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望着宁宁明亮的眼睛,我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我看了看眼镜,请你出去一下 好不好? 眼镜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站起来走了出去。宁宁看着我,说吧,桑桑,到底怎 么啦? 我艰难的张开嘴巴,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我担心地看着宁宁。 宁宁的表情非常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大的精神波动。 宁宁,你怎么了?难受就说出来。 宁宁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事,桑桑。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却不知道会在 这个时候。 宁宁,对不起。 怎么了?老四。宁宁笑了,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 吗?两个捡黄金的兄弟最终被太阳炙烤而死。造成今天这一步的,不是因为你,是 因为我自己。 我哽咽着说,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已经在丹麦了,也不会躺在这里。 没事的,桑桑,去叫他们上来吧,还是要告诉你,你煲的汤真的很好喝。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推门走了出去。我看到了眼镜!眼镜有点木然的站 在门口,一脸的吃惊。 我绕开他,向楼梯口走了过去。 眼镜跟了过来,他一把拉住了我,桑桑,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看着他,感到这句话是这么的熟悉。两个多月前,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在 火车站问我,桑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点头,那个男孩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现在,有人问我相同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你都听到了,还问什么问? 眼镜难过的摇了摇头,桑桑,你们掩饰的真好。 我们什么也没有掩饰!我愤怒看着眼镜,我姐让你追了吗,让了没有?是你自 己愿意的!我姐一下子从英雄变成了罪犯,所以你难过了后悔了。没有人让你继续 追下去,我姐也根本不会爱上你。你走,去找tmd 白雪公主去吧! 眼镜盯着我足足有30秒,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大踏步的离去,没有回头。 我转过身,泪如雨下。 一切都是例行公事,面对着检察官,宁宁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问什么,答什 么,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我脑子乱哄哄的,根本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也根本不知 道要做些什么。 他们走后,宁宁无力的瘫软在病床上,脸色慢慢的变得惨白,汗水一滴滴的渗 了出来。 我害怕极了,我着急的喊,老大,老大,你不要吓桑桑啊! 宁宁试图微笑一下,却没有做成这个表情,那点微笑僵在了唇边,更加的苍凉。 她的声音那么的小,她说,桑桑,我想安静会儿。 我点点头,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我哪里也不敢去,在房间门口踱来踱去, 脑子里面全部都是不好的预兆。我不敢想,宁宁会不会做出傻事。我不时地踮起脚 尖,向窗户里面瞄一眼。还好,宁宁只是静静的坐在床上,像一座雕塑,没有任何 的动作。 宁宁,你在想些什么? 当我第N 次踮起脚尖的时候,我听到了宁宁的声音,桑桑,不要再看了,进来 吧。 这个宁宁!我走了进去,宁宁微笑着看着我,不要担心我,这就是我的代价。 她就是这种人,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从容不迫,那么的有风度。 老大,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只要在我有病的期间,为我煲汤就好。你煲的汤挺好的。 我拼命的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眼镜都知道了吗?突然宁宁问道。 知道了,我回答。 他怎么说的?宁宁又问。 他,他说..... 我还没有说完,宁宁挥了挥手说,不用说了,我知道。这就是男人。不能埋怨 他,追求一个人,他有知道这个人过去的权利。 我看着宁宁,病床上的她,依然那么的美丽优雅,这个聪慧的女人,有着我这 辈子永远都学不会的从容。 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好像那两个检察官从来没有来过一 样,好像我们都不知道宁宁伤好之后就要进到看守所里一样。彼此都小心翼翼的, 留恋着医院里面剩下的日子。我尽量像大学时候一样,努力的讲一些并不幽默的笑 话逗宁宁开心,宁宁每次也都很配合的大笑。可是我知道,她是伪装的,连我自己 都知道自己讲的有多勉强,她怎么可能会笑的那么的开心? 日子就这样静静的流淌,宁宁也迅速的康复着。一个星期后,她甚至可以自己 在走廊里面来回的走着散散步。我陪着她,有时候她会站在窗口,透过宽大的玻璃 窗,看着冬天萧索的风景。看着看着,她会回过头,望着我微笑,桑桑,记不记得, 几个月前的夏天,我们那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记得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赖在床上还没有起来, 听到她的声音后,我那样的惊喜。我记得在上岛咖啡厅里面,她优雅的微笑,讲着 她和她的小白脸的故事。我记得她开着鲜红的跑车,香车美女,带着我从一条街道 到另一条街道。我记得购物广场,她潇洒的挥霍着,光彩照人的站在那里。我记得 火锅城里面,她淡施脂粉,长发垂顺,幽幽的讲着那个捡金子的故事。我记得,我 当然记得。对面的那个我,在那个火热的夏天,永远的小吊带,牛仔短裙,没心没 肺的听着她说话,任性轻狂,勇敢单纯,没有太多的奢望和心事。 都过去了,不是吗?这个过程,是那样的艰难,我们像命运的棋盘上一个个的 棋子,勇敢的试探着的向前走着,走错了那么一步,就输去了那么多的年华。看到 我们在为自己曾经的错误痛苦着、挣扎着,用生命、用理想、用爱情、用自由、用 灵魂来作为年轻的代价的时候,命运这个爱做恶作剧的孩子在黑色的背景后偷偷地 笑了。我们却哭了。真的哭了。有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付得起这样的代价。 好多次,看到眼镜从我们的身边走了过去。他停下来,想说点什么,却总是欲 言又止的样子,然后低下头匆匆而过。匆匆而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