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又把自己关进卧室,两天不说一个字。也不睡觉,只雕塑似的枯坐着。然而 第三天乌鸦如约而至,它落在戒指的肩上,尾巴一獗一翘,大张着殷红的舌喘息。 他不知飞了几万里。 “乌鸦给你捎话来了。”戒指格格的笑,“不过,乌鸦跟我都是精灵,只是还 未化成人形,所以你并不能听懂它的话,但我却是能听懂的――” “那你快说给我听,快!” “她说,听你说在那里生活的很好,我真是感到高兴,就像我自己也是那样生 活一样。亲爱的。我现在正在一家医院打杂工,朋友很多,也很好,总之一切都好, 亲爱的。万勿担心。吻你。” 他来不及细细咀嚼,飞速写完了回信。他写道,“我像几近干涸的车辙里的鱼 想念大海一样的想念你,想要用暴风雨一样猛烈,像火一样炙热的吻你,我最最亲 爱的!……” 他反复咀嚼着她的话,后来写在纸上,翻来覆去的看,“差不多,差不多,差 不多,茵菲的自己应该就是这样的;差不多……”。 戒指端来一碗脍面,热气腾腾,溢着扑鼻的香气。两天来戒指每天三趟的送饭, 他却看也不看。这次却不等戒指来劝,接过碗来,呼噜噜喝的精光,“再来一碗!” 他吃过三碗后,心满意足的轻拍着隆起来的孕妇似的肚皮,“管那些!至少我 饿不死。……” 水声沥沥的烦人,空气越发的沉闷,热潮里喧嚣起来,终于把他闹醒。他惊惶 的发现正站在女淋浴室,两排赤身裸体的女人正在淋洗身子,姿势各异――他也正 赤着身子,而且……,下身不知廉耻的绷着。她们看见他,并不惊慌,但齐刷刷裹 起浴巾,离开了。 喷头仍在喷着蒸出热的白雾的水,浴室空通通的,像他此时的心境。然而茵菲 忽然伫在他的面前,赤裸着。 她用手挡住他翕动的嘴唇,凑上去。他们紧闭上眼,开始热烈的拥吻。很久之 后,茵菲松开缠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对他会意的一笑便拖着他走。他心里一窘不过 还是随着他。 地上是温热的肥皂水,滑的,不小心就要跌交。角落里,甚至过道上是一堆堆 大便,被热水冲开,更加恶心。他们绕了三圈,无论如何找不出一块床大的干净地 方……。他闻不到一点臭味,可是一阵阵恶心,无法抑制,终于吐出来。这次是一 股刺鼻的酸臭。他睁开眼,知道是作了一场梦。但他确实吐出很多,身上凉汗淋漓。 他仰天嚎叫,像他受刑时的嚎叫,然而多了一件凄惨。 乌鸦又来了,茵菲说出了实情,她活的一直很艰难,谈不上快乐。“可是,亲 爱的,总算找到你了。”他决定来找他,“嫁给你,跟着你,为你生儿育女,永不 分开……。” 他半醒半昧着,一忽儿想让茵菲赶紧来,一忽儿绝不让她来,忽左忽右,跷跷 板似的拿不定主意。他拿出那封茵菲“写”来的信,从日记本里,忽然清醒过来, 咒骂着找出所有平日的作品,连带那本日记,撕得粉碎,折断所有的笔,从阳台上 一股脑扔向他昔日的圣地,充满嘲讽以及被愚弄的愤怒,喊道,“你这娼妇!你这 卑贱的手淫!”他决定用不动笔。 他正脑子撕开了去的头疼,这时“小丽”慌错错的撞开门,“哥,哥,你快来 看看咱妈吧!快不行了!好哥哥,求求你,咱妈想着你呐……”被水呛住了似的哽 咽。 他震惊于金水的力量,“地下到底藏了一个怎样精密的工厂!竟能制造这样的 宝贝:简直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如果我不知道内情,必定会被骗住――永永 远远!”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眼角滑出一样热的东西来,分明是一滴泪。 “母亲”涎着口水,像一根被烤干的瘦地瓜。看见他,眼里竟然放出活的光来, “我儿,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妈,妈好着呢……。” 他伏在一旁,泪如雨下,“妈!妈!你在那边怎么样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