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火车上的生活下(下) 火车仍行走在陇海线上。西北的风景粗犷而干涩,与“杏花烟雨”的江南是 截然不同的。时值仲春,在江南早已是绿荫遍野、团花繁覆;而我的眼前却是沙 黄渐浓,翠意零星。这片曾经孕育过久远繁华的广袤土地而今显得寂静苍凉,如 同盛宴结束后的厅堂。 “黎歌,你说,我们坐在这里看着窗外,像不像在看一场电影?”我太过无 聊,突发奇想。 黎歌闻言抬头也看了看窗外,然后笑着点点头,接着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没几秒钟,她复又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我们看别人觉得在看戏,别人看 我们又何偿不是在看戏?” “难怪人家说‘人生如戏’啊。”我感叹道, 她低笑了几声,放下书,头斜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说道:“看了那么久的书, 眼睛都有点痛了。” 她的周围似乎又漾起一层淡淡的疏离。看来,我好像又触及到她的某些事情 了。 我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我便也沉默着,假装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继续 透过窗子看着“电影”。 不知不觉,兰州过去了……西宁过去了…… 火车在昆仑山间飞驰着。那浑黄的山体、沙黄的土地在薄暮中显得尤为苍茫。 这片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土地带着无人读懂的苍凉,就这样默默的、缓缓的沉入黑 夜之中,一如悄声消逝的流光。 睡觉前,想着明天就要到高原了,怕有高原反应,于是我吃了一颗红景天。 虽听说这药至少要提前十天开始服用,否则的话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可是我这人 极度厌恶吃药,能不吃就不吃,要求吃两颗定会想法减一颗。所以出发时虽带了 一瓶(这瓶还是我老公从他朋友那里拿来的,死活非要我带),不过一直没吃。 那一晚,我半梦半醒的睡至天亮,连火车什么时候过了格尔木站都不知道。 当我爬起来,看向窗外时,火车已经飞奔在高原上。 虽然我也算是去过不少地方,但是唯独这西北边陲却没有涉及到。看着眼前 不停倒退着的高原风光,我忍不住啧啧赞叹。 起伏的山脉、枯瑟的沙土,人在这里显得如此的渺小。自然在冷眼俯视,看 着碌碌人群穿梭往来。 “哇,黎歌,黎歌,你快看,那里有羊……”我雀跃着说道。忘了她还没睡 醒。 “嗯?……”黎歌坐起来,揉揉眼睛,带着几分孩子气。 “你在这里都看得那么高兴,那往后你怎么办?比这里好的地方多了去了。” 成都老板娘笑嘻嘻的说道。 “咳,到时候再说呗。”我相当具有阿Q 精神。 今天不同昨日。接连坐了两夜的火车已经让我很不耐烦。吃,吃不好;睡, 睡不好;活动范围也就是车厢与连接处。打牌在昨天输得脸色发黄后便没了兴趣 ;盗墓小说看得我差点觉得自己这趟不是去旅游,而是去挖坟。为了不让自己因 为意志薄弱而干出蠢事,只好把书又借给一脸渴求的黎歌(估计再看下去,她也 该念着去挖墓了),自己乖乖趴在窗前看风景(又是看风景,可见坐车有多无聊)。 还好,今天早上窗外的风景不错,否则,说不定我会不耐烦到看到个站台就跳下 去。 海拔越来越高,车子感觉越来越干燥,鼻子里干干的。还好,车里氧气充足, 不用担心缺氧。但是,尽管氧气没问题,对于平地上的我来说,增高的海拔还是 有点不舒服。 “这鼻子干得还真是难受。好担心会流鼻血啊。”我有点担忧。 “给,”黎歌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先喝几口,再把鼻子凑近瓶口,深吸几 口水气。这样可以缓解鼻子干燥的情况。我刚试过,很管用的。” 我按照黎歌说的试了一试,还真是有点效果。至少,鼻子暂时不那么难受了。 智慧果然是从生活中来的。 中午的时候,列车员推着餐车过来叫卖。我咬咬牙买了一盒。连着吃了好几 顿方便面,我都快吐了,全身的毛孔都透着方便面味儿。 “嗨,各位,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打牌?”刚吃着盒饭,隔壁的大学生就 探出头来问。一来二回,大家都已经混熟了。 方哥和成都小老板都跑了过去;老板娘也跟在她老公后面凑热闹,典型的夫 唱妇随;我赶紧摇摇头。