他了, “我们成亲吧!”那磊急着拴住她的人,至于她的心,他还要一辈子的时间 慢慢赢取。 容采月板着清雅的严肃小脸,慎重地道:“你不用为我腹中的孩子这么做, 那磊,我会留下来的。”华儿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她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华儿。 “你认为孩子可以左右我吗?”那磊抿着薄唇。 他不像她能为孩子牺牲奉献一切,他是个很自私的男人,在他的眼中,亲情 淡薄得有如一张纸。 他根本不在乎她怀的孩子! 容采月思索了一下,然后疑惑地摇头。“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成亲?” 既然他什么便宜都占尽了,他何必那么费事地和她成亲呢?他不是那种会自 找麻烦的男人啊! “因为我爱上你了。”那磊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连他自己听了都会感到不好意 思的话。 容采月睁圆一双惊吓过度的美眸,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那认真的俊脸。“你、 你是当真的吗!?” “废话。”那磊不满她的反应,直接低头覆住她那吃惊的小嘴。这是他们两 人的第一个吻……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