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房间里飘荡着阮恒舟录制的《阿佩乔尼奏鸣曲》,聂严哲终于听到他的情人亲手演 奏的完整乐章。 他很喜欢第三乐章开始部分的深情诉说,尽管不太理解大提琴,但聂严哲也从其中 体会出了弹奏者与这把大提琴同样极具韧性。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地方。 「怎么样?」聂严哲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两只眼睛却直直盯着挑动筷子翻着面条的 阮恒舟。 「你会对当厨子感兴趣?」阮恒舟挑起一根吸进嘴里嚼着,斜眼反问聂严哲。 「就连圣人也曾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如果我搞不定这东西的话,哪有能力管好那 么大一个公司?」聂严哲笑道,其实脑中却划过阮恒舟以前出现在厨房中的画面,他实 在是很想体会一下。谁料在想象中很有乐趣的一件事,真正实施起来却并不是那么浪漫。 「得了吧,就你这水平!」阮恒舟很看不惯聂严哲一副把自己当成五星级酒店大厨 的模样,忍不住直言批评:「面里没有蒜,姜粒也切得太大,没油少盐,唯一的可取之 处是它是煮熟的,还可以下肚而已!」 「那是你口味太重了,吃太油腻了不好;而且嘴里有蒜味的话,做这样的事也不美 妙了。」聂严哲挂不住脸地大声反驳,一把别过阮恒舟的脸颊狠狠吻了下去。 「唔。」阮恒舟只感到对方的舌头有力地搅动,很快就挑逗起感官上的快感。 CD里的大提琴乐声在此时又与钢琴一起圈跳起舞,如冬雪化去春雨轻拂水面般轻快。 他们就这样深吻着,直到乐曲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在这温馨的气氛中。 良久,聂严哲离开阮恒舟时才又补上一句:「就算有不尽人意之处,恒舟你这个吃 饭不做事的人,好歹也给我点面子。」 「抱歉,我这人向来有话就说!」阮恒舟挑动面条想到刚才那个强吻,本来还打算 讥讽两句,不过看见聂严哲眼里的尴尬总算硬生生忍下,「对于第一次煮东西的大老板, 已经算不错了。」 这句话果然立即让聂严哲高兴了起来。看着男人自大的脸,阮恒舟突然间有点后悔 他发表这种言不由衷的评论。 「以后这样的事你还是不做的好。」回头看着狼藉一片的厨房,阮恒舟心里这样想 着,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痒,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下。 「今天下午有个发行点的落成仪式,我不能回来和你一块用晚餐。」聂严哲才扒自 己做的面条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时候,他才实在是佩服阮恒舟从 不挑食的优点。 「正好乐队的演出也是十点结束,咳咳……」 「感冒了?」聂严哲皱眉,把一温杯水递到了阮恒舟手边。 「大概吧。」阮恒舟无法确定,只是觉得身体一会儿凉一会儿烫,有点难受。 「不如你搬到我公寓去吧?」聂严哲建议。 「怎么?你嫌我这儿地方小住不下你?」 「没那么想,只是我觉得省下租金,你也可以多寄钱回去……」 「你调查我?」 阮恒舟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让聂严哲心中禁不住嘀咕。因为和阮恒舟相处近 三年,他对这个人竟然一点儿也不了解,除了知道他亲人在外地,职业和生日是什么, 其它的根本没有留意过。 所以这次回来,为了更好把握住这个男人,他动用了一流的私家侦探,才知道原来 阮恒舟有一个体弱的妹妹,他大部分的薪水都寄回了家里。 也难怪,之前那一次交往,他一提出合住阮恒舟就答应了,当时心里还颇为不屑这 个表面清高的男子。 聂严哲这个时候虽是出于一片好心,却似乎得到了相反的效果。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比较轻松……」 「不用你费心了,按照现在这种情况下去,一年以后,我妹妹大概就可以活蹦乱跳 的与医院道别。」 