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我终于来到村子,找到诊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村子里开始有人在活动了, 听到了牛的叫声。我问一位农人,哪里有诊所,他给我指明了该怎么走,还说要带我 去。我说不必了。因为我不愿耽误时间。 我找到了诊所,门口有一位,女士在刷牙。 医生。我喊。医生。 女士,忙过来招呼我,说,他还没有起来。然后她很惊讶的看着我。 傻妞,是你,我喊了出声。这里是…… 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因为我抱着文茜,我们没有过多的言语。我进屋,把文茜放在病床上。她去叫医 生。 医生是位很年轻,很帅气的小伙子。傻妞叫他林子。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不一般了。 林子检查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发烧。打瓶点滴就应该没问题了。 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说,我的东西还在堤岸上,我先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她,要是她醒了,你们就说。我出去上厕所了,马上就回。 傻妞想问我很多问题,我看得出来。林子也看得出来。我走的时候,听到林子问 傻妞。你们认识?傻妞淡淡地说。我们是初中同学。我想了想,对啊,我们是初中同 学。但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不然我就不会要逃跑了。 我逃出来,是因为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傻妞,所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懦弱的人。我这样对自己说。因为担心文茜,我骑车的速 度很快,拿到那些东西以后。我就赶回去了。一路上,没有多想。因为担心文茜醒来 看不到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回到诊所的时候,文茜还没有醒,这让我放心了些。诊所又来了其他的病人, 林子这里的生意还不错。 你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傻妞很直接的问我,你不是在上大学吗。怎 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傻妞很急切,也不怕林子听到了不好想。林子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然后继续给病人看病。 我们出来玩的。我很简单的说。但是,她却生病了。我掩盖了我能够掩盖的,略 去不说。 她是你女朋友?真漂亮。傻妞说。是你追她的吗?是不是又是写纸条啊。 不是,她有男朋友的,她心情不好。我只是陪她散心的。 你好像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啊。傻妞笑了笑。当初你也是这样的啊。想不到,这么 多年了,没有一点改变。 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我说。你呢,你们这是…… 我们说定了。下个月就成亲了。他是林子。是我一个亲戚介绍认识的,学医的。 高考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你,说好了要联系的,却没有联系上。 当时,我还是真的很惊讶的啊。我们都有三年没见面了,只是擦肩而过。你居然 都可以认出我来,相反,我都没有认出你啊。你当时又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我觉 得很面熟。然后就想起来了。想不到,你还一直记得我。 我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认识的就都能够记住,这个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是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我却惊讶了好久,三年,没有见过一次面。我给你写 过信,你回信说,你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叫我不要再写信给你。然后我就真的没写 了。就这样失去联系。 我那时是在人生的低谷,我想一个人躲起来,给自己疗伤,所以都没有很班上的 人说话。也断绝了和这些朋友的联系。我现在也不记得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样想的了。 给你写的信,都是骗你的。 我当时是伤心了很久啊。刚和肖分手,又失去了你这个哥哥。我都觉得这个世界 怎么这样对我啊。你也真是的,一直都弄你清楚你是怎么想的。 你考得不理想,为什么不复读呢?我转移了话题。 我一个女孩子家有那么高的文化有什么用啊,再说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了。 再说我是真的没用。女孩子不比你们男孩子,年纪越大,烦心的事情就越多,就无法 集中精力去学习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只知道你上大学了,而且还不错。我想我们以后应该是没有机会再见面的了,于 是很后悔,在高考的时候碰到你,就应该和你多聊一会的。应该多留下些联系方式的。 说实话。我也想过跟你打电话。但是一想,你是要上大学的。我是呆在农村的。就放 弃了。 我啊,也都怪我。我本来有你的电话号码的,但是在后来弄丢了。再说,高考完 了以后还是很烦,哪里都没有去,也没有参加同学聚会。