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就像那句著名的歌词:“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五月的郊外布满了鲜花的 香气。车子一开出广州,阳光灿烂,连着广州部分的郊区,马路宽阔,楼盘林立, 鲜花盛开。我对明绚说:“今天出来郊游倒是一个好主意,看来你们的老总还是一 个有趣的人。” 对有趣没趣这个话题从来都是我和明绚争吵的一部分。在我的观点中,大多数 生意人都是没趣的人。“不然他们怎么会老是找明星做老婆?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自 己的品位。反正出了名的明星总是没错,就像没有品位的人要穿名牌一样。” 于是明绚反击我:“他有什么趣,简小姐可是一个三流明星。在好几部戏里当 过配角。” “那是他还不够有钱。等钱再多一点,他肯定可以找一个一等的明星。” “说话别这么刻薄。” 只有出了广州城,才可以看到蓝天。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但现在我不只看到了 蓝天,甚至在路旁的花丛里看到了蝴蝶,黑白翅膀的蝴蝶。这有点像今天明绚的穿 着。他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的丝衬衣,用了一点点香水,在开着空调的车里,他手上 的皮肤摸上去很是凉快。我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摸他的皮肤,甚至都要有热情了。 我赶快把手缩回来,定一定神,问明绚:“十八涌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我都没听说 过?” “是个乡下地方,刘总以前在那里呆过。” 我惊呼起来:“那我们岂不是陪他去忆苦思甜?” 明绚说:“其实那里的风光确实不错。海鲜也不错。水果也很出名,特别是木 瓜。”边说着,车子开过一片香蕉林。 香蕉树的姿态很怪,身子矮矮的,但手脚很长,又软,特别像女人,很有风姿, 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像穿了裙子一样,怪不得有芭蕉精一说。五月的天气,风并 不大,有些微风,蕉林稍稍有些摇曳。隔着车窗看它们,总会有遐想。 明绚突然闷闷地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我给这个沉重的话题吓了一跳,问明绚:“你这个是梦还是话题?” 明绚还是闷闷地说:“是梦。” 我松了口气。 车队在靠近一个三岔路口时突然向左拐,驰进了一条乡间的公路。路还是修得 很好,水泥路面,平整。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甘蔗林。远处高高低低有些农民的房 子,都修成小楼,车子驰过一条河涌,涌上泊着一些小船,河涌弯弯曲曲的,两旁 衬着甘蔗林和楼房,煞是好看。明绚高兴地说:“这是第一条涌,你接着往下数, 数到第十八条,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就到了。” 当我数到第三条涌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我和明绚的车子排在最后,也不知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明绚:“是不是轧了农民的鸡了?”明绚也不答理我, 开了车门就往前面走。 五月的太阳,已经有点热了。我没有跟着下车,继续在车里听音乐。我拿出手 机,打电话给表妹。 “娃娃,不得了了,明绚刚刚跟我说,他做了一个梦,要离家出走。” 表妹沉着地问:“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 “黑白格子衬衣,黑色的西裤。跟我刚刚在路上见到的一只蝴蝶很像。” “那你要留神呀。黑色代表压抑。” 我有点急了:“谁不知道黑色代表什么。我是问你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妹茫然地说:“该不是试探你吧。” 我越听越烦,就把电话关了。音响里有人继续在唱“疯狂的爱”。 说句实在的,我对我的婚姻是满意的。这种满意是建立在我对人生的不信任上。 明绚是那种规规距距的新一代白领。有脑子,会挣钱,而且为人不复杂。我已经过 了那种追求新奇和古怪的年纪,我需要一样稳定的东西给我牢牢抓着。这点我想所 有女人都一样。不信你问问太太团的全体成员,她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明绚的所有爱好都是跟潮流的,潮流打保龄球,他局局两百分以上;潮流打高 尔夫,他也每个星期去会所;潮流兴度假,他就每个月都带我到一处新鲜的地方。 他会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明绚站在车头前面,戴着我为他买的墨镜。五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体上。他的 手,他的脚,他身上的每一部分,都那么为我熟悉。这是婚姻的最真实的情况,互 相熟悉,又互相不可分离。他现在正在把头探向前方,看出了什么事情。我摇开车 窗,把明绚喊过来,明绚对我笑笑,然后向前走去。我也下了车,跟着明绚看看前 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下车,乡下的新鲜空气迎面扑来。太好了。但我又为自己身上的套装感到沮 丧。这种时候,应该穿纯棉的休闲装,穿布鞋,那才是我的最爱。 我扭着白色的高跟鞋向前走去,越过了三部车子,看到好几个人围在一起,其 中有刘总、有李太太、有陈太太,明绚是刚走到那里,正伸着脖子往里看。简小姐 则牵着狗儿,远远地站着,脸也没往这边看,而是看路边一望无际的甘蔗林。远远 看着她,令人想到电影里的某一个镜头。 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王太太晕车。人就坐在路边,脸色苍白,更显得憔悴。 刘总在一边搓着手埋怨王经理:“也不早说,不然就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