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有同样的经验,现实生活中,已经离校多年,但在梦里, 仍然是个学生,上着可怕的英会课,被迫长跑马拉松,以求运动学分过关。 自己最在意的事,往往反映在梦境里,所以,当有一天,不再梦见那个曾经 待了数年的学校时,我也明白了我的未来已被其它更重要的事所占据。 《愿者上钩》也是如此吧,原有的梦境被压碎,由其它现实中对照的梦境给 取代,以反应女主角压抑下的变化。 不过,这跟《小胖的异想天开》可不一样哦。 《小胖的异想天开》算是另类文稿,虽然与一般言情小说完全扯不上关系, 不过灵感的出发点,与《愿者上钩》是差不了多少的,都是以质疑为开端(详情 请看序)。 事实上,当初决定要写《小胖的异想天开》,是很忐忑不安的(一开始,我 是想写个外星人的故事,不过被驳回了,不知道看过《小胖的异想天开》的朋友, 会不会松了口气?)忐忑不安什么,我想你们大概也猜到几分。 对于写惯爱情小说的我来说,在这方面无疑是个新手,当我写到“安能辨我 是雌雄”时,其实我很想失控地继续写将军大人与于小胖的故事,将书名改成 “将军与于小胖之间的激爱”,不过顾及随性小品的整体性,只好黯然放弃。> <~ 当从项姐手里接过这本书时,我漏夜重看,看到“于小胖”跟殷戒的故事时 ……内心竟然产生一个可怕的腹案,将来如果有机会,将可怕的腹案写成爱情故 事时,请不要耻笑身为作者的尊严。><~ 总之,每回的后记都是在完稿后写的,很多相关事件无法在出书后补上,所 以,这一次,趁着《愿者上钩》时,写着部分有关于上一本的接续后记。 以往的套书活动,项姐定时来电分享出版社最新的进度,让身为完工的文字 工作者,也可以感受到大家的努力,不过,从没像这一次亲眼目睹来得印象深刻。 某日去出版社签名的过程中,隔着厚重的窗,看见忙里忙外的员工;在漫画 博览会,看见出版社布置的会场,看着跑来跑去,汗流浃背的员工……真的很印 象深刻。 当然……在会场待一下的我,也拿着私密照跑来跑去,当跑马拉松,没有一 个人问我通关密语,只有人问我:“那个手提袋是在哪儿拿的?” 我双肩一颓,只能默默地放弃,继续逛着漫画展。 注:><~这个表情,是我从随性小品中的某本学来的,实在是太太太可爱 了,忍不住用于此。 捕获漏网之鱼 l 萌芽 西门永二十四岁,初获情意时—— “稀客……哟哟,这真是太太稀客了,西二少,是什么风把您吹来的?让小 的算算,你也有半年没有来了吧?”城内最负盛名的药馆老板,一见俊美白肤的 青年,立刻起身相迎。 “我身强体壮,要我一天到晚跑你药馆,你是咒我死啊?”那青年没好气, 又状似随意地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没,没消息……”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会吃人吗?” “西二少,您可别误会,小的绝对相信你不会暗地杀掉自己的兄弟——” “啊?” “就是那一天啊,您一回府的当晚传来好壮烈的惨叫。那杀猪般的惨叫让咱 们怀疑西门府里有人被杀,但小的绝不会怀疑您,你要杀人一定公开着来,才不 会在三更半夜关着门砍人……到底死的是哪位兄弟啊?”他实在忍不住包打听的 性子。 那青年怒瞪他。 “你闲来无事在编什么故事?最近到底有没有名药可寻?” “没有没有……前一阵子您受了重伤,您府里有人亲自过来,要小的不准再 传消息给您……” “哪个混蛋不要命,也敢干涉我的事?” 那药馆老板默默垂下眼,默默举起胖胖的手指,指向青年的身后—— “您嘴里不要命的混蛋就是他。” 那青年闻言,忿怒转身,正要破口大骂,定睛一看,傻眼了。 “大哥!” 那被唤作大哥的男子微微一笑,状似讶异地说道:“好巧啊,怎么会在这儿 遇上你呢?这不是万灵药馆吗?永弟,你是不是伤口又裂了,快跟我回府,我差 人去请大夫吧。” JJ JJ JJ 巧个屁! 分明是监视他! 监视他也就算了,西门家哪个仆役来监视他都敢扁,唯独一个人他揍不下去! “永弟,你动来动去的像个虫子一样,有什么事让你很不快活吗?” “……没有!”他一饮而尽。是茶,什么鬼味道也没有! 