一个人呆在家里思考一些问 题,也就没有想到要和你们联系。 你啊,做事情一直都是这样的,很奇怪。我们都没有在一起说过什么话,也没有 单独待过。但是你忽然给我个纸条说你喜欢我。说什么我笑的真好看,然后就莫名其 妙的要我做你妹妹。傻妞说着,笑了。 我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懂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也笑了。 你当时那么优秀,在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在班上,那是没话说的第一号。 除了不爱说话以外,没什么缺点。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像你这样的人物,会给我这 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写那样的东西的。 我想,是因为你是第一个在大街上喊我的名字,还冲着我笑的人的缘故吧。 哦,就因为这样啊,就因为这样,即使没有说过话,你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啊。 傻妞笑了。你倒是很容易就爱上人的啊。这个我倒是从来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啊。 真是个怪人啊。 你当时是真的喜欢我吗?傻妞问我。 我也不知道是还是不是。因为我现在都弄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但是当时就是真的 觉得你很漂亮,笑的很好看,在学习累了的时候会想你。 但是当时,我一直都在和肖谈啊,这个是班上都知道的事情啊。 我也知道啊,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啊。只是到了快要分班进入初三的时候。 我才觉得我要告诉你啊。 你这个人也真是很难理解啊。你看到我们在你面前那样亲密,你难道不难过吗? 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就不痛苦吗? 痛苦?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不吧,也许是真的痛了,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吧。也 许是不够痛苦,所以我没有察觉到。反正,我是真的替你们高兴。因为你们快乐。而 且是真的快乐。 我相信你是真的,因为,是你帮助肖走出泥潭的。他当时就是一个社会青年,也 只有你办法说服他,让他改变了很多。他后来说,他是真的佩服你。真心的佩服你。 我是真的很奇怪啊,真的有像你这样的人。 只要你们幸福就好啊。我说,要是我一个人痛苦,但是你们会幸福,那样也好啊。 再说了,爱情本来是要给热闹带来幸福的,我这个人,要是横插进去。算是什么意思 呢。其实,要不要给你写那个纸条我都犹豫了很久。 为什么啊。难道就这样埋藏在你心里一辈子吗?你是不是总是这样的啊。 我是想,我这样算什么呢。你算第三者吗。你们都很幸福了。我说出来做什么呢。 不是给你们增加痛苦吗? 你不说出来是怎么就知道,别人是痛苦,还是幸福呢?你知道吗,有你这样优秀 的男生写给我的纸条,我的初中才一直都充满了幸福的感觉。我一直都觉得初中是我 的黄金年代。 哦,这个我,我没什么感觉啊,哪里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幸福,或者不幸福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 你啊,一直都是这样的论调啊。我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的呢。后来我才明白了,是自卑,你越是取得了成绩,你就越是觉得自卑。因为你骨 子里就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一个,没有用的人。没有资格做任何的事情。 哦,也许吧。我说。我该去看看文茜了。也许是傻妞说中了我的痛处,我觉得很 难受。我想逃。而且我一直到在逃。我的生活就是在逃避。因为现实是真的太痛苦了。 我其实没有真的能够承受。所以我是在逃避,通过逃避来隐藏自己的伤口。让自己觉 得不痛。 文茜,还没有醒。但是烧好像已经退去了。我摸她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看 着文茜,我的心很痛,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可以从这个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她应 该幸福的,我对我自己说。她应该幸福的。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她是你女朋友,林子问我。真漂亮。 是大学同学。我说。 哦,那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啊,刚才看你那样紧张的。她没事了。只是药里面有 些让人睡眠的成分,病人就是要多休息。我看她最近一定没有睡好。我看你也是啊。 林子说。你们是出来旅游的吗。你们这些大学生还真是知道浪漫啊。 她失恋了。我陪她散心的。我说。 林子听到这个就不再说什么了。 你和傻妞的关系很好啊。林子转身离开的时候,问我。刚才你们聊了很长时间啊。 哦。她是我初中的同学。好长时间没有见面,所以有很多的话。都是聊些过去的 事情,那个时候,我们还很幼稚,干了些现在想起来很好笑的事情。所以就聊了这些。 哦。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可惜我要上学,不然我肯定来喝你们的喜酒。祝愿你们幸福。 我们会幸福的。我会让傻妞过上好日子的。这个你不用操心。 哦。我也相信你。 你要在这里吃顿饭再走吗?