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彼困往梦前里挣不开。 虽然完全明白只是一场梦,真实的地狱他已经走过一遭,但仍然挣不开天雷地 网般笼罩向他的棍林棒雨。 阵阵的剧痛海浪般打向他,每一记都将火烫的伤痕烙印向他的皮肤、骨头,体 内的血液汹涌的冒出,四肢百骸像要散开似的痛入骨椎。 谁来救他! 尖锐的警笛声应该响起来了,为什么还没有听见? 他撑不下去了,忍受不住这折腾人的疼痛,这几乎将他逼疯的恐惧。 谁来救他…… 干涩的喉咙挤不出声音,他痛苦得不住喘息,直到烫热的额头传来冰凉的柔嫩, 一缕香馥甜蜜的桂花香味随着呼吸进入他体内,意外的缓和了肉体的疼痛,与那股 几乎逼疯他的恐惧。 他放松下来,所有歹毒的摧残都随着梦魇被这缕香氛带来的安全感驱离,一颗 心情不自禁的随着那淡淡的清香飞出了沉重的躯体,飞向再也回不去的往昔。那里 树青青,花香袭人。盛夏时分也不至于暑气逼人,当一阵暖暖的风吹来,空气里弥 漫着甜甜的桂花香,他就是循着这缕香气,分花拂叶的找到桂花丛后树荫下酣然沉 眠的伊人,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偷香…… 难言的侮疚忽然升起,淹没向他,他呼吸一紧,隐藏在心中极深、极隐密角落 的罪恶感,化作现实中的疼痛如利刃般割裂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猛然睁开眼。 明亮的光线让他有短暂的无法适应,他闭上跟再缓缓睁开,茫然的瞪视着天花 板,身体仍残留着梦里经历的剧痛,那股令他险些致命的剧痛即使隔了一段时间。 每每回想时,全身的关节、肌肉都远可以感受到疼痛,就像被人用乱棒狠心的打过。 他嘲弄的扬起嘴角,岂只是就像,根本就是呀! 但此刻占据住他心绪的,倒不是曾经走过的那趟地狱之行,而是每当他承受不 住难忍的疼痛与无言的恐惧时,出现在身边安抚他的那缕奇香。 他下意识的举起伤势较轻、治疗之后可以活动自如的左手摸额头,曾经安慰过 他的冰凉柔嫩早不复存在,替代的是冷汗。 是个梦吧,为什么如此真实?而且一再的闯入他的睡眠安慰他? 杜宇庭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凌乱的思绪开始在脑中整理。 就是那缕香将他从手术后的昏迷唤醒,但等他睁开眼睛,只见到他母亲夹杂着 惊喜的忧虑脸颜。之后他断断续赎的睡睡醒醒。每次痛得意识不清、陷进恶梦里时, 那缕香总会随着呼吸深入他的血脉,安抚他肉体上的痛楚。 即使清醒过来,敏锐的嗅觉还能依稀从周遭的空气里捕捉到残留的香气,就像 现在隐约嗅到的香味,那如一缕痴念徘徊不去、暗地里守护他的芬芳。 病房里明明没有任何花束,这缕芳香又自然美好得不像人工香氛,它只可能来 自天然,一个天生带着桂花奇香的少女。 这意念将某种思念牵引出来,他蓦地闭上眼,无法面对被打翻的情绪。有些事 情是一去永不复返的,越珍贵也就脆弱得禁不起重来一遍,既然已沉潜在流逝的岁 月里,再挖出来有什么意义。 他再次狠下心封锁住记忆,却阻止不了现实中浓烈的桂花香袭来。 “宇庭,你醒来了。”母亲温柔的声音响起,他将视线转过去,发现她不知何 时来到床边。 “妈,你身体不好,还是别来医院,这里有特别护士照顾。”甫从睡眠里醒来 的声音仍有些沙哑。 “妈撑得住,其实是你李叔有事跟你谈,所以接我一块来。”咏菡从保温壶里 舀汤进碗,小心翼翼的启动按扭,将儿子的上半身略略抬高。“来,喝点汤。” 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至,杜宇庭在辨识到鸡汤里有股淡淡的桂花香时,脸上 的神色略显古怪。这几日吃喝的滋养食品,总是或多或少掺着桂香,但仔细辨别, 连一丝桂花末都找不出来。 “妈,这是谁做的?别告诉我家里换厨子了!” 儿子眼中的狐疑让咏菡脸上出现一抹为难,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时,有力的几 响轻敲从门上传来。她如释重负的翩然起身回应。 “请进。” 李承轩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汉华集团的法务部门经理常薇。 