聂严哲明白阮恒舟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太好,这种自己的隐私被人窥探的感觉,的确 令人不舒服。然而此时他也开始不爽起来,他认为凭他与阮恒舟的关系,应该没这么见 外才是。 「恒舟,你别那么激动……」 「Sorry ,我承认语气不太好。不过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 这个男人还不是一般的骄傲。 聂严哲有点摸不准,以这个男人的个性,上一次他也应该不会答应住进自己的豪宅 才是,当时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你记得锁好门。」 聂严哲点点头,突然为他被当成个小孩子看待而黑了脸。当然,阮恒舟则一脸舒畅 地收好CD出门了。 *** 在练习的时候,阮恒舟已察觉出自己的状况有点不妙,为了不影响演出,他只是跑 到街上随便买了一盒感冒药,坚持在舞台上把他所负责的乐曲顺利拉完。 落幕之后,零零碎碎的事交代完毕,阮恒舟只觉得整个身体如同塞进大量棉花一般, 脑中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绞着神经,疼痛得让人难受;每一步踏出去便有如踩在云里, 轻飘飘地似乎极易跌倒。 「阮先生,又见面了。真是精采的演出!」 走出乐团时,忽然有一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阮恒舟打起精神费力看去,却是那个在酒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现在依在一 辆银黑相间的越野车上,悠闲地看向剧院的出口。 尽管这种车在市区出现极为不合时宜,然而车旁站立的男人却让人很容易就接受这 种矛盾的视觉,意外体现一股强烈的力与美的冲击,引得无数人侧目观望。不过此时的 阮恒舟,可没有心力与体力去欣赏这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我叫赵森,上次见过面的。」男人向阮恒舟伸出手。 略略迟疑了一下的大提琴家,最终仍爽快地与他握了握。 抽回去的时候,赵森很高兴地靠近他低声笑道:「按着我们故乡的规矩,握过手就 是朋友了,我可以叫你恒舟吗?」 「随便。」阮恒舟揉着额角,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他知道就算板着脸,这个 赵森同样也会这样叫他。 晕黄的路灯淡淡地洒在车窗玻璃上,反射的灯光衬得赵森眼睛的色彩有点泛灰,阮 恒舟最先以为是他感冒花了眼,不过再看几眼才确定他没有弄错。 「那么今晚,有没兴趣和我现在这个挂有服装的衣架子游车河?」赵森很含蓄地调 笑,表明他现在绝对符合阮恒舟的要求。 「对不起,我现在不太舒服。」阮恒舟心中老大不痛快。 自从沾染上聂严哲的味道之后,圈子里如同赵森这样眼睛和大脑都有问题的家伙, 就在他身边多了起来。 他不懂这原因,之前他身边同类型的人可一个也没有,弄得他真的很想在这伙人的 屁股上狠狠踢上几脚。 当然,现在的他绝对没有那个精力。 「哦,还真是不巧。」赵森目光中掠过一丝异彩,在阮恒舟慢慢踏下台阶的时候, 伸手捏住他的小臂。 突然袭来的力道,让阮恒舟原本无力的身体一时间有点摇晃,他恼怒地抬头看向赵 森的时候,眼前却一阵金星飞舞,跟着脚下一个踉跄。出于本能,他紧了紧手臂,对方 立即察觉了,用手托住他的腰。 「想不到你这样热情而且还非常羞涩,见到我有这么让你脸红吗?」赵森半开玩笑 地扶着阮恒舟,看着他烧得绯红的脸,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阮恒舟极为不快,这种靠着陌生男人支撑身体的感觉,但却无法摆脱病情的侵害。 他猛然间想吐,急忙捂住嘴,喉咙里干呕了几声却没有吐出什么来。 「我不会让你感到这么恶心吧?」赵森利落地接过阮恒舟背上的乐器,把它放到后 座上,带着故意显露的失落开口。 「不用麻烦,我自己会去医院。」阮恒舟打算拿回乐器,却在这瞬间只觉天旋地转, 立刻向下栽倒。 「都这样了,还说逞能的话?」赵森接住病人的同时,看到身后停下一辆黑色的凯 迪拉克。