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很快,我听见门外刺耳的刹车声一声接着一声,我以为是韩濯晨,抬头向外面 张望。 这是典型的大人物出场的风格,漆黑的房车下走出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 接着陆陆续续至少有一百多人跟上来,声势浩大得把整得仓库围得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个排场,估计就是他们所谓的黑社会老大! 这个老大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他个子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黑色的紧身衣裤 勾勒出修长的线条,全身都散发着男人冷酷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走到我身边,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拿下我嘴里的东西,又脱下黑色的皮衣披 在我身上。 小心地询问:“没事吧?” 我摇头,看清了他俊朗的脸,总算想起来了。 “你?”我几乎不敢相信,他不是那个安以风吗? 第一次见安以风是在一年前,那天他打扮得跟孔雀一样,帅气的脸上挂着邪气 的笑,身边还跟着一个浓妆艳抹,妩媚妖娆的女人。 “晨哥!?”他一看见韩濯晨,立刻迎上来,来了个深情的拥抱,然后就跟没 长骨头一样,靠着韩濯晨的身上。 那个视觉效果,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如果他要是再说一句:“人家想死你了!”, 我肯定以为他们有什么奸情…… 好在没有! “风……”韩濯晨蹙着眉扫了一眼他淡粉色的衬衫,“怎么穿成这样,换品味 了?” “哦,换个颜色!”他看看我,笑得更加邪气:“那也没你品味好,什么时候 喜欢这种幼齿了?成年没有啊?” 韩濯晨轻咳一声,清清喉咙,说了一句特暧昧不明的话:“小孩子比较单纯… …听话。” “噢……”他冲我笑笑,又看向韩濯晨:“这身子骨也太单薄点……能禁得起 你折腾么?你可别闹出人命了。” 他的话实在有点过火,我听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说话。 只听见他促狭的声音说:“呦!果然很单纯……有点意思!回头我也试试! ” 韩濯晨搂着我的肩走到一排衣服旁边,顺手拿一件衣服放在我手上:“芊芊, 你进去试衣服,别听他胡说八道。” 那个时候我以为安以风是个花花公子,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是黑道老大。 当然,现在看来有点像了,因为他眼里都是杀气,让人心底发寒。 “老大!”刀疤跪着爬过来,吓得口齿都有些不清:“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 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都不知道!” 安以风站起来,揪着刀疤的领子问,“你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哪?晨哥的女人你 都敢碰?!” “什么?晨哥的女人?” 刀疤连求饶都放弃了,吓得像泥一样摊在地上,眼睛里是绝望的惊恐。 可想而知,他真的吓的不轻。 半天,他才回过神,颤声说:“阿昭他没说是晨哥的女人,我要是知道,借我 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阿昭?”安以风握紧双拳,手指青筋凸起:“他人在哪?” “我不知道!” 那个早就吓傻的司机总算回过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昨天看见他跟 一个蛇头联络,他们讲好了钱一到手,就跑路。” “小伍,带他去找人!” “是!”本来还挺拽的伍哥吓得头都没敢抬,悄悄跟几个人挥挥手,灰溜溜往 外走。 “等一下!”安以风叫住他:“我要活的。还有,人要是找不回来,你也不用 回来了,自己看着办吧……” “是!谢谢老大!” 我实在听不出有什么好谢的。 伍哥带了一队人刚开车走,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刹车声。 我估计外面可以当停车场了。 在我记忆中,韩濯晨永远是西装笔挺,带着气度不凡的微笑,就连杀人的时候 都是一样。 今天,我是第一次看见什么气质的都没有的他——西服没有穿,湿透的衬衫只 扣了中间的一个扣子,水珠顺着头发滴下来,掉进敞开的衣领里…… 看起来真的好狼狈。 他在我面前一点点蹲下身子,没有问我有没有事,也没问我是谁欺负我,他仅 仅是看着我,深邃的目光从我红肿的脸,移到我身上残破的衣服,还有已经遮不住 大腿的裙子。 我不想哭,不想让自己软弱的只会哭泣。 我将脸转向一边,努力地扬起头,紧紧咬住还残留着血痕的唇,不让眼泪流下 来…… 可是,他伸手抱住我,他的怀抱好温暖,没有恐惧,也没有伤害。 “芊芊……” 他托着我的后脑,让我的脸埋在他的肩头,他的肩好宽,就像能撑起天地一样 ……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流出来,便惊天动地! 我一边哭。还一边挥着没有一点力气的拳头打着他的胸口,“你为什么才来? 你为什么才来?” 