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结为同伴 说实话,坐长途火车真的是很无聊。虽然比起长途飞机来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至少它是在地上爬。可当你看完了一本厚厚的小说后,发现才七点,而接下来还 要一个人傻呆呆的在这个充满方便面味道的车厢里再坐上四十多个小时,估摸着 十有八九的人会象我这样有跳车的冲动。 我无聊的将看过的书扔在一边。马脸兄及成都夫妇聊了两小时后聊出兴趣来 了,于是一高兴便都跑餐车那吃饭兼继续聊天去了。大学生仍在隔壁打牌打得津 津有味。都快三个小时了还不累,哪来那么大的精力?我都觉得有点奇怪。至于 那个跟我借烟的女子,在整理完她的包包后便也躺在床上拿着本旅游攻略在翻, 看不一会儿便把书摊着盖在脸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睡觉还是在沉思。一直到我 看完那本盗墓类小说时,那本攻略还在她脸上搁着,也真难为那本书了。 觉得有些饿了,我便从包里拿出一盒方便面,跑去茶水间灌了热水,然后小 心翼翼的捧回来放在桌上,以诚挚的心情等着它慢慢软化、膨胀。 “我叫黎歌,你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惊愕的抬头看向对面中铺。不知什么时候她 把书拿了下来,侧着头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有迫力的眼睛。当然, 这对我构不成任何压力,毕竟在职场混了那么多年,比她更有迫力的我见的多了。 “喔,唱歌的歌吗?”我笑着问道。 “嗯。”她点点头 “很特别的一个名字,很有艺术感。”我咀嚼着这个名字。很配她,感觉她 就该叫这样的名字。 “你呢?”她不放弃的问道。 “庄容,庄子的庄,容易的容。”即然人家都主动报上名来,我也不好意思 再回避。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真是不错。”她喃喃的说了一句。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记得以前在学校时因为这个名字我曾被笑话过,还取了 个绰号叫“水母”。 给我取这个绰号的人叫林鹏飞。高中时在班里我们俩经常在第一、二名“宝 座”上互相替换,也算是竞争对手。我之所以会被叫“水母”便是因他也读了上 面那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歪解说海会变大是因为有容,那么容就是海他 妈。所以我应该叫庄水母。我记得当时周围的同学全都哄堂大笑。于是,本来对 他就有竞争意识的我更恨他了。发了狠的读书,发誓一定要年年第一名,将他踩 在我的脚下。也因为这种恨意让我在忘记班里绝大部分同学的名字和长相时还能 清晰的记得他。看来,要想别人记住你,如果无法让他(她)爱你,那便让他 (她)去恨你吧。像我一记便记了十多年。 掀开盖子,方便面已经熟了,红红绿绿的浮了一层,不过味道倒是蛮香的。 方便面其实可以媲美慢性毒药,要想自杀就多吃它。记得看过一篇关于方便面制 作的报道,当时看得我恶心欲吐,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碰这玩意儿。可是不知什么 时候却又吃上它了。可见这人就是这样,经常会明明知道对自己或对他人有害, 还非得去做。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好像都患上强迫症一样。唉,不知动物有没有。 “你不吃晚饭吗?”我一边吃着软趴趴的方便面,一边问道。 看着黎歌背靠着隔板坐在床上,视线漂浮在虚空中,一脸的茫然,好像一个 迷路的孩子。不知怎的,心中一痛,这种不入流的问话便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说完了,却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于是,赶紧低头塞了一大口面来 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什么胃口。