杜宇庭已经习惯他每日的到访,这是他清醒后,两人的默契。 从加护病房被转送到普通病房当日,李承轩便将他受伤以来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一遍,他方明白在他因昏迷无法捍卫自身权益的这段时间,全赖他与母亲稳住他的 权位。 尽管受伤的身躯不能动弹,宇庭的脑子仍如计算机一般精密的运作着。他知道 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险,除了李承轩外,没人能帮他守住好不容易掌握的一片天。连 他的祖父也不能。 他苦涩的拉起嘴角,十二年前他就深深了解到这点,就算他是杜家的长孙,名 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那个私生子存在,身后就永远有个备胎随时在觊觎他的位置, 趁他一不留神,取而代之。 十二年来,他无一日不兢兢业业,但显然还是不够小心。 浑身是伤的躺在病房里不能动弹,正好给杜宇新篡位的机会。但他别想,只要 他还有一口气他就别想。他阴沉的决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只要他的身体不要 再这么该死的痛下去了! 这带来一阵更阴暗的情绪,不明白都十多天了,何以腰椎仍痛得他宁愿死掉。 接连做了好几种检验,每次问起主治医生,他总是摇头,要他再忍耐些日子观察。 观察?需要观察什么?只要把那该死的疼痛赶跑就好,他根本不需要观察,也 没时间做观察! “警方逮到了攻击你的飙车族,他们却不肯承认整件事与洪薏苓或杜宇新有关……” 李承轩的话加深了他的不悦。 “如果没有人唆使,那群人渣会这么歹毒的想置我于死地?可别跟我说,他们 只是看我不顺眼!” 常薇看了李承轩一眼,不情愿的承认,“他们的确是这么说。” 一股想要杀人的怒火在宇庭胸口熊熊烧起,他身上到处都是那场攻击留下来的 伤痕,那群牛鬼蛇神竟敢睁眼说瞎话! “很好!”简单的两个字撕裂为干涩粗嘎的片段从他僵硬的嘴唇吐出,眼中射 出冷森阴寒的光芒。 虽然很清楚他的怒气并不是针对她而来,常薇仍感到不寒而栗,暗暗为那群飙 车族捏一把冷汗。 “如果他们坚持这么说,就等着我告得他们倾家荡产、坐一辈子的牢!” “宇庭。你冷静点。”咏菡见儿子额上青筋跳动,担心会因此影响到他的伤势, 连声劝慰。 “冷静?只要想到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就冷静不下来。到现在我还躺在病床 上不能动弹,连撒泡尿都要靠人帮忙,明知道自己被人歹毒的算计,却只能龟缩在 这里什么都不能做。这样教我怎么冷静!”他发出粗嘎的笑声,脸上充满愤怒与挫 败,“我恨不得现在就出院亲自找那对奸夫淫妇算帐,把他们加诸我身上的痛苦十 倍还给他们!” 儿子瘦削的憔悴脸颜上如炬的愤懑,俨然如复仇之神,令咏菡看得心如刀割。 她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即使是丈夫出车祸变成植物人,公公在婆婆的恳求下接纳 了宇新母子,宇庭为了保护她而据理力争时,他俊美的五官都不曾扭曲成此刻一般 的肃杀之气呀。 但从他受伤后,他体内积郁的不满与日俱增,逐渐将他的冷静消蚀,只要一个 小触媒便让他大发脾气,这使得她更加担心他若发现自己的腰椎受到巨大伤害,极 有可能瘫痪,会不会绝望得失去理智,不但要折腾别人,更会伤害自己? “宇庭,妈知道你的委屈,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伤,其他事情你李叔会处 理。”她压抑住心底的悲痛,低声劝解。 “我知道,但我痛恨这么无能!”他深恶痛绝的回答,“我讨厌做什么都要仰 赖别人,再这样下去,我宁愿死掉!” “宇庭……”咏菡惊恐的抽气道,脸上血色尽失,呼吸困难。 “咏菡!”承轩着急的扶住她。 “我没事,”她颤抖的从身上掏出药盒,取出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 “你太过分了!明知道你母亲不能受刺激,还说那种话伤她心。你存心气…… 坏地吗?”承轩朝宇庭投去愤怒的瞪视。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丧气的低声道,“我只是……” “你不要怪他。”