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制造(3)
夜里,她在厨房翻天覆地的响动,以及黑猫的“呜呜”低叫声中睡得香甜。
但这香甜没能持续几天。黑猫不见了。
她质问对门,永远像是对着空气发问;她扒开了楼下密密的沙地柏寻找,也是
徒劳。
一度绝迹的耗子更加猖狂。一天夜里,她实在忍不住,拿了一杆晾衣杆走到厨
房,可耻的畜生们并不逃窜,有一只还攀着坛边用它黑小发光的眼睛盯视着她。气
恼之中,她用晾衣杆去捅那生畜,用劲太大,竟将坛子捅翻了。
坛子里倒出来的臭水洇黑了地板。一双黑梅花样的爪子直挺挺地伸了出来,她
顾不得臭气,将坛子倒过来,牵牵绊绊的,黑猫尸首就这样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千里“忽”地站起来,回过头却发现东屋门缝里嵌着一颗脑袋,由一团乱蓬蓬
的头发衬着,像是一大团纷乱的云彩上托着病月亮。
那病月亮见千里转身,迅速缩了回去。
L
千里整夜未睡,守着对面房间的反应。臭了的黑猫正挂在那门上。
她像争斗中的狮子在黑夜里圆睁眼睛,直到天亮对门都没有动静。疲惫袭来,
她沉沉睡去。
下午三点多,她醒来。黑猫依然悬于黑门之上。
她打了个电话给朋友,便出去了。
晚上回来,腥臭味依旧很重,但死猫已经不见了。
M
这一天。九点刚过,千里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她翻身下床,脸上带着
某种微笑。
“谁?”她拉开自己的门,走到大门边。
“居委会的。”回答的是一个底气充足的女声,似乎生怕里面有人藏匿着不开
门,敲门声持续巨响。
“来了。”千里拉开了门。
来人一进门便用手捏了鼻子大声尖叫:“怎么那么臭!”一边喊,一边还不忘
朝千里的屋里张望。
千里满面笑容地问:“什么事?”
来人上下打量了千里几眼,压低嗓门说:“你不知道?”她一边问,一边径自
往千里的屋里走:“来来来,我们进屋说。”
来人仔细地打量了这间除了书还是书的房间,满意地说:“姑娘,真是难为你
啊,在这住了那么长时间。”
千里盯着来人,倒了纯净水递给她。一付懵懂不知的样子:“怎么了?”
“哟,你不知道啊?”来人说,“电视里都播了,我看得起鸡皮疙瘩呢。”她
站起来,迈着脚步,拖着肥胖的身体,飞快把门掩上:“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了,
这老太太太过份了。”她义愤填膺地掐着手指算道:“你看,她不交清洁费,不交
供暖费,不交电费,不交安全费,什么都不交!什么都得这楼道里的人替她分摊!
这倒好,现在又弄出这些事,再不能容许她胡为非为下去了!”
千里依然微笑着:“到底怎么了?”
来人翻了一个白眼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都不关心!不看电视,至少也得
订份报啊!”
未等千里接茬,来人突然坐直了,伸长脖子,侧着耳朵倾听对屋的声音。那黑
门后面正传出一阵阵的咳嗽声。接着,她旋风般蹿了出去。
千里在屋里听到了大力的拍门声,那胖女人果然有一条花腔女高音的好嗓子。
她的叫嚷如空涧里飞流直下的瀑布,将整幢楼都淹没在高昂尖锐的数落里。平时空
落落的楼里,一时间响起了许多动静,开门声,脚步声,询问声,接着人们陆续地
围聚上来。大家满满地挤在过道里,七嘴八嘴地数落着,叫骂着。
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断骂骂咧咧,怂恿人们砸门。她看了闹得最凶小伙
子一眼,发现他嘴唇上的胡子还没长青。
“打110 ,打110 。”女声说,“我有手机,现在就打!”
“这太可怕了,万一伤人怎么办?”一个老声说。
“把门砸开,撬开!我去拿斧子!”
“我们替她交了多少年的钱了。全让她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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