他深邃而微有些担心的目光瞬间变得玩味起来,立即将晕过去的猎物半扶半抱 着放到车副座上。 进入车,帮阮恒舟系上安全带的时候,从反光镜里看到聂严哲下车快步向他这里走 来,赵森的唇角高高地挑了挑,略略抬头,起身在经过阮恒舟脸颊时微一停顿,看似顺 手地抚过病人那因为汗水而紧贴在额角的黑色刘海,在聂严哲沉稳眼中终于被激出的怒 意与惊疑中,踩下了油门。 聂严哲立即旋风似地回到车中,紧紧跟上那辆飞奔的越野车。 阮恒舟没有什么反应,他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那个小子的眼神和动作,还有 对方特意制造出来看似接吻的场面,实在叫人火大。 当赵森在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聂严哲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回赵森下车并没有急着送病人进去,只是靠着车门,很好心情地等着聂严哲奔到 他身边。 「恒舟他可是在我眼前倒下的哟,聂总裁。看来你并不是个体贴的好情人。」赵森 掏出一根香烟,慢吞吞地吸着,看着聂严哲把阮恒舟拖扶下车。 「谢谢你这么快送恒舟来医院。」聂严哲浅浅地看了一旁的赵森一眼,瞬间竖立一 道森然的屏障。 「你还真有风度与自信!不愧是掌控聂氏的人物!」赵森看着聂严哲坚毅方正的俊 脸,突然笑道:「你放心,尽管我对恒舟非常有兴趣,不过我还是觉得和你谈生意比较 重要。」 「哦?」 聂严哲脚下没停,心知对方的意思:若不是有利益牵涉其间,他绝对不会放过看上 的猎物。 「我叫赵森,以后会有机会和聂总裁再见面的。希望到时恒舟的病已经痊愈。」赵 森说着,跳上了他的汽车转瞬之间便消失。 聂严哲一刻也没有停下,立即冲进了医院。 医生在检查后说阮恒舟没什么大碍,只是太过疲劳加之重感冒又凉了胃,所以才一 时休克。 聂严哲却知道这个感冒来得严重,否则以阮恒舟这么健康的身体,断然应该不会如 此虚弱。 看着白色床单中打着点滴昏睡的男人,聂严哲忍不住把手轻轻放在他滚烫的前额上。 不是个好情人吗?或许吧,直到一天的公事结束之后,才在脑海中隐约出现清晨阮 恒舟皱眉咳嗽的模样。 难道是玩情人游戏时间久了,他有些被同化了?否则也不会突然间心血来潮、匆匆 忙忙调整行程赶来。 只是,扪心自问,这还是游戏? 聂严哲无言地坐倒在病床旁的护理椅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闭眼的阮恒舟,一向坚定 的信念却开始左右摇摆了起来…… 直到阮恒舟在护士给他取药瓶醒来时,聂严哲仍然保持那个姿势,只是眼睛轻轻闭 合。 小护士看到病人苏醒欲开口的打算,被阮恒舟轻轻摇头阻拦,但是守在一旁并没有 睡沉的聂严哲,还是因为细微的响动睁开了眼睛。 「今天的药已经输完了。」护士小姐柔声说道,同时看到两个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 都那么出众的男人,第一次觉得这枯燥无味的夜班也有趣了起来。 聂严哲点点头,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那护士见此,非常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阮恒舟觉得现在好多了,头不再痛只是晕眩,身体没那么 沉,也不会反胃恶心。 聂严哲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在饮水机旁拿起纸杯,接上一半热水一半凉水,轻轻 摇了摇后走回床边,抬起阮恒舟的头部凑近他嘴边,却因为不习惯照顾病人,而让水线 从阮恒舟的口里滑了出来。 最后聂严哲干脆仰头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哺喂给了病人。 阮恒舟感到他的舌头灵活有力地推动着水的流程,在搅动口腔的同时,不知不觉咽 下了他心脏没有察觉、身体却需要的水分。 直到聂严哲离开的时候,他不自觉舔了舔被浸润的唇角,朦胧望向聂严哲的双眼无 声地渴求更多。 「现在回去,太麻烦了。」 聂严哲明明知道对方所要求的只不过是杯子里的液体,然后在这般眼神的凝视下, 他也有些把持不住。 