西门笑微微一笑,显然很习惯他的脾气。“你从未久待南京,不知道南京好 吃的地方在哪儿。这‘贵来酒楼’里的茶水很普通,远不及咱们的茶肆,但酒菜 倒是十分道地。难得你跟我有机会出来走走,一定要来尝尝。” 西门永闷不吭声地吃了半饱,忍了又忍,才冲口道:“大哥,我又不是三岁 小孩,你老盯着我,总不能盯一辈子吧。” “是不能。” “再者,若要真打起来,你绝对不是我对手。” “也是。” “所以,何不让我自由?” 西门笑人如其名,始终带着沉稳的笑。“如果自由就等于你去找死,那我不 如盯着你好了。你脾气虽爆,却也不会对我动手。” 混蛋!西门永暗恼,真巴不得自己有铁石心肠。他翻翻白眼,认命叹气: “我承诺过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那两次纯是意外,我不会无聊到心甘情愿拿身 体去喂刀……何况,恩弟若好些,你不也高兴?” “如果恩弟的康复,必须用你的命来换,我不会答应。”他微微笑着,知道 若比耐心,这个二弟永远也不会赢他。“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为什么不仔细为将 来打算?我手头有几间酒楼,你若愿意——” “我会做垮它们!” 西门笑明白他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所以从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正因如此, 他才希望西门永能接下部分的产业,留住他莽撞过头的身心。 尤其,最近西门永一直被某事所困扰——他猜不出是什么事竟能困扰他这个 二弟这么久,但能让他一天之中对天发呆三、四个时辰,必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 “没有关系,慢慢来。再过几年,你就会定下来的。”西门笑很有耐心地说 道。 “……大哥,你跟我之间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何必对我付出太多?” “你跟我之间确实没有流着相同的血,但你我以兄弟情分相处十多年的事实 不能磨灭……我相信若然有一天,我出了事,你必会排除万难来救我。” 西门永闻言,俊脸微红地撇开视线。 从贵来酒楼的二楼雅座往下看,可以看见南京城人来人往,其间不乏三教九 流的人。 他瞧瞧街道上的摊贩,不禁喃道: “我认命了。”语毕,唇角逐渐上扬,随即哈哈大笑。 “如果我说,你必须跟我过府向包公子道歉,方能免去牢狱之灾,你一定不 肯吧?” 西门永立刻脸色一整,厉声道:“那是当然!我没做错事,为何要道歉?我 甯愿被砍头,也不要违背我的心!” 一下怒、一下笑、一下又化为狰狞,西门笑视若无睹,不想承认自己的兄弟 有点成疯的倾向,旁敲侧击问:“那丫鬟与你有关?” “完全无关。”他很干脆地说。 西门笑瞪着他。“那你为她出气?” “不是为她,是为了……”他闭嘴不再言语。怎能说,那时血气冲脑,什么 也顾不了,只知在那遥远的山上,有个姑娘跟这丫鬟的命运一样…… 如同西门笑所言,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只是……刹那间,他 恍惚了,彷佛亲眼见到甯愿被无力地欺凌至死。他还记得李家村那老庸医说她是 在濒死状态下浮上岸的……他岂能让她再受这种苦头? 忽然之间,眼前一片清明,几个月来的挣扎苦恼有了明确的答案。 “永弟,你也有秘密了吗?” 西门永闭上美眸,再张开时,微微笑道:“大哥,我想定下来……有必要这 么惊讶吗?你不是说,也该是我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决定 要定下来。” “……跟你最近的喜怒无常、半夜惨叫有关?” “是啊。”他很高兴地宣布:“我想讨个老婆了。” “……” “大哥,我从没如此喜欢过一个姑娘,你想……她会跟我下山吗?” “……只要你不动口,她会的。”他一出口就是脏话连连,一般姑娘会吓个 半死的,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二弟如此稳定自在的神态。 