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夜晚的远足(47) 我,感谢整个世界。 “在最后的这个坡怎么样呢?全程就属这里的倾斜度最大了。” “像故意在跟我们作对似的。” “还真是的。” 现在已经不是摇摇晃晃了,而是踉踉跄跄爬行似的上着坡。真的,好像手都 要撑伏到地面的程度,倾斜得太让人受罪。 “要是在这里倒下的话,可就不是什么玩笑了。” 忍用严肃的腔调说道。 “在离终点还有几百米的地方退场。” “我死也不要在这种地方等大巴。” 一边恶狠狠地回应,一边抗衡着重心引力把疼痛的身子抬起来。 “毕业后……到那个丫头家里去。” 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道。 忍吃惊的表情。 “甲田的家里?” “对,到她家拜访她的母亲。” “嗨!这可是好消息。” 忍心满意足地点着头。 “可不是嘛。” 融也得意洋洋地点起了头。 “要告诉你妈吗?” “也许。” “没问题吗?” “没问题吧。” “也许相反吧。” “什么相反呀?” “甲田到你家里去呀。” 融看着坡的上方深呼吸着,对话到此中断。 贵子到我家——忽然,眼前浮现出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两个人。 那可是个新鲜的场面:这是我家。请进。没关系。不要客气呀。 融想像着,自己招待穿着便服的贵子进入自家的情景。 想像中的贵子像个大人,还化了妆,穿着西服什么的,也许已经是个工作的 人了。一瞬间,感到那都是栩栩如生的。 “连想都没想过呀。该怎么办呢?那个呀,可能还不行吧——嗯,还是以后 的事情,以后的……” 融像是念经似的不停地重复着“以后”。 忍一边看着脚底下,一边听着。 “但是,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融随着自己的气息一起,把话硬挤了出来。 “有那么一天,一定!” 融看到了“以后”在坡的上面。确信在登上了坡就能看到,在遥远的将来, 一定会到来的那一天。 “恐怖!” “这太可恨了,到了最后的最后来这么一个坡。” 贵子和美和子,两个人都用手撑着膝盖,一步一步像是把脚抓起来似的往坡 上挪。 困难的呼吸声和快速的心跳声,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 马上就要结束了,贵子在心里念叨。 步行节要结束了。 要是到了那里的话,就能看到校门了。 汗水刺痛了眼睛,贵子瞄了一眼坡道上方,只能看到一小块天空。 步行节要结束了。 马拉松的练习课、统一的扎头巾、满是水泡的脚、海上的日落、罐装咖啡的 干杯、草味糯米夹心团、梨香的戏剧、千秋的单相思、某人的表妹、分手的美和 子、忍的误解、融的视线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过去。 有什么要结束。一切都要结束。 万花筒般的各种场面的记忆,在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旋转着,混乱不堪难以 言表。 但是——贵子唧咕。 ——不论何时,有什么结束,必定有什么会开始。 从路旁停着的车里,飘出经典的流行老歌。 驾驶员把帽子遮盖在自己的脸上,非常惬意地平躺在座位上呼呼地睡着。光 着的脚交叉搭在放下来的车窗上,一点也没有要醒的样子。 温暖的阳光,爽朗秋天的星期六上午。 道路上没有什么人气,几乎没有车辆通过,在不远处能看到和高中校门相连 的古桥。 靠近桥跟前的左边坡道上,稀稀落落走过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学生们,每张脸 上都充满着安心和虚脱感。 真是奇怪的活动呀。 一个少年坐在车顶上看着他们。 在铺开的毛毯上,一边用鼻子跟着收音机里飘出来的经典流行歌曲哼哼着, 一边喝着可口可乐。 少年在等待已经混熟了的两个少女的出现。 已经过了十点了,要是顺利的话,也许不久就该现身了吧。 少年看着粗犷的专业户外运动表,盘腿坐在毛毯上,做一做放松动作,打了 一个哈欠。 尽管追踪全过程相当不容易,还是感到挺有意思。贵子和美和子都长得很漂 亮,交谈后也感到很开心,能成为朋友真是件快事。日本女孩长得都很苗条又让 人觉得可爱。 怎么和姐姐汇报呢?少年在费着脑筋。 跟去年一样,半道上夹插进这个活动的事情都没有告诉在美国的姐姐。 要是告诉了姐姐,自己和贵子和美和子,还和有可能是姐姐喜欢的男孩说了 话的事情,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呀? 想像着那个时刻的场面,既有欢乐又有恐慌。 那个男孩感觉非常棒呀,姐姐还挺挑剔长相的嘛。 少年想起了刚才站在眼前的男孩的面孔。 说什么来着,美和子让我传的话是什么来着? 少年停止了舒展活动,努力在想少女要传的话。 魔法生效了,是这个意思吧?里面有什么蹊跷意思吗?哎呀,脑子都疼了, 还是回去后问姐姐吧。 随着嘈杂的笑声一起,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登上了坡。 那四个人体能真好啊。 少年很佩服他们,注意起他们来。 四个人用手指着校门,高声欢呼起来。其中的一人用嘎拉嘎拉的声音说话, 趔趔趄趄地走着,指手画脚地在建议着什么。另外三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牢骚话, 但是嘎拉嘎拉声音的男孩一点也不退让。 看着看着,四个人像是小孩子的样子相互牵着手,过了桥。尽管另外三个人 像是有点害羞的样子,只有提出这个建议的男孩露出欣喜若狂的姿态,一个人踩 着奇妙的脚步跳着消失在了校门里。 看着那个滑稽的场面,少年一个人忍俊不禁。 在什么地方传来鸟鸣。 少年冲着发出鸣叫声的方向抬起了头,柔软的阳光照得眼睛眯了起来。 真是神清气爽呀。照这个样子的话,下午驾车到什么地方去兜兜风吧。 少年朝着天空伸展开了手臂,用全身来迎接阳光。 夜晚的远足已经结束,虽然那种活动有它的乐趣,但不论在什么地方,我还 是想在太阳底下跑。 正在这样浮想联翩的时候,眼熟的两个男人的身姿突然跃入了眼帘。 是那、那个家伙! 少年挺直了脊背。 是姐姐喜欢的男人。可是,印象怎么不一样了呢?是自己感觉不对? 少年把头歪到一边。 刚才站在眼前的时候,还感到他是相当生硬、戒备心十足的硬汉模样,现在 怎么让人感到非常爽朗、喜笑颜开了呢?真奇怪!现在应该是最疼痛的时候呀。 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个男孩慢慢地过了桥。 再一次,道路上没有了人的踪影,只剩下空间。 少年觉得无聊。 怎么这么恬静呀,催人欲睡。 少年稍稍地瞟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友人,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要醒的样子。 好大的胆子,在防犯意识上不合格呀。 小鸟又叫了起来,天空很高。 终于,望眼欲穿的两个人出现了,少年在毛毯上重新坐直了。 真可怜,两个人走了比马拉松多一倍的距离,隐约地显露出无精打采憔悴不 堪的样子。 少年叫着两个人的名字,大幅度地挥起手来。 她们也注意到了他,筋疲力尽的脸上突然发出了光亮。 他变得高兴起来,从车上跳了下来。 沐浴在平凡的星期六明亮的秋日下,少年飞快地朝着少女们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