我不知道那天我会为什么那么任性,只知道,那一刻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 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也需要肩膀,需要呵护,需要有个人能为我撑起一片 天地,让我不必活得那么辛苦…… 可我只能自己硬撑着,面对着杀我全家的人,去努力的接近,讨好! 哭累了,也打累了。 我安静下来。 他才放开我,双手托起我胀痛的脸,用手指帮我把脸上的眼泪擦去。 “你等下,我马上就带你走……” 我点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韩濯晨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安以风。一个干净利落的左勾拳,一拳 打在安以风的脸上,原本很帅气的脸马上青了一片。 安以风用手指抹了抹嘴角的血,看了一眼手指,当着他那么多手下竟没还手。 “居然是你的人做的,安以风,你他* 的什么意思?!” “晨哥,这事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老大是怎么当的?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了!” “我……晨哥,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怎么可能动你的女人?这真的是个误 会!” “少跟我废话,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人给你留着呢?”他指指身后吓得脸色发紫的刀疤,说:“你说怎么办,我 动手……别脏了你的手。” “用不着!”韩濯晨向着刀疤走过去,经过一个人身边时,伸手抽出把刀。 一刀砍下去,一只手飞了出去,一身是血的人痛的杀猪一样嚎叫,在血泊里滚 着。 那情景,不仅仅是血腥…… 韩濯晨擦擦脸上的血,抬脚踩在他下身。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劝阻,满屋子除了惨烈的哀号什么都听不见。 看见韩濯晨将刀丢在地上,我总算找回呼吸,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刚松了口气,又我看见他向后的一个人伸出手,那人立刻双手将手里的铁棒递 上去…… 铁棒和刀最大的不同,就是刀会让折磨变得痛快,死亡也来得快。 而铁棒,会将痛苦变得沉重,拖得永无止境。 每一下铁棒打下去,我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看见血滴飞溅的情景。 我吓得捂住脸,可还是能听见那嘶哑的呻吟…… 后来,连呻吟声都消失了…… 我呆呆地看着一身是血的韩濯晨,他就是刚刚抱着我的那个人吗? 那个时候,他的手是那么温柔…… 我紧紧抱着自己发抖的身体,我开始害怕了,怕有一天他发现我的目的。 以他的凶残,他一定会把我活活打死,或者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我…… 一个人还半死不活地躺在血泊里,又一个一条腿被血染红的人被拖进来。 是那个阿昭! 安以风走到韩濯晨身边,解释说:“今天的事是阿昭故意挑的,我估计他是知 道自己没有活路,临死想摆咱们一道,再拽上两个垫背的。” 韩濯晨丢下手里的铁棒,从口袋里拿出条手帕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血。 他在阿昭面前蹲下。“整我?你有种啊!” “韩濯晨,你他* 的忘恩负义,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好,我今天就看你做鬼能有多厉害!” 他刚要去拾地上的刀,外面忽然有一个人跑进来,跟安以风说:“老大,我看 见有警车朝这边来了,估计是冲咱们来的……” “警察?”他看向韩濯晨。 韩濯晨想了想说:“你先带人走吧,剩下的事情我处理就行。” “那好!你别冲动,这两个人我在监狱里让人帮你做了,剩下一个我带回去给 你处理。” “好!你小心点。” 一转眼所有的人都散去,那个司机也被人架走了。 几辆警车停在门口,警铃不停地在叫着。 韩濯晨刚走到我身边想要抱起我,半敞的门被拉开,举着枪的于警官走进来。 “于警官,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个你要抓的逃犯。” 于警官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看看满脸兴奋的阿昭,又看看我和韩濯晨,似 乎有所了悟。 从腰里拿出手铐把阿昭拷起来。 “韩濯晨,你不是要杀我吗?你倒是杀啊!”阿昭立刻狂放地大笑,“你有种 现在就杀了我啊!” 韩濯晨吸了口气,忍了。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你不敢了吧?哈哈!你要算个男人就现在杀了我!” 韩濯晨收回搭在我肩上的手,慢慢地走到门口,轰隆一声关上铁门。 于警官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过去抢过他手里的枪…… 三声枪响…… 狂放的笑声嘎然而止,全世界都在那一刻停止了,就连我的心跳也停止了。 现在,如果他再开枪打死于警官,我一点都不会惊讶,他疯了,彻彻底底的疯 了。 “你!”