西门永大笑二声。“她那家伙瞧过我最狼狈的样子,听过我骂过最难听的话 ……我何尝也不是呢?”闻到她浑身异臭、看见她脏兮兮,不知道这能不能叫患 难见真情……是这样用吗?随便啦!反正,他明白就好。“女人啊,原来也不算 是麻烦啊……” 西门笑注视着他,内心微微放下一颗心。 看来,他这个二弟不会再莽撞到不顾自己的生死了……唯一比较麻烦的是— — “真的连道歉也不肯?” “大哥,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暴力总是不对的。” “那你说,那姓什么混球的有什么该有的下场?” “……没有。” “那,我有什么错?” 西门笑用力叹了口气。算他倒楣,谁教他年纪稍长了些、谁教西门老爷要第 一个收他当义子,身为兄长,就必须扛起许多责任—— “好吧,这事就交给我处理。不过,以暴制暴终究不对。你跟着我,我教教 你一点点手段……至少,许多事要暗的来,懂吗?” “哇,大哥,什么时候你变成西门义那小子了?” “义弟没这么阴险,你是多想了。” “是是是……”没这么阴险,天也要塌了。天下就大哥相信西门义很纯真, 不过,就算西门义再阴再毒,只要别用在他身上,他可以当都没瞧见。 2 果子成熟前 云游四海第五年冬—— “愿儿,起床了吗?愿儿?小愿?西门甯愿?”敲门声就像是打鼓一样,配 着他的破锣声,不起来也难啊。 她连忙开门,微恼: “我不叫西门甯愿……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 “你笑得有点僵。” “是吗?”他拉拉脸皮,露出俊朗无比的笑来:“可能是我睡得少,脸部还 不够活络吧。” 她目光不移地打量他。“你的嘴唇有点白。” “耶?真的吗?”他搓搓厚唇,很洒脱地说:“可能今儿个的气血不太畅通, 太久没有用拳头了吧。” “你在发抖。” “……有吗?哈哈哈,是你瞧错了。我这哪叫发抖?我这是在运气!” “昨晚我发现下雪了。”她很平静地提起。 “哦?我一觉到天亮。什么时候下的雪?” 她双肩一软,放弃了跟他说话,回头收拾包袱,顺便拿起猩红斗篷定到房门 口,递给他。 他眨了眨眼,笑了出来,接过来不披在自己肩上,反而为她穿上。 她愣了下,叫道:“我不冷啊。” “谁说不冷?外头都下雪了。” “我在京师出生的,根本不怕冷,倒是你……你没来过京师吧?” “谁说我没来过?我可来了好几次呢。” “没在这时节来过吧?” 西门永当作没有听见,接过她的包袱扔向床上。“咱们晚一天离开。” “晚一天?雪太大,无法出城吗?” “不,我要带你去瞧一样东西。” “咦……等等,你别拉着我跑,这儿是客栈,都盯着咱们……喂,你不会只 穿着这么少的衣服出去吧,至少穿上斗篷啊……” 明明他怕冷怕得要死,还硬撑! 不过…… 哈哈哈哈,她真的很想笑啊,一个心灵这么粗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多秀气的 毛病,她若笑出声来,他会发狂吧。 JJ JJ JJ 十二年来,第一次踏上京师,说不感触良久是骗人的。只是,她原以为这种 感触会是恐慌、害怕、不甘的组合体,却没有想过,她踏上京师的刹那,竟是一 阵浓浓的感伤袭来。 就连夜宿客栈时,她竟也能一觉到天亮。 都是因为身边这个“看起来很斯文,事实上很火爆,偏偏又有秀气毛病”的 男人吧。 “你到底要带我上哪儿?”她追问。 “到了你就知道。”他头也不回的。 “风很大,你老挡在我面前,真的会着凉啦。” “混蛋,我是男人!” 一句男人就可以交代一切。这人,以为他天下无敌吗? 他行色匆匆,一点也不在意经过了哪儿、看见了什么。这与以往完全不同, 与他游山玩水五年多,每到一处他曾经到过的地方,他必详尽解说;甚至,去年 还带她去曾夺皇帝老爷圣药的崖边,很得意洋洋地的告诉她,当年他就是从这里 以极完美的姿势跳下,若不跳下,就不会遇见她——这男人有时候简直是让人气 得牙痒痒的。 是啊,现在想来,才发现自从到京师之后,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像在等待 什么。 “阿永,你是在等人……”正要问个清楚,他突然停步,让她一头撞上他的 北目。 “到了。” “到了?”她眨了眨眼,从他的身后走出来,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一片空地。地上开始积起雪来。 他转向她,冻白的唇微微笑着,牵起她的手。 “阿永,你的手很冰啊。” 他拉着她走向空地,笑得很开心:“你觉得这儿眼不眼熟?” “不就是空地吗……” “这儿,曾经是广府。” 她呆住。过了良久,才缓缓抬头,细声喃道:“这儿是空地。” “是空地。” “屋子……被拆了?” “是被拆了。” 她望着他。“我记得小姐是大户人家,他的父兄不也是官吗?” “大户人家又如何?官又如何?十年风水轮流转,没有本事的子孙,即使金 山银山也成空。几年前你在永福居遇见那混球时,他已非风光之身,他在京师闹 出事来,误惹到名门之女,到南京是为了避风头,等息事之后再回京师。” “误惹?你是说,他娶了小姐之后,又……又——”又有别的姑娘跟她一样 受害吗?这句话她始终说不出口,直到他用力压住她的掌心,有股热气窜进她的 心口。 “咱们只能说,这一回他惹错了人。”西门永平静地说。 “才几年的工夫啊……你也参与其中吗?” “我?”他眨眨眼,很赖皮地笑:“我像是会玩这种手段的人吗?要我耐住 性子等上五年就为了等他家破人亡,我可不成。是他自己种下的果,怨不得人。” 其实,他也有参一脚吧?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心头并且确定着。如他 听说,他是个甯愿用拳头见真章的人,绝没那耐心去布局、去等待,可是,为了 她,他会,真的会。 曾经算是她姑爷的男人,不止在这一次惹错人了,早在她十五岁那一年,他 就种下了未来的祸根。 她慢慢地抽离他的温暖,缓步走到空地中间。然后一步一步踏着—— “我记得,那一天,我从这里走出来,厨娘大婶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 心想,我认识的人都在府里头,将来自己的夫婿也不脱是府里的长工吧,只是, 我还不懂什么叫喜欢呢——”她微拉裙摆,往左边走了好几十步,离他渐远。 “接着,我走上回廊,要去找小姐,那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呢?对了,好像在想 再过几天我要及笄了,算是成年了,成年后不知道我的心境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顺着想像中原有的宅院路径,慢慢地走着,有时离他远点,有时明明离他只有 几步路距离,拐了个弯又远离;即使远离了,她始终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 上。 最后,她像走进院里,以很慢的速度直走着。 “我记得,最后我停在这扇门前。然后敲门而入,看见了——”终于停在他 面前。她用力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眼前的景物再也不是当年丑陋的回忆了。她哑 声道:“我看见了一个重伤的男人。”绝不是出于冲动,她用力抱住他的颈子。 他浑身僵硬,连动也不敢动,手掌轻轻抵在她的腰,怕她滑下来。 “你想知道他的下场吗?”他轻声问。 “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不管是他或者是她,都与我无关了、无关了。” 他慢慢合上眼。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好庆幸……你怎么这么冷?”她这才发现他的异样, 连忙落地,瞧着他异样红的双颊。 “我没事……只是有点没力。” 小手抚上他的额面。 他满足地轻叹:“你真暖,我有点想睡了。” “阿永,你受风寒了……啊啊啊……”见他有点站不稳,原要倾向她,但似 乎忆及她不太喜欢男人接近,便硬撑着自己倒向地。 这混蛋!她恼,连忙发挥潜藏的力气拉回他沉重的身躯,缓缓一块跌坐在冰 凉的雪地上。 “你又不是别的男人!”她气叫,拉下斗篷盖在他的身上。