「难道你打算在医院过睡一晚?这里不方便!」阮恒舟瞠目结舌。 「不碍事。」聂严哲走到独立病房的门前按下反锁键,然后走回床头柜前拿起摇控 器轻轻一按。 在两扇百叶窗的缓缓下降中聂严哲开始脱鞋,不让阮恒舟有时间做出反应,他扔下 脱下的外套飞快钻进了被单,伸手搂住男人仍有些发烫的身体。 「喂?」 「很累,就睡一会儿!」聂严哲眯着眼说道,然后把头深深地埋进了阮恒舟的怀里。 阮恒舟愣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我们现在会这样睡在一起?」聂严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 的,似乎呼吸不太顺畅,然而他却对拥有以及被阮恒舟的味道包围而乐此不疲。 「也是!仔细想想,这些天来我真的有点神智错乱。」阮恒舟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他从不曾想过与身边人走到这一步。 「看来我也是开始发疯了。」聂严哲突然低笑着,一双手慢慢探入阮恒舟的裤子, 在对方身体轻颤眼神也变得微有怒意的时候,突然蹭起身来贴近阮恒舟耳边低语:「放 轻松,我只用手做。」 他性感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实在是很想拥抱这具散发着药香味的肉体。尤其是刚 刚那个搂抱,他立刻就感受到对方因感冒而显得越发灼热敏感。然而却第一次离奇的顾 虑阮恒舟的身体状态,最后实在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他们的身上带有同类气息的味道,立即深深地融汇在一块,同样起伏不定的结实胸 膛紧紧伏贴,达到同步的热情使得双方都在瞬间有了舒适的快感。最后在短促的闷哼中, 几乎同时达到高潮…… 最终等所有的事态都平息时,阮恒舟才感到抱着他的男人,再一次用他温热的唇霸 道地堵上了他的口。 唇舌的滋扰俱让他们感到麻痹的快感,好一会儿之后才分开,放软肢体躺在皱巴巴 的床单上。 聂严哲由于没有畅通发泄,喘息得尤为厉害,好半天才拉过被褥遮盖他们的身体, 以及浅浅欢欲之后的明显痕迹。 「下一次可说好让我先来。」阮恒舟定下神来,捧着聂严哲的头说道。 伤脑筋,这个男人对于做爱体位的执着可比三年后强多了,聂严哲摇头苦笑。即便 自己可以让他本能的快乐,可以让他不由自主地随着自己摇摆,然而那颗高傲的心,却 始终没有完全被自己折服。 *** 第二天一大早,聂严哲在极度的不甘中离开阮恒舟温暖的身体,而阮恒舟也在输完 药液之后出院了。 聂严哲路过花店时,想到今早阮恒舟窝在床里抱怨那一句:「已经快两年没有感冒 过了!」他不由得微笑信步迈入,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束蝴蝶兰。 阮恒舟喜欢的原来是「幸福逐渐到来」的花朵,聂严哲嘴里轻轻念着蝴蝶兰的花语, 第一次觉得拥有传媒的力量还真是方便,查什么事也这么彻底。 不过,阮恒舟在这次生病后,聂严哲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心甘情愿地,住进对方那 间小小的公寓里了。 这些天来似真似假的体贴,有点让聂严哲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不过,有一点 他却可以肯定:几年前也似乎由于一场疾病,他带着程晨最喜欢的星辰花走近了阮恒舟。 那个时候,绝对没有此刻的迷惘,他在阮恒舟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快速出击,所付出 的「真诚」情意感动了那个对于感情异常执着的男人。 现在回想起来,也难怪当时阮恒舟会那么快应允和他同居,不过同样的事重演一遍, 这其中的滋味却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 「聂总裁,看上去今天心情不错!」 赵森声音中的磁性很特别,而他又是对阮恒舟别具用心的男人,聂严哲不用回头自 然也听得出来。 他转身,对着突然出现的赵森淡淡地点头致意。