傻妞去买菜去了,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你要留下来 吃饭啊。这样她会更高兴的。林子说的话,总感觉怪怪的。你和其他初中同学也有联 系吗? 没有,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傻妞住在这里,和她也没有联系。我想,以后也不会 有联系的吧。 哦,这样啊,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给你吧,有事情可以联系。 不用了,因为我以后也不一定会回来。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我还是在傻妞家里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林子一直在往傻妞的饭碗里夹菜,也 不管傻妞吃不吃的下。傻妞冲着我苦笑,我一直埋头吃饭。席间我们没有什么言语。 林子一直在介绍她和傻妞是怎么认识的。然后重复了很多遍,他们下个月要结婚,而 且很幸福的描绘着他们结婚的场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把房子怎么样装修。弄得 怎么样的漂亮。我只是在非说不可的时候,才,哦,好的回到几句。 林子好像是把我当成了他的情敌了,想着这个,我笑了。林子还不知道,这些年。 我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也不知道,其实我和傻妞之间就是这样了,也就只能够是这样 了。也许我们这一辈子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也许傻妞知道这一点,才这样强烈的要求 我留下来吃顿饭。也许在她的眼里。对我这个朋友,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亲手为 我做一顿饭。也许这样,才算是个完整的结局吧——她是以林子的妻子的身份给我做 这顿饭的。我是这样想的。 其实林子不知道,我根本成为不了他的敌人,生活中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也许 有天,他会明白这个。但是我希望不是很遥远的未来。 人生是真的有很多的无奈。有很多时候,你不应该去回忆。我感到了凄凉。也看 不到希望——因为我想到了我和文茜。 文茜在这个时候醒了,肚子也饿了。傻妞毕竟是个很细心很体贴的女孩,她早就 为文茜准备好了小米粥。傻妞把粥交给我,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次,你一定要站出 来,把你的爱大声说出来。 我喂粥给文茜吃,文茜也是很认真的吃了。这样让我得到了一些宽慰。她没有问 我这是哪里,也没有问我是谁救了她,更没有问,她是不是死了。一切不像小说里写 的那样。喝完粥以后,文茜又睡下了。我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她真的累了。但 是她在休息,这对她来说,不是件坏事。我守在她旁边,等她睡着。这次她没有要求 我陪她。我感到有些惊讶。我想有些事情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但是只是没有爆发。 文茜睡觉的时候傻妞和我说话。林子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也没有阻止。 我把我和文茜的故事告诉了傻妞。傻妞笑了。 果然,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这样喜欢躲在后面。 我说,也许吧,但是这样的距离对我们来说也许是最好的。 你真的准备就这样吗,一直等下去,然后到大学毕业,天各一方,接着重复以前 的路,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里的最深处,甚至连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是吗。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没有想过以后,不敢想,也许傻妞说的这个结局是所有结 局中最好的一种。我说,什么都不发生,这样才是最好的。 你啊,我都不想说你了。反正路是你选择的,该怎么样走是你的事。我是知道你 是不会后悔的,你这个人啊。就是没有自己真正喜好的东西,没有追求。即使不是她, 也许你以后的人生,也许你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的。你的性格决定了你会这样去选择。 以后,我说,我没有想过以后。 傻妞不再和我说话了。她哭着离开了。你完全破坏了你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你 为什么要来啊。你来做什么啊。 林子以为我欺负了傻妞,所以她才会哭的。我让他心爱的女人哭了。所以他很不 客气的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你这个家伙真不是个东西啊。然后去安慰傻妞了。 我趴在地上,一只小鸡过来啄我的手。我不想起来。我想在这里躺一会儿,我想 好好想一想傻妞说的话。周围开始聚集了一些人了,都看着我趴在地上,以为这里出 了什么大事,就过来凑热闹了。 我只是感觉到有一个人,把我扶起来,抱在了怀里。当我看清楚的时候,我知道 了她是文茜。她在默默的为我哭泣。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也许她一直都没有 睡着。也许她听到我,我和傻妞的话。但是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想。 我爬起来,让她回到床上躺着。她默默的看着我。我则看着天花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