她没有想到他怕 冷怕到这种地步,还死不肯承认……可是,真的很好笑啊。 “姑娘,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吓了一跳,瞧见有中年汉子好心地在问她。 这些年来有西门永陪伴在旁,她习惯了他,却依然对其他男于有所排斥跟不 愿接近的心理。 她低头看看西门永,鼓起勇气,不让声音颤抖地说:“可否请您帮我雇辆马 车来?我跟我……我相公要回‘来升客栈’。” “那有什么问题呢,我去去就回,顺便帮你请个大夫过去。” “谢……谢谢。” 等那中年人离开之后,她连忙将掌心窝住他的脸颊,让他不这么冷——这人, 连昏倒的模样也真是好看啊。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好庆幸我遇见了你,好庆幸我被迫救了你,好庆幸这 一辈子我们有缘分……”她回头看了那被银雪覆盖的空地,看起来是那么地纯净 洁白。她慢慢转回他的脸上,然后绽出顽皮的笑意。“你昏倒了呢,本来,我还 想说,现在你要想回南京住下,我一定奉陪,虽然……我还是有些害怕,但我会 努力的。你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吗?好可惜啊……算不算是咱们有缘有分的时机还 不到呢?” 这种恶劣的顽皮,是被他潜栘默化,还是本就她性子里的一部分呢? 马车来了,那好心的中年汉子帮她扛西门永上马车。 直到马车离去,她不曾再回头。 银白色的空地离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终至消失。 3 果子时机成熟了 一觉醒来,就瞧见床边有人,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小女孩。 这女孩差下多五、六岁,很眼熟,正冲着她笑。 “爹在哪里?” “爹?” “勇蛾找不着爹,一起床,他就不见了。” 永儿? 西门永? 原来,她又作起光怪陆离的梦来了,这一回她梦见的是西门永小时候,只是 ——好像不小心把性别搞错了。 “爹呢?”小西门永追问。 西门永曾提过他亲生的爹因赌而被人打死,后来才由西门老爷收养,他对亲 爹的印象并不深刻。她微微一笑,起身拉起小西门永软软的小手,道:“你爹一 定出门了,我陪你去找。”好可爱的小孩啊,连西门永小时候的头发也是这么地 美……偷偷抱了下小小西门永软软的身子,脸热地牵她走出门。 门外,有个背影蹲在墙角,看起来很……猥琐。这些年来,虽与西门永走遍 大江南北,但那不表示她可以忍受其他男子的接近。 她正要大声叫人,匆然小小西门永喊道:“爹!” 那背影转过身,正是成年后的西门永。 她呆了呆,眼睁睁瞧着小小西门永撞进那西门永的怀里。 “女儿,快来选娘。” “娘?” “你瞧!”他咧嘴指着墙上的洞,对着小女孩道:“洞外头是不是有很多个 娘让你选?” 在一旁的甯愿暗暗受惊,见他父女俩竟相往小洞瞧去。她悄悄走到墙旁,往 墙外偷瞄,好几位年轻貌美的“娘亲”果然排排站,任他选择。 他……他不是说要等她的吗? 还是,他已经放弃了? “阿永……”叫了几声,西门永才心不甘情愿地回头。“你……你的小孩真 是可爱,她几岁啦?”吞咽好困难啊,甚至,连说出来的话都那么地痛苦。 “她七岁啦。”他没好气地说。 七岁?那就是他成亲七年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过要等她的吗?不是 说过要等多久都愿意的吗?他说,要陪着她走过每一片土地,让她不虚此生的啊! 心脏紧缩,疼痛得好难受,让她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浑身发热发冷。 “我陪着你够久了,你知道我陪着你走遍我所走过的路,已经走了多少个日 子吗?” “不……我没记着……”她的确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四季与他为伴,她很安 心也很常乐。 常乐吗?她从未想过这两个字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十四年了!