三年前,好像这个男人没有出现在 阮恒舟身边? 「看来今天不是谈生意的好时机。」赵森盯着聂严哲手里的花束,优雅地侧身,略 略让出道路。 「不知道赵先生在何处高就?」聂严哲经过的时候,看似随口地问了一句。他不得 不在意,因为他早已查过赵森的底细,实在不相信一个模特儿会和他有什么大生意可谈。 当然,如果这是他动用一切力量才知道的表面事实,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暂时还未继承家业。不过我爷爷在多年前和聂氏,曾有过一段非常不错的合作 时期。」赵森把一张制作精美的深蓝色名片,递到了聂严哲手里:「可惜的是,我们两 家的交情仅止于令尊那一代。」 聂严哲的瞳孔猛然放大,抬眼望向漫不经心的赵森,后者露着牙齿微笑的神情映在 眼里,彷佛是在一面镜中观看自己的感觉。 「那个汽车炸弹……哦,不,那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我已经狠狠教训了那个冒失的 部下。我相信聂总裁可以理解我衷心希望与聂氏再度合作的诚意。」赵森慢悠悠地说着, 深深地盯了聂严哲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他面前。 这个家伙的意思是:如果那枚炸弹不是个警告,他们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逃过一劫 吗? 聂严哲狠狠盯着赵森的背影,来自那个危险地方的男人,绝对不能放任他对阮恒舟 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聂严哲接听了过来,却是阮恒舟微有些兴奋的语音:「你在 哪儿?我来接你。」 「你才刚出院,连病假也没休完,出门做什么?」聂严哲虽在数落,不过仍是回答 了这个问题:「我在公司后街的花店……」 「我知道,那家花店的名字是『花榭流桦』,我曾经在那儿买过花送朋友。吶,就 这样,几分钟之后见!」 送花给什么朋友?聂严哲有点不满地嘀咕着,不过他也觉诧异,阮恒舟很少有这样 的表现,究竟发生什么让他开心的事了? 思忖间,一辆银白的Xsara 停在了他的眼前。 阮恒舟打开车门走下来时,脚步已经完全恢复矫健,然而聂严哲的脸色却在看到他 的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看,这辆DC7201 2.0i 怎么样?手排的很带劲!自它0三年上市,我就一直想买 了。」阮恒舟没有察觉出聂严哲神色的变化,仍然浸在目标实现的喜悦中。 「你……」 「很意外吧?我本来以为我也要明年才可以买下来。」阮恒舟拍拍引擎盖大笑着, 「谁想我刚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在超市大甩卖购物中,居然抽到二等奖,小妹的治疗费 已经不成问题了。」 「所以你就发疯去付了头期款?」 「或许有点吧。」阮恒舟也不介意聂严哲形容他突然行动的口气。「我可以三次付 完全额车款,很合算……」 「我不许你开这辆车!」聂严哲阴沉着脸打断阮恒舟的话,这辆让他碍眼的车,很 轻易在他脑海刺激出一幅血淋淋的场面——他绝不允许那个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阮恒舟微微眯起了眼睛,发觉这一点的聂严哲很快就调整了他的情绪。先前由于赵 森的影响,加上此时再看到这辆车,他有些失控。 「我觉得它的性能不太安全。」聂严哲给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我对自己的驾驭技术绝对有信心!」阮恒舟犀利的目光稍稍放软。 「放弃这辆车,我送你一辆……」聂严哲见着阮恒舟脸色稍沉,立即变软口气:「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不放心。要不,换成自动的吧?我替你挑一辆,总之不要这 一部……」 「我就喜欢这种手排的感觉,很遗憾,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请你不 要干涉我的喜好。」