开玩笑,牌技差这种事不需要再去宣传,丢脸丢一次就 够了。 黎歌倒在床上没搭腔。她刚啃了一个苹果,算是午饭。我记得这一路过来, 她要不只吃一个面包,要不就只吃水果,怪不得那么瘦。女人要都像她那么吃饭, 估计那些个生产减肥药的厂家就该倒闭了。 “黎歌,你吃那么少,到了西藏会没力气的。”我知道我不应该那么鸡婆。 可是我无法不担忧。西藏的自然条件本就不适合平地上的人,再要是不补充能量, 那身体如何能承受的了。 “我没什么胃口,也懒得勉强自己吃东西。”黎歌吐吐舌头。“没关系的, 我的身体向来好的很。而且我吃的虽少,但吸收的都是精华,不碍事。” 我哭笑不得,不好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没有他人商榷的余地。 过了那曲,下一站就是拉萨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丝紧张。一方面很期 待,一方面又害怕万一高原反应厉害到送医院怎么办。记得出发前上网查资料的 时候看到有些贴子上讲得很悬乎,说高原反应怎么怎么可怕,有些人因为这个把 命都送掉了。当时看得我差点都想把票退掉算了。 “对了,不是说火车经过唐古拉山口吗?在哪儿呢?还没过吗?”我突然想 起我坐火车的目的之一就是看看这青藏铁路的最高点。 “都过了。”老板娘在隔壁说道。 “啊……不会吧!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我惨叫,“人家我可是特地 想看这个的。火车怎么也不通知一声的。” “你坐车里其实没什么明显感觉的。这一路过来都是山,看着都差不多。再 说了,路上也没什么显眼的标志。”老板娘说道。 我郁闷万分。 “没事的,这一路上留点遗憾也好。”黎歌安慰着我。 “你看过吗?”我看她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问道。 “没,不过,我看不看都无所谓。” 我发现真要说有宠辱不惊这种人,黎歌大概也能算上一个。 广播在提示快到拉萨了。我赶紧和方哥、成都夫妇还有小宁子交换了手机号 码。并和方哥约好八号左右出发。成都夫妇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司机的电话。那个 司机据说是个藏民,相当老实,而且驾驶技术也很老练。我紧着跟成都夫妇千恩 万谢,把他们逗得直乐。 “庄姐,你们到了要住哪儿?”小宁子突然从隔壁探头问道。 “我们想住八朗学。”自助攻略首推的第一家。 “定房了吗?”方哥问。 “还没。我想目前淡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也不见得,那里挺受欢迎的。不过,我同事说过那里是藏式的,而且不是 很干净,我个人认为你们不一定住得惯。”方哥说道。看来他也是做过功课的。 “这样啊……”听说可能会定不到房间,我有点紧张。藏式我是巴不得的, 去西藏不就是想体验一下西藏的风情吗?至于脏不脏那就是个人观点了。真要脏 到不行,到时再换别家也无所谓的。 我匆忙的从包里找出记事本,那里有一份详细的西藏攻略。我花了相当多的 时间收集、制作出来的。 不过,人往往这样:你越急着要什么,就越不给你。 第一次打电话过去,无人应答;第二次,忙音。我不服气,又再拨了一次, 总算有人接了,可惜,却听不懂电话那头在讲什么。 “我听不懂那边在说什么。”我苦着脸摁断电话。 小宁子在那边笑得夸张得直捶床板。 “美女姐姐们,我看你们还是跟我们一样去住青年旅馆吧。至少人多也热闹 些。”笑完了,小宁子怂恿道。 “方哥,那你呢?”我转身问方哥。他在整理行李,吃的东西放了好几袋, 据说是送人的。 “我拉萨有同事在。他们给安排住的地方。” 我拿不定主意。只好看着黎歌。 “随你吧,我都没关系的。”黎歌还是一脸的无所谓。 真是个随和的家伙。这一路还真是找对人了。 “也行,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吧。” “太好了,有美女同行,这一路可赚到了。”隔壁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结 果,招来一阵唾弃声。 我和黎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刻,我很庆幸自己能出来玩。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