爱子心切的咏菡恳求的看向承轩,“宇庭只是心情不好,并 没有那个意思,宇庭,妈说得对不对?” 她转向他的那句话带着几近绝望的哀求,他看进母亲眼里,在那双水气饱满的 眼眸里看到极深的忧虑,一种不祥的感觉爬上他心头。 “宇庭……”等不到他的回答,咏菡着急了起来。 “十几天了,为什么其他地方都渐渐痊愈,唯独腰椎以下不能动弹?”他近乎 惊恐的问出几日来盘据在胸臆间的疑惑,引来一阵尖锐的抽气声。 咏菡惊慌的别开脸,苍白的脸颜被绝望笼罩,摇曳的泪光里带着无助与彷徨, 令宇庭不忍逼问。但冷进心坎里的深沉疑虑,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理,他索性越 过母亲将目光直接投向李承轩要求答案。 “该死的,告诉我!我有权知道!” 面对咏菡着急的摇头示意,与宇庭焦躁如焚的要求答案,承轩陷进左右为难, 宇庭当然有权知道事实,但就像咏菡担心的,他更怕他知道实情后会承受不住。 “宇庭……” “告诉我!”他厌倦再被隐瞒了,语气格外爆烈。 “你不用凶他们,我来告诉你!” 冰玉交击般的清冷音韵自门口的方向传来,带来的熟悉感觉犹如划破黑夜的黎 明曙光毫无防备的照出了他凌乱的心情。而随着声音涌来的清雅甜香,与几日来安 抚他疼痛的身躯与受惊心灵的桂花香息叠在一块,他蓦然领悟到那道声音的主人正 是令他猜想不透的异香来源。 他慌乱了起来,最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平息这莫名的慌乱,一种想见又害 怕见面的矛盾如柠檬醋般在心里发酵。但在他作出决定之前,目光犹如有自己的意 志般随着众人的视线转向门口,将那道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尽收入眼里。 那是位体态优美的恬静女子,柔黑的长发在脑后绾了个发髻,两汪澄明如玉的 潭眸投视过来,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一股炽热的情愫迸裂成火花。宇庭的瞳 孔收缩,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在见到那张深埋在记忆里不敢碰触的俏颜时,仍有种 如置梦境里的无法置信。 激烈的情潮在胸臆间翻腾,倾流奔放地冲破了牢固的心墙,流遍全身,同时带 出了记忆里被视为禁忌的名字。 “馥儿!” 一声馥儿,把桂馥假装的坚强都给击垮了。像初初知道他伤重的消息时,震惊 得血液冲上脑们,瞬间僵立在原地。接着,胸臆间感到一阵奇异的翻搅,混杂着恐 惧与忧虑的莫名情绪开始刺激胃部,强烈的收缩令她头晕目眩。 只是这次掺杂着狂喜,一种没预期到他竟会记得她的狂喜冲卷着全身。 以为自己只是他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过客:并为此而深深怨恨着他。没想到他竟 然记得她,而且一见面就喊出她的小名,仿佛他们之间不曾有十二年的分离,仿佛 他对她始终一往情深! 但那都是骗人的! 凝固在记忆表层遭他玩弄、抛弃的伤痛带起许久未浮现的狂怒与暴戾在心头滚 烫燃烧,冰冷的讥讽在脑海的角落响起:这不代表什么,他只是记忆力过人罢了! 这道意念使得她眼中的灼热瞬间冷凝,神情防备了起来。 另一方面,宇庭在喊出她的名字后,情绪稍稍得到控制,方能将收入眼帘里的 桂馥身影细细品味。 她比他记忆中更加美丽,少女的腼朗羞怯在岁月淬炼下蜕变成成熟女子的妩媚, 纤细的身材罩着白色的医师袍,浑身散发出属于专业精英的聪明与自信,一双眼睛 则亮着智慧的光芒,毫不闪躲他的注视,甚至在脸上挂了一抹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微 笑,明亮得好像全世界都在她的掌握下,甚至包括他杜宇庭。 这番领怕犹如一巴掌朝他掴来,她的医师袍说明了她的身分,而躺在病床上的 他自然是病人,没想到两人的再次相遇会在这种情况,难堪的情绪涌满他脸上。但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她面前显露一丝被击败的情绪,基于某种莫名的原因,他坚持 自己必须在她面前维持昔日优雅、无人能挈倒的形象。 “没想到你真的当了医生。你以前连只小蚂蚁都不敢踩,是怎么克服上解剖课 的恐惧?”闲聊的语气并没有缓和桂馥心底的怨怒。 他怎么可以一点愧疚都没有,像个没事人般跟她说话?莫非他得了健忘症,不 记得十二年前他负她的事? 虽然他遭到攻击时,头部被击中了好几下,但脑科医生向她保证,那仅是皮肉 伤,他连一丝脑震荡的迹象都没有,断层扫描的结果也是如此。 再看向那张瘦削苍白的脸容,之前有的淤青两三天就褪了痕迹,她不禁要怀疑 那张脸皮练有铁布衫之类的功夫,才能厚得足以抵挡歹毒的攻击。 心里可以毫不在乎的编排他,但桂馥明白对于杜宇庭她永远都无法不去在意。 每次进病房看他时,那股纠结着心脏的疼痛分外鲜明的反映出她真正的心情。在他 昏睡时,她好几次陪伴在床边,安抚他抽痛的身心,任他紧紧捉住自己的手寻求安 慰。但这仅限于他昏睡时,受伤极深的心灵始终提不起勇气面对他清醒时的无情, 只能以各种理由拖延与他面对面,直到再也拖不下去。 他腰椎的伤势令神经科医生头痛,再拖下去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唯今之计, 只有跟他说明真相,要求他的配合,下半身方有机会逃过瘫痪的命运。 但要由谁来讲呢?他的脾气在肉体的折磨下变得越来越坏,动不动就对照顾他 的医护人员使性子,要是知道自己的状况,桂馥担心以他激烈的个性会不肯合作。 稍早之前,她和陈咏菡谈过这件事,那时宇庭因吃了止痛药的关系仍在昏睡。在把 亲手调理的药膳放好后,她去找原先的主治医生要他的病历表,正犹豫着该用什么 态度面对他,把事情讲清楚时,便听到他愤怒的咆哮穿透门板进入耳朵,连带着烧 起她心头的火焰。不顾一切的推门入内,气势昂然面对这个可恶的男人! 可恶,他的确是可恶透顶!明明该受她唾弃怨恨,但躺在病床上的憔悴身影怎 么样都让人痛恨不起来,甚至牵引起她不愿付出的挂心忧虑,想到这里,桂馥就忍 不住更加的恼他,积累了十二年的怨恨不经大脑思考‘的冲出喉咙。 “在你不告而别之后,解剖课变得分外容易。” 杜宇庭有什么反应她还来不及观察,倒是自己先吓了一跳。她惊恐的看向四双 瞪大的眼眸,看来她希望那句话只是自己的幻听,或者微小到传不进其他人耳朵是 件天万夜谭的事。 一抹红晕飞上她颊面,宛如在那张平静的面具划开裂痕,宇庭在被那句话刺得 心头一痛的同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因她疏离的表情而生出的挫折得 到安抚,似笑非笑的瞅视向她。 桂馥对他的可恶笑容暗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光向在场的其他三人 打招乎。 “馥儿……”咏菡局促不安的瞅视向她,心情好矛盾。 “陈姨,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越早进行越好。”尽管也是心情忐忑,但事情 越早解决对大家越好。桂馥摆出专业的态度,晶澈的眼眸不含任何情绪的注视着宇 庭。“你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好,我告诉你。” 冰冷的寒意爬满他脊骨,宇庭有种想逃避的冲动,但面对桂馥挂上事业医生面 具的冷然,男性的自尊不容许他退缩,僵硬的点头。 虽然记得滚瓜烂熟,桂馥还是翻阅了手中的病历表,借以掩饰内心的紧张和忧 虑。她悄悄深呼吸,让声音维持平稳。 “你的腰椎受到剧烈的重击,伤到了骨头和周边的神经,这种伤害会使得下肢 无法动弹,必须经过长期的治疗及复健,才能避免下肢瘫痪。” 瘫痪? 血脉里像有场海啸在发生。轰隆隆的震得他耳鼓发疼,一种夹带着巨大恐慌的 冰冷绝望席卷了他。不,他不要瘫痪,他不要! 像是要证实这两个宇,他粗率的想坐起移动身体,腰骨传来的疼痛不留情的贯 穿全身。 “啊……”他疼得嘴唇发白,床边的咏菡着急的扶住他。 “宇庭,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他愚蠢的举动,桂馥气得想冲过去教训他,但她并没有那么做,只是缓缓 的朝病床走近,轻佻的说:“陈姨,我看他只是不信我的话,想要自己证明而已。 