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盈岛杀机(8)
这本书的编码方式也颇为古怪:如果这故事占了十页纸,这十页的页码就完全
一样。例如有19020204等等,我之所以记住这些是因为0204是我的生日,而这1902
与2002正好相隔一个世纪;当这个故事结束后,下一个故事并不按照前一页的编码,
而是自顾自地重新重复另外八个数字,十页之后则是另一个故事,另一个完全不相
干的数码。
除此之外,在页眉处画了一些花草。比如第一页是一朵曼陀罗,第二页便是曼
陀罗加上
含羞草,第三页则又加上了夹竹桃……第四页又加一片叶子或是一朵另外的花,
一直到这个故事结束,你可以数十余种花草。
除这些离奇的现象外,在每个故事的终结页,在微微发黄的纸上,所有的文字
不知去向,只空落落地浮现出两片下垂的,看上去又冷漠又无力却充满蔑视的嘴唇。
我本是出于某种恶作剧来给这个漫不经心的植物学家捣捣乱,但在日复一日对
细节的详细叙述中,却慢慢完成了对这本书的梳理,
一个细雨飘飘的清晨,当又一个故事以下垂的嘴角结束时,我突然闻到故事情
节里隐藏着的暴力气息。
在我略微停顾的迟疑里,植物学家停止了扫地,转过身来,用近似甜蜜的声音
温存地说:“只有死者的嘴唇才会显示出冷漠与蔑视。”
我恍然大悟。下垂的嘴唇原来是代表生命的终结,盘旋在头脑里的疑问突然间
尘埃落定:每十页页码代表一个人濒死前十天的日期——19020204,代表一九零二
年四月二号。果然,那本书里似乎出现的只有“19××”。而最后代表月份的数字
果然没有超过十二,中间两位也没有出现过三十一以上的数字!这本书的撰写者—
—这个穿街入户的乡村医生事实上在进行着他的审判,同时把它们秘密地记录了下
来。
跟一个世纪前的古人分享未曾公开的死亡秘密,这事实让我不寒而栗。
我惊愕地站立在清晨落叶里,而兴致勃勃的植物学家则目光炯炯地注视我说:
“这些都是些好故事,你得把它们写下来,让更多的人读到才对。”
打那天起,我便对这本书的下落绝口不提。这本书有如泥牛入海,似乎从未存
在过。我相信那是一本邪恶的书。当我洞悉它的秘密后再也无法容忍这样一件充满
了鬼气的东西放在枕边——我并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我想打电话给哥哥向他坦诚我的偷盗行为,同时告诉他这惊人的秘密,但台风
却在这个时候肆虐起来。岛上所有交通都被切断,甚至断了电。
我也许没有告诉你,在这个岛上手机是没有信号的,房间里的电话成了摆设。
我打算等台风一结束,就离开这个海岛。然而,台风却迟迟不肯撤离。法国人
更加频繁地出去,我站在窗后常常看到他湿淋淋地自香樟丛中匆匆地走出去或走进
来。有一回,那女人来敲我的门问我有没有看见迪迪埃,这是法国人男人的名字。
我隔着门回答了她。她似乎在口外站了一会,才怏怏地离开。
尽管避免跟这个女人交谈,但隔三差五,我们总能在餐厅见面,大风大雨的天
气里谁都没有好消遣。有一天,我发现这个女人明显消瘦了,当她与兴趣颇高的酒保
猜拳时,突然剧烈地气喘起来,这时我发现她光洁手臂上出现了黑色斑点。这发现
让我大惊失色,我知道接下去,这个女人将会出现短暂的休克。
G
我找到店老板,对他说赶紧想办法让我离开这个岛屿,面对坐在他那张散发着
霉味的办公桌后面的我,他神情漠然地盯视着我身后某个不确切的地方。
我看够了这张麻木的脸。于是,我恫吓道:“快想办法吧,你这店要出人命啦。”
他依然未置可否。这可真让人抓狂。
当天夜里,老天终于将狂怒的表情暂时抛弃,露出短暂的片刻宁静。
我来到露台酒吧时,发现每一个人都盘踞在他们先前的地盘上享受这难得的晴
朗夜晚。植物学家显然喝了不少酒,显出前所未有的愉快来。我要了杯杨梅酒,对
面日本夫妇甚至还向我点头致意,眼里露出感激的神情来——他们一定感谢我不再
对店老板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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