于警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都快要呈圆形了。 “是他一定要我杀他的,你没听见?”说完,韩濯晨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枪丢 给于警官。“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有种要求!” 于警官愣了几秒,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警服的袖子将警枪反复擦了两遍。 我清楚地记得,政治老师好像在某节课上说过:“那一身庄严的警服,代表的 是神圣不容侵犯的法律?是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的武器。” 她一定不知道,那身制服除了用来擦去枪上指纹,毫无意义。 更可笑的是,守在门外的警察连冲进来的勇气都没有,站在外面冲里面喊: “于警官!” “没事了,都解决了!” 于警官对着外面理直气壮地说完,又回头跟韩濯晨摇摇头,像个父亲教育儿子 一般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是何必,他是杀人犯,越狱出来又绑架你女儿,抓回去 也难逃一死。” “这样不是更好,给政府省点粮食。” “你就不能低调点!”于警官见外面的警察英勇冲进来,立刻换上一本正经的 脸孔,俨然公正严明的警官:“这个是越狱出来的杀人犯,刚才还想反抗,被我击 毙了。那个人伤势好像很严重,送去医院急救……” 韩濯晨走到我身边,将我抱起来,他还是没有说安慰的话,用手指温柔地抚摸 着我的头,把我身上的衣服裹紧,抱着我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时,他看见陆陆续续冲进来的警察,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对于警官 说:“带了这么多人?!你们办事效率提高了不少啊,这么快就找到这了?” 于警官走近他一点,声音压低:“那也没有你效率高,才不到两个小时,全黑 道都让你折腾得天翻地覆,我想装聋作哑都不行……听说,山田的老大让你堵在桑 拿房,吓得差点没得心脏病;崎野的九叔都变成植物人了,你还要问他:是不是他 的人做的?你就是进不去监狱,不然你肯定得阿豹兄弟问问!” “问过了,他们说刀疤是安以风的人!” “那安以风比你还嚣张,带了二百多人过来,全带着武器,就怕全世界的人不 知道他跟你掰了,要火拼……我不来行嘛!”于警官提高了点声音说:“所以,你 现在最好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说明一下情况。” “我会让律师跟你们联系!” ******韩濯晨没送我去医院,大概是不想我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 他请了个女大夫来家里给我看伤势,那个身材姣好,很有气质的女大夫把我全 身都检查了一遍,就连最隐私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检查完后,她走出我的房间。 我听见她在门口说:“没什么大伤,都是些淤青和红肿,涂点药就没事了。” 门外沉默了片刻,女大夫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传来:“处女膜完好无损,没有被 性侵犯的痕迹。” “谢谢!”是韩濯晨的声音。“清,送吕医生回去。” 我还没来得及把睡衣换好,韩濯晨便拿了个药箱走进来,坐在我的床边。 他将我匆忙间盖上的被子拿开,将我穿了一半的睡衣脱下来…… 他在我身上的淤青上涂上冰凉的药膏,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后来干脆停下来, 将眼光看向别处。 过了好久才转回来,继续帮我上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却多了些 红色的血丝。 大概过了三四个小时,他总算把药涂完,用被子将我的身体包紧。 “你睡会儿吧。”他将灯光调暗,从旁边拉了个椅子到床边,坐下。 他执起我的手,声音温柔得完全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别怕,我在这里陪 你。” “爸爸……”我闭上眼睛,热热的液体从紧闭的眼睛里涌出来。好在没有灯光, 没有人看见我脆弱。“我想听故事,我想听灰姑娘的故事。” “灰姑娘?”他想了半天,问我:“灰姑娘是不是后来变成白雪公主了?” “不是,灰姑娘后来嫁给王子了,因为王子用水晶鞋找到了她。” “哪个王子?白马王子还是青蛙王子?” 我心口疼,没力气跟他说话。“那就随便讲点什么吧。” 其实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别让世界安静,别让我去回忆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 “你想听什么?” “动人的故事。你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事?” 惨淡的灯光下,我似乎看见他眼底难以言喻的苦楚。 我仔细看着他的眼,漆黑的眸深邃似海,望不到边际痛与伤……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