等饿了再吃吧。”黎歌的声音透出一股暖意。 我抬起头,因为嘴里全是面条,无法开口,只好对她笑了一下算是回答。可 能是我的表情太过滑稽,黎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冰雪初融,连同为女人 的我差点都看呆了。我费劲的咽下面条,由衷的赞叹道:“黎歌,你很适合笑。” 黎歌僵了僵,好像受到什么触动一样,又不说话了。看到她这样,我也默默 的低头吃我的晚饭,心里渐渐明白了几分。 隔壁传来那些个大学生的叫嚷声,好像是哪一边又输了的样子。我这边上铺 的那大学生直嚷着要罚输了的人。为什么我会认出那个声音呢?因为那群人中就 他声音最响,也最会嚷嚷,也不知这小小的个子哪来那么大肺活量。年轻就是好。 我心里再次赞叹道。这世上若真有返老还童药就好了。 感慨完了,我的面也吃完了。又打发了一顿。黎歌还是呆坐在那里。我没再 跟她说话。我觉得她现在需要的是独处,跟她聊天反而是种打扰。 站起来端着面碗准备出去扔进车厢尾部的垃圾桶时,马脸兄和成都夫妇回来 了。看来那仨感情又上了一层,颇有惺惺相惜的味道。 “吃了啊。”马脸兄对我打了个招呼,成都夫妇俩也对我笑着点点头。 “嗯。你们也吃了吧。”我笑道。 我很喜欢中国人的这种打招呼方式。虽明知道双方都吃过饭了,却还要明知 故问。这种颇有距离却又不太疏离的问候再适合彼此关系并不熟络的人了,不媚 俗不清高,不浓不淡,很是中庸。 我把面碗扔进垃圾桶里,却不回走,而是走道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连接处彼 时没有人,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暮色中景色飞掠着倒退。 就这样站了几分钟,感觉到很人走过来了,我回过头,是黎歌。我微笑的点 点头。 “有烟吗?”她站在另一边窗门前。 “这里禁止吸烟。小心乘务员过来抗议。”我笑道。 黎歌点点头,接着又靠在墙边侧身看着窗外。我们无言的各自看着窗外暮色 渐渐变浓。脚下传来火车的晃荡声。 “你对什么老笑?明明有时候你并不想笑?”黎歌突然问道。 我一愣,心中对她的敏锐暗惊。 “那你为什么老靠着?”我不答笑着反问道。 “我懒。”她简短的回道。 我忍不住又笑了。 “你看,你又笑了。其实刚才你对我的问题有点不高兴吧?”黎歌又说道。 我发现她是一个相当执著的人,只好回答道:“出门在外,好端端的没有人 会愿意看别人跟自己板着张脸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多笑笑总是没差的。” 黎歌看了我半晌,然后说道:“到了西藏我们一起结伴玩吧。我很欣赏你。” “好啊。”我很同意。从她的言谈中我发现她其实是个相当直率的人,并不 如外表看来那么冷傲。 她笑了,像个孩子一样。 我伸出手来,笑说道:“你好,同伴。” 她也笑着伸出手拍了下我的手掌,说道:“你好,同伴。” 俩人都不自禁的呵呵笑了起来。一种默契在我们心中悄悄发芽。 不想回到车厢,我们就又呆在连接处。想聊天便说几句,不想说便各自看着 窗外。当然,这回我也学着她靠着墙壁侧着头看窗外。懒病是会传染的,尤其是 在朋友之间。 火车突然一阵大晃动,我没站稳,踉跄了几下,黎歌连忙冲过来弯腰扶住我。 看来她的运动神经也不错。 晃动中,我看到她的项链跑了出来,亮晶晶的垂在胸前。 “你这项链坠真漂亮。是钻石的吧。”我问道。 “嗯。”她点点头。 “男朋友送的吧。”我有点促狭的笑道。 她僵了下,迟疑的点了点头。看到她那样,我便不忍心再捉弄她,不着痕迹 的将话题转到这次的行程计划上去了。 只是黎歌显得有点心不在焉,那种淡淡的疏离又笼罩在她的周身。我猜测着 她应该是和她男友分手了。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她那种把其他人隔绝 在另一个世界的举动便得到了很好的解释。我总觉得她不是那种自闭的人,尽管 她给我的先前印象就是如此。 窗外已经完全看不到东西了,只有我们俩的身影隐约浮现在玻璃上。 “回去吧。”我提议。 黎歌点点头。我们一前一后,踩着厚厚的地毯,回到那个有点嘈杂的车厢。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