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盈岛杀机(4)
又过了几天,那对日本夫妇也加入了香樟乘凉的行列。他们坐得笔挺,难得发
出一两声感慨,来夸赞冰凉如泉的过山风。
也许你已经料到了,那个来历不明,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一个黄昏临近时径直
走向我的桌边。
“我可以坐下吗?”她底气十足的问话让伏案读书的我大吃一惊。未等得到应
允,她便自做主张款款而坐。我不禁有些恼怒,她破坏了我黄昏最好的阅读时光。
对于我的沉默,她似乎不以为意:“瞧啊,彩霞满天。”
果然彩霞满天,而天空如同一块湛蓝的宝石,远处的大海是一面最完整的镜子
——反射着天空美妙绝伦的景致。
“海上落日美丽壮观,”我站起身来对她说:“多好的彩霞啊!你先坐吧。我
想去海边散散步。”快步逃离开去。
风景果然美不胜收。当我心满意足地回到酒店时,发现那对日本夫妇已经离开,
面色苍白的法国人正拥着那女子踱着软绵绵的舞步。
我匆收拾了战场。一支笔,一块丝质白手绢,一本大红色的法中小字典,一管
防晒霜,一包香榧子,回到了房间。
一切尽善尽美:服务员已开了夜床,洁白的被单整整齐齐折起一角,松软的枕
头看起来蓬蓬松松;房间里温度适宜;窗户开了一条小小的缝,过山风忽溜溜地吹
起我的白睡裙。这真是不错,我不禁哼起歌来。
但就在我得意洋洋的时候,我发现了那本书不见了。
这本哥哥的宝贝、陪伴着我度过午后时光的书不翼而飞!
我把枕头抛下床去。抖开床单,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冲到洗手间里到处翻找,
甚至掀开了抽水马桶水箱的盖子,但一无所获。
最后,我光着脚,披散头发,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咬着手指开始回忆这天的行
踪:清晨早跑没有带它;吃早餐时没带它;晨读时……对,我还用铅笔在那本书上
圈出了几个没见过的生词;中午在等待菜上桌前,我还百无聊赖地研究过书上看起
来似曾相识的花草——居然认出几种在岛上经常见到的品种,最后我对着一张张奇
怪的,嘴角下垂的画愣了半天神,猜不出作者为什么不用文字说明故事的结尾,而
画了不少张冷漠的带着蔑视的嘴巴;再以后就是午读时间,那时候知了叫得响,有
一段时间我把这本书蒙在脸上,背靠藤椅还小睡了一会,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个女人
低声哭泣,然后我睁开眼睛,发现对面的那个面色苍白的法国人正目光空洞地盯着
我,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更加乱;再后来,那女人走过来向我问好并径自坐下;然后
我去了海边……问题就在这!——这本书就放在桌上!
当时山风吹得它哗哗作响,我用一块从海边捡来的小石子压住了它,便快步逃
离了。
D
台风是在我丢书的第二天登临的。那是个阴沉得可怕的清晨,只有大海在天空
黑灰色的低挂下粗重喘息。那些小鸟啊,虫子啊都凝神静气,就连树叶也纹丝不动
地保持着少有的缄默。
我没有去海边,而是在后院香樟树下跳绳,进行我的晨练。
我看见店老板——一个面色发青,双眉之间靠得很近的清瘦男人。他正拿着一
把粗大的扫帚清扫院中闪闪发光的青石小径,事实上,那些圆滑的石头像冰块一样
干净。我跟他打了招呼,在挂着露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含糊不清地呢哝一声算是回答,低头继续扫他的地。
“呃……”我不得不打断这个闻鸡起舞的人。我说:“我的书丢了。”
他并不抬头,依然沉浸在机械的扫地动作里。
“我是说,我丢了东西!”我提高了嗓音,以确保他能清楚听见。
“丢了东西?”他停了下来,“那对日本夫妇也丢了东西。可恶的遭天谴的盗
贼!”原来他们也丢了东西,我想起两天前的夜里,他们在酒吧里对老板窃窃私语。
日本女人还抬起纤细的无名手指向植物学家展示——上面空落落留有戒指的攥痕,
而那枚总在夜里闪闪发光的钻戒却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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