阮恒舟压下自己的怒火,说服自己聂严哲其实并没有拿钱来压制他。 聂严哲再一次折服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认真。同时他也明白再争下去,结果一定非他 所希望,只要历史不重演…… 想到这里,聂严哲心里微惊,这一次回到过去他觉得有些事不同,可有些事仍按着 记忆中的渠道前行,到现在他真的意识到,他无法完全把握三年后的那件意外。 「不谈这个,先去用餐。送你的花,恭喜你恢复健康。」聂严哲有些心神不定地说 着。 「谢谢。」 两人都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最后阮恒舟接过蝴蝶兰,和聂严哲坐上了这辆新车,慢 慢发动了它。 「恒舟,你觉得人可以穿越时空吗?」聂严哲打破这个不大不小的僵局问道。 「理论上我不相信。」开车的人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有时想想也希望可以经 历一次,因为也挺有趣的。」 「如果我们回到了过去,你认为将来会有所改变吗?」 「嗯,没想过。我想,如果回到过去,我一定要抄下这几年来所有的彩票号码。」 阮恒舟笑了笑,言语上轻松了起来,让聂严哲听在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只不过……」阮恒舟转了一个弯却没有说下去。 「什么?」 「我想,就算人可以奇迹般穿越时空,可是历史就是历史,是不可能轻易发生改变 的。」 阮恒舟没有察觉到聂严哲有些发白的脸色,自顾自说下去:「若我回到日本偷袭珍 珠港那一年,你认为我告诉美军,就可以避免这一场战争了吗?凭美方当时在军事上的 实力,他们一定不会相信日本敢出兵袭击他们,事态仍是照旧发展。」 「够了!一定可以!」聂严哲闷着头部大喝一声,倒让开车的人觉得意外。 「怎么了?」 「一定可以改变!」聂严哲紧紧盯着用关怀目光看向他的男人,不知为何心里开始 恐慌,而他的眼睛就更是把这种情绪曝露无遗。 「发生什么事?」从未见聂严哲如此急躁,阮恒舟有些不放心。 聂严哲没说话,只恨不得现在就牢牢地抱住阮恒舟确定一下——三年之后,这个男 人会不会平安待在他身旁。 「好吧。如果你这么在意这种虚无的事,换个思维考虑也可以。回到过去,如果我 们本身改变的话,说不定有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真的也可以跟着发生某些局部变化!」 阮恒舟淡淡地再次开口,他说的不全是安慰的话:「其实我小时候也曾想过,只是 没有求证过的事,谁知道会怎样呢?」 「你说得对!结局一定会有所不同的!」聂严哲似乎从阮恒舟的话里得到了力量, 心神稍定之下,便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沉着。 「还有一件事:那个赵森不简单,最好和他保持距离。」聂严哲很严肃地转到这个 话题,却见到阮恒舟的眼角似笑非笑,不由得脱口问道:「怎么?」 「可以理解为你在妒忌?」阮恒舟看向聂严哲。 「就算是吧!」聂严哲半真半假地笑道:「可以为了我不与他来往吗?」 「我本来也不打算与他深交。」阮恒舟停好车。「只要把大提琴拿回来就成。不过, 我也应该向他道谢。」 聂严哲硬生生地把再买一把大提琴的话咽下去,下车之后发现他们站在一家大型超 市外面。 「买菜,回家做饭。」阮恒舟锁好车门,没有必要的话,他喜欢在家用餐。 「今天你兴致不错?」 「明天你就要滚去瑞士,我的心情当然不错!」阮恒舟轻笑道。 「真心话?」聂严哲摇着头跟随对方进入超市,伸手推过一辆购物小车。 阮恒舟没有回答,径直走入冷藏区,从冰柜里拿出两包精制的牛肉,然后再随便挑 了些新鲜的蔬菜就打算去结帐。反倒是原本旁观的聂严哲,在途中又捡了些乱七八糟的 东西丢在车里。 现在所干的事倒真像恋人们常做的,还有之前在车内莫名其妙的紧张。聂严哲为自 己突然感受到的东西而好笑。他也不大清楚,左右一个人的游戏,怎么会慢慢演变成如 今这种烫手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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