我陪着你十四年了,你知道这十四年来我都用什么样的眼光在 追随你吗?你有注意过吗?有为我设想过吗?” 她愣了愣,对上他那双好会说话的眼睛……这双眼充满了情欲与温柔,针对 她的。 她还记得,一开始她发现他用这样的眼神在注视着她时,出于本能的,她联 想到不堪的回忆,将那样的眼神视作淫邪龊龌,她故意避开……他发现了吗?所 以特意收敛起这样的眼神,不让她感到任何的害怕…… 如今,再一次正视他的眼,不再觉得令人作嗯,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还是以往被自己的心魔给误导了? “你来。”他咧嘴笑,拉过她的身子,让她得以偷窥到小洞外的女子们。 “你帮我瞧瞧,哪个姑娘最适合我?” “等等……” “再等下去,我就是老头子了,既然你无心,就让咱们当一辈子的哥儿们吧! 你已经是最了解我的人了,当知己,够格了。” 不不,她不要当哥儿们啊、她不想当哥儿们啊,她不要啊! 她要的是——要的是—— “谁适合呢……”西门永喃喃着。 “我!”她厚颜脱口而出。 “什么?”西门永很无辜地看着她。“你要毛遂自荐?来不及了吧!我已经 放弃你了,要怪就怪你太晚了——” “不晚!不晚!”眼角瞄到那可爱的小女孩,连忙将她揽进怀里抱得紧紧地。 “我当她的娘,她的娘是我!” “当娘啊……”西门永拽拽地,用鼻孔看着她。“你错过最佳时候,来不及 啦。” 她又急又怒,紧抱着小女孩不放,身后的墙忽然传出一阵骚动,她直觉回头 一看,瞧见那墙壁竟在崩裂,好几个姑娘正破墙挤来,好像西门永是什么百年难 得一见的宝物似的。 她内心懊恼且酸,又见西门永咧嘴笑着,她正要说话,怀里的小女孩仰起脸, 天真地问道:“娘,你失去记忆了吗?你忘了你是勇娥的娘吗?” 她呆了。 然后好几双玉足狠狠地踩过她的身体,奔向西门永—— 浑身上下被踩到像肉饼一样,痛得要命……不过让她痛醒的,不是身子上的 疼痛,而是肉心的酸痛。 当她张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床上,着实呆了片刻—— 身边的黑发搔得她鼻头好痒。她不记得她的发色这么充满光泽,内心微惊却 不害怕,她缓缓转过脸,瞧见一张眼熟到七年来天天见到的脸庞。 这脸庞离她好近,让她一时看呆。不是没有见过他睡着的样子,但从来不曾 这么近过,棉被下的藕臂欲动,却赫然发觉有物体压在她的身上。 倏地,她的心一颤,缓缓将视线下移,瞧见他半个身子露在棉被上,而半身 藏在被里抱住她。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疲累的脸庞好久,想起她的怪梦,想起梦里的百般后悔 悄悄地,她微微仰起下巴,凉唇轻轻擦过他的唇,然后唇瓣发热。 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像不像他平日偷偷注视她的眼神? “阿永……”她满足地哺着他的名字,原意只是要小心翼翼地收到心里,不 料他匆然张开眼,瞪着她。 她一僵。 “你醒了……”他喜道,随即看见她僵硬的身子、—泛红的眼眶,立刻发现 目前的处境,连忙滚下床。 “你知道你病了吗?今儿个早上我过来叫你,你直没应声,我一进来就见你 昏迷不醒。大夫说你是受了风寒,吃上几帖药就没事,可我瞧你一直发冷……所 以……所以……” “所以帮我取暖吗?” “是啊,我是个粗人,就只会想到这种方法,我原想等你不冷了就下床,没 想到我自个儿也睡着了,你可别误会啊!” “我没误会。” 他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没误会就好,想不想喝口水?”见她点头,连 忙倒了杯水,扶她起床。 “八成是昨晚你忘了关窗,才会受了风寒。” 她小口小口暍着水,眼角觑到他关注的眼神。 “喝完水,我再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阿永……” “嗯?” “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将来生了孩子,要怎么取名呢?” 