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太太团中,除了简小姐和苏太太,我们四个都是发妻,自然就有一种亲近的感 觉。李太太特别不喜欢苏太太,嫌她出身不好;而简小姐,因为是刘总的女朋友, 反正又不是太太,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了一会儿日落,陈太太就伸起懒 腰来了。说:“那些男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小狗在她背后叫了两声,陈太太转过身来,抱起小狗说:“哎呀,你怎么 不跟着你的主人?跑到我们这里,她要生气的。” 陈太太伸起懒腰,几个人就商量着还是出去逛逛的好。陈太太抱着狗儿一马当 先,我们三人跟着她来到了街上。这时快是吃饭的时候了,街上的人多起来,远远 地听见很多汽车的声音,看来这里真是一个旺地。我看到水果摊上摆的木瓜很漂亮, 也不管是不是树上熟的,就拉着王太太给我当参谋到一处卖木瓜的地方,搬了两张 凳子,坐下来慢慢挑。 王太太坐在我身边,身上传来一股中药的味道。我问她:“最近在服中药?” 她点点头。卖木瓜的分两种木瓜卖,一种是本地产的木瓜,个头大;另外一种是泰 国木瓜,小小的,在饭店里做的木瓜炖翅就是用的这种木瓜,很甜,但比本地产的 木瓜要贵很多。王太太挑了一只泰国木瓜,问我:“你自己会做翅吗?”我摇摇头 :“不会,做翅很麻烦。”她就把木瓜放下。又说:“这木瓜怎么叫岭南果王?我 怎么就觉得苹果比它好吃?” 隔了两档,陈太太在挑一条咸鱼,向我使劲招手。我放下木瓜走过去。见她挑 了好几条咸鱼,问我:“你会不会挑咸鱼?”我说不会。她显出很烦的样子,说: “我先生特别爱吃咸鱼,我怎么都得买一条回去。”我说:“那就买条马胶吧。” 一回头,就不见了王太太。我站起身来四处看,还是不见她。真是奇怪了。陈 太太买好了马胶鱼,用报纸包好,站起来说:“我们走吧。”我还在四处张望: “真是怪了,王太太怎么就不见了?” 明绚从一处酒楼的二楼的窗格里探出头来,向我们招手。我说:“大概要吃晚 饭了。”就和陈太太向酒楼走去。 我一向喜欢黄昏,而且特别喜欢郊外的黄昏。有一年暮春时节,我突发奇想, 拉着明绚到白云山的山庄住了一晚,那黄昏的暮色,是深紫色的。每每在这种时候, 我都会觉得特别轻松,想像力十分丰富,容易浮想联翩。 十八涌原来是一处朴实的小渔村,是这十年的吃海鲜之风和旅游之风把它弄成 了一处旅游点,但因为开发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还不失它原有的朴实和特点,竹楼、 海产、水果,在这种地方,吹着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再喝一碗绿豆海带香草 糖水,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消遣。比如这个黄昏,你和一些素未谋面但又身份相同的 人一起呼吸着海边的新鲜空气,又一同行走在一条布满海产的街上,正准备去一处 酒楼吃饭。已经落到海面的太阳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辉,光辉洒到身上,有一些暖意。 陈太太在我身边走着,美丽的肩膀沐浴在夕阳中。“哎,” 她突然对我说, “你说这种太太团的聚会好玩吗?”“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不好。”我手上的木 瓜很沉,也没心思和她讨论这个话题。她叹了口气,说:“你一定是觉得这个话题 太沉重了。但我还是有些喜欢这样的聚会。我平时和我先生一起出去的机会太少了。”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酒楼的楼下。还是一处竹楼,在这个地方,好像不盖竹楼 就不足以显示出特色。但这一处竹楼比较豪华,一楼有个大海鲜池,养着各种各样 的海产,还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面养着一条白色的鲨鱼。但鲨鱼很大,在池里 几乎转不过身,每隔一段时间,它才很辛苦地转一次身子。 我久久地站在玻璃缸前面,看着可怜的鲨鱼,鲨鱼也用它的眼睛在看我。我看 着这条鲨鱼,心里十分难受。很想像电影《人鱼童话》里的主人那样,把它偷出来, 再放回海里。我觉得人这种动物真是太没有同情心了,为了自己的需要,把另一种 生命这样来对待。我站在鲨鱼的面前,设身处地地把自己想像成为一条鲨鱼,很绝 望,很无奈,一时间,我的眼睛充满了泪水。 突然有人在我身后轻声说话。我转身,看见刘总站在我身后。他看看我,又看 看鲨鱼,然后问我:“你是不是很想把它放出来?”我点点头。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奇怪的表情。然后他找到一个侍应,低声 说什么,侍应摇摇头。他又坚持说。然后侍应找了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出来,刘总对 他说:“我想买这条鲨鱼,要多少钱?” 这时明绚走过来,问我们有什么事情。刘总说:“你太太想把这条鲨鱼放生了。” 明绚很急地说:“刘总,你千万别理她,她就是这样小孩子脾气的。”刘总打断他 说:“买一条鲨鱼的钱我们金马还是出得起。” 放生鲨鱼的过程我就不想细细描述了。总之弄得很轰动。几乎是来到十八涌的 游客和食客都自愿组成了一支放生鲨鱼的队伍,还有不少人捐款进来。酒家的人用 平板车把装着鲨鱼的玻璃缸小心翼翼地运到了海边,再把它放回大海里。在这过程 中,我一直伴随在鲨鱼的身边。在鲨鱼回到海里之前,它用它的小眼睛充满感激地 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游进了大海里。众人一阵欢呼,还有人放了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