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搬哪去了?” 中年妇女又弯下腰来,接着洗她的碗:“不知道,俺哪知道?都好几个人过来 问啦。你问俺,俺问谁去?” 吴耐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满脑子的智慧似乎被刚才指点小杨时用完了,此刻 已是江郎才尽。 吴耐还是不死心,又试探着问起来,“你告诉我她搬哪了,我送你一瓶香水。” 他明白,重赏之下,必有勇妇!但是他又忘了,香水对于村妇没有多大意义,她更 关心的大米和猪肉。 那位中年妇女笑了笑,轻蔑地回了一句,“我们平时不搭话,住这院里的没人 跟她搭话。问啥,我们也不知道。”世故的语气。碗盘洗完,她一件一件收进了塑 料盆,端起来,向院内走去。 吴耐冲着她的背影说了声“谢谢”,两腿象灌了铅,慢慢回到了小屋。他也想 学着小周,四处找找去,理智告诉他,没用!蒙眼驴推磨——转也是瞎转。 回到小屋,吴耐定了定神,走到床边,从床底拉出装酒的箱子,拿不出情趣去 调酒,顺手摸了一瓶酒,喝水一般,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一口气喝下去三四两, 直到呛得咽不下去,才停下来,他低头看了看瓶子,是二锅头。他把瓶子盖好,又 放回箱子里。很快,头有些发蒙。吴耐脱了鞋,上了床,顾不得脱去外衣,便拉上 被子,蒙头大睡,想睡又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似是躺在一片巨大的仙人 掌上,周身刺疼。心头放着一盆通红的炭火,熊熊燃烧,火苗子扑拉扑拉,烧得人 心焦。 不知算是睡了还是没睡,迷迷糊糊,吴耐躺了整整一个下午,快傍晚时,心里 总算平静了许多,算了,就当给拿去给她妈烧纸钱了。这不还有点货吗?多少值点 吧,还不算血本无归。 吴耐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直响个不停。吴耐不接。不接不休,铃声不止。吴耐 不耐烦地从枕边拿过手机,看了看,是柳青打来的,便接了。 刚“喂”了一声,便传来柳青气急败坏的怒斥:“我当你背过去了呢?拼刺刀 哪,电话也顾不上接?” 吴耐无意争吵,有气无力地说道:“什么事呀?” “该回来了吧?” “回来了,中午回来的。什么指示?” “不是说好的吗?跟徐静一起吃饭,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累了,睡觉了,这不还没睡醒嘛。” “猪呀?我们都快下班了,还没睡醒?刚好今天徐静升职了,荣升部门经理, 约你晚上一起庆贺一下。” 吴耐犹豫起来,说道:“这么热闹的场子,我看我就不过去了吧,你们一群白 领小资,欢聚一堂,互相吹捧,互相嫉妒,我去添什么乱呀?” “行了,你少来!就我们仨,徐静谁也没请。” “那好吧!” “方庄车站西边有个‘愚人码头’,你知道吗?” “好象知道。”方庄离十里河很近,两三站地,吴耐每次向西出行,这是必经 之地。 “那你赶紧起来,收拾得象点样子,算是给我留点面子。别的我也不多说了。 我们马上下班,下了班我和徐静开车过去,你离得近,到得早了就等着,到得晚了 ……只许早不许晚!座位订好了。你到了就说一位姓徐的女士订的座就行了。” “知道了!” “记得穿得整洁点,斯文点。” “又不是见你妈,用得着那么隆重吗?” “怎么说话的?她就是我在北京的亲人!上次她还说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知道了!”吴耐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枕头边顺手一扔。懒懒地躺了一会儿, 点了根烟,吸了几口,定了定神,心里已经平静下来,静如死水。 一根烟抽完,吴耐有气无力地下了床,穿上鞋,走到门口的水池边,拧开水龙 头,洗了把脸,撩起衣襟擦了擦,带上门,赶向方庄。 吴耐的头发乱蓬蓬的,发间的头皮屑,依稀可见。皱巴巴的褐色上衣,有些脏, 倒也不显。蓝色的牛仔裤沾着几块醒目的油污,卷着的裤角上还沾着泥巴,泥巴已 干得发白。棕褐色的休闲皮鞋,快变成了黑色,全是泥巴,鞋面上的泥巴干了,鞋 跟一圈,依旧湿漉漉的。也许是连日奔波的缘故,吴耐面色憔悴,血红的双眼,没 一点精气,看上去,比平时成熟了好几岁。 走得匆忙,手机也忘了带。 吴耐走着去的方庄。 下班的时间,北京城的公交车站聚满了人,象一个个马蜂窝。一路上,人来人 往,公交车装的满满的,一辆接着一辆,风驰电掣,似是在紧急疏散市民。 走到十里河向方庄的三环转角时,吴耐身边猛地窜过一辆狂奔的人力三轮,差 点把他挂上。吴耐气得想骂,很快又平息了怒火,都是江湖中人,不容易。这是一 辆卖水果的三轮。吴耐明白,城管人员上街了。龙行驾云,虎行乘风,北京城的奔 驰跑不过水果三轮。 只见那辆拼命逃窜的三轮车右侧车轱辘压在了一块小石子上,车身剧烈地颠簸 一下,滚落了几个桔子和苹果。那人回了一下头,见损失不大,也顾不得这些,看 了看后面城管的车子没有赶上来,便放慢了车速,腾出手来擦了擦汗。有一个桔子 滚到了马路中间,很快就被过往的车辆压成了果酱。吴耐的脚边滚来了一个红红的 苹果,他弯腰捡到了起来,脸上突然露出了笑意,向前赶了几步,又捡了一个桔子。 他把桔子和苹果,往上衣的口袋里,左右各装了一个。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