我不是早就跟您说了,这种小伤痛根本不在他眼下,您根本不必担心他会受不了这 种打击,跑去自杀呀。” “馥儿……”咏菡倒抽口气,不明白她为何说这种话。 痛到眼泪差点掉下来的字庭闻言急忙将升到舌尖的另一声呻吟给吞回喉咙里。 高傲的男性自尊不允许他在桂馥面前显露一丝虚弱,他忍痛的抬起眼眸,无法在那 张娇美的脸容上窥到一丝同情,替代的是一副等着看他好戏的冷淡笑容。 他忍不住—阵心寒意冷,难道连她也等着看他笑话? “我愿意记得的杜宇庭是个什么都击不倒的强人,如果他让这点小伤痛给击倒, 就不值得大家为他如此费心尽力了。一个连自己都放弃的人。就不能怪别人也想放 弃他。”她双臂交抱胸前,语气淡漠。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气得青筋暴露,忘了之前受到的打击。“找有 说过要放弃自己吗?” “当然没有。”一朵浅笑拢在她优美的菱唇间,那双深澈的美目里跳着两簇挑 战的火焰,语气带着凉凉的嘲弄。“我只是想提醒你,治疗的过程漫长且难熬,意 志软弱的人往往承受不住,自杀的意念很自然就冒出来了。” 这女人竟敢小看他,口口声声暗示他是那种懦弱得以自杀来逃避问题的人!宇 庭气得全身发抖。 “我不会自杀!”他咬牙切齿。 “你是不会,”她的浯气更轻、更柔,像是在安抚。脸上的笑容甚至可称得上 灿烂,但说出的话就气死人了。“看得出来你不是会自杀的人。但有种人也不会自 杀,他们只会消极的逃避,不肯接受医生的治疗。不然就是对别人乱发脾气,结果 他没自杀,倒让周边的人难受得想自杀。” “我才不会!”他气愤的怒视向她。 “你不会吗?”她挑眉凝视的表情充满怀疑,令他一阵气血汹涌。 “不会!” 就是这么斩钉截铁、不允许人不相信的霸气,使得他苍白消瘦的脸庞褪尽了受 伤之后的颓丧阴沉,变得生气勃勃。桂馥晶灿的眼眸立即像中了千万彩券般的亮起 光芒。 那光芒令他心中一动,他瞬间明白自己中了她的激将之法,没想到向来在市场 上被人认为城府深沉的他居然会被个小女人三言两语地摆平,只怪他太在意她的话, 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这番领悟感到不悦,反而有种灼热的感动在血脉里迅速 流动,温暖他冰冷的四肢。 沉淀怒气之后,宇庭将一些事情看得更清楚、想得更明白了,嗅觉也敏锐地察 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熟悉香气。尽管之前便知晓桂馥就是他会在病房里闻见桂花香的 原因,但直到此刻才能将这个讯息吸收消化。包括母亲喂他喝的鸡汤都是她的杰作 吧。 她为何这么做?宁愿暗地里细心关怀他,却不肯露面;露面之后又用那些冰冷 的话刺激他,直到他气愤地将可能瘫痪的打击抛到九霄云外,回应她的挑衅。 询问的看进她深澈的美眸,这次她转开眼,没有回应他。小小的贝齿轻咬住柔 美的粉唇,像在为什么事而苦恼。 “既然你愿意接受治疗,我乐意当你的主治医生,跟院长讨论过后,会视你腰 椎处的伤况安排疗程。现在,请容我告退。”说完,她冷淡的朝他点头,旋身朝门 口走去。 “馥儿……”他忽然叫住她,“你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谢谢你。” 这句话像突然出现的石头绊了她一下,桂馥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狐疑的回过头, 视线从宇庭脸上移向他的母亲。 咏菡急忙摇头。 “我记得你的味道……”他叹息的把答案告诉她,投向她的目光火热得仿佛病 房里只有他们两人。“那缕独特的桂花香只属于你,馥儿。” 她震惊地瞪视他,气恼他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他有没有想过他根 本没资格! 趁着眼睛里的灼热还来不及氤氲出水滴来,她猛地回过身朝门口走去。这次宇 庭没有阻止她,完全被她眼中的伤痛和怨恨所震慑。 难道自己伤她那么深?但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仍愿意默默对他付出关怀? 他陷入沉思,决定要找出答案。 她是他的主治医生不是吗?两人之间还有得耗。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