他微微笑着,以为这是平常天南地北的聊话,他俩常这样做的。 “我想过,若是男孩,就叫西门永福。” 她呛了下,瞪圆眼:“永福?” “很土气吗?” “也不是啦……女的呢?” “就叫勇娥吧。我啊,还是喜欢女娃儿有点力气,最好暴力点,勇敢的娥眉, 你说我取得还算不错吧?”终于发现她专注地望着自己,他咳了两声,搔搔头发: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让厨房熬点稀粥让你入口。” “好……阿永,咱们结伴游山玩水也有七年了吧?” “是啊。”小心撩起她略为汗湿的长发。她瘦了点吧?出门在外,毕竟不在 自己家里来得自在。 “你还记不记得,今年除夕,你跟我守岁到天亮?” “嗯。”他拉好盖在她身上的棉被。 “去年年初,北京下了雪,你冷得发抖,还要店家一直加火盆?” 俊脸微微染红。“我是怕你冷。”男子汉大丈夫,在意中人面前说伯冷,真 是丢脸。 她噗哧一笑,向他招手。“你过来点……再过来点。”近到与他大眼瞪小眼 的。克制自己脸红的冲动,轻声说:“我……我想当孩子的娘。” “啊?” “永福跟勇娥的娘。” 他瞪着她。 “咱们回南京成亲,好不奸?成了亲就定下来,不走了、不玩了。我见识了 许多、明白了许多,可是,远远不及我内心的一场梦,我常想着倘若你我再早点 见面就好了,若是青梅竹马就好了,可是,永远不会成真。我忘了,我们之间还 有长长久久的日子……”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好玩地看着他呆若木鸡的表情。 “我喜欢你,西门永。你想,再过七年,我们会不会有个叫勇娥的七岁娃儿呢?” 语毕,她主动亲上他的唇。 西门永只能像木偶般,任其摆布。 4 别的果子……不小心也一块成熟了…… 成亲当天—— “大哥呢?大哥!”西门永撩起喜服,在西门府里翻来找去。“他不在,在 搞 么?这老混蛋家伙存心整我吗?“ 他吼着,吼得一干奴仆更加用心找。 “你往井里瞧什么?”西门永怒瞪,骂着向井里探头探脑的家丁。“他要自 杀也不会找今天触我霉头!混蛋!连找个人都找不着,喂喂,你搬开花盆做什么? 能藏人吗?你藏给我看啊!” “二少……咱们真的找不着啊!不要说花盆了,咱们连池里的鱼都捞起来, 看看大少爷是不是躲在池里不出来……不如,二拜高堂时就由我——” “你是谁啊?”西门永毫不留情地踹飞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家丁,往内院找去。 跄惶的脚步声传来。 他抬眼瞧去,脱口:“大哥,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西门笑额冒冷汗,衣衫凌乱,像是匆匆穿上,连靴子都没穿好。他勉强笑了 笑:“莫误了吉时,先去前厅拜堂吧。” 西门永一向粗心粗意,唯有对甯愿,才会冒出敏感纤细的一面。他闻到淡淡 的酒味,只当西门笑喝醉而睡迟了。 “大哥,我明明记得你酒量极好的……” 西门笑暗暗吸口气,沉稳笑道:“昨晚我高兴,多灌了几杯,不打紧的。走 吧——” 未久,阿碧走进无人的内院,路过一问半掩门扉的睡房时,往内不经意一瞧, 瞧见西门府的三少爷正随意盘腿坐在地上,阴沉的脸一往如昔地让人怀疑他又在 打什么恶劣至极的主意,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赤裸着上半身上有着淡淡的淤青。 “阿碧,你看见了什么?”西门义心情很好地问。 “没有。” 西门义微微笑了,阴沉的脸部表情因而显得更为狰狞——即使,他是心情极 好而笑。 “很好。你可以去做你的事了。” 等了半晌,阿碧仍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你想看好戏?” “不,三少,我只是想问……你需要我扶你起身吗?” “刷”地一下,阴沉的脸终于通红,知道自己的故作潇洒,没有瞒过西门家 最厉害的丫鬟兼弟妹。 千料万料,就是没料到这一样—— 他痛得站不起来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