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女人各自不同(1)
A 林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一场恋爱,她也不知道思慕一个人是如此煎熬。
那让她坐卧不宁,甚至还要从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悲伤,令与她同居的男友王大平
一眼就看出丘比特的箭已经射中这个模样平平,说话慢声细气的灰姑娘之心。
灰姑娘林荫跟Eric告别时,没敢正视他。她知道自己看到对方红肿的眼睛,必
定会忍不住俯在他肩头放声痛哭。
“你俯在艳遇对像的肩头大放悲声,是不是有点儿可笑?”后来,闺中密友李
宜超倚坐在三十三层高楼的飘窗上拿她取笑时,林荫又悲又羞。
难道这是仅仅是一场艳遇?一阵过眼的云烟?林荫一想到这就要哭出声来,她
不知自己为何不能像李宜超那样,做个情感超人,把爱欲纠缠当成笑话。
青春红颜只不过是弹指一瞬的事情,她林荫为什么总把一切弄得这么沉重,这
么愁云惨雾?
林荫看着坐在飘窗上的李宜超,有些后悔把最私人的事儿告诉女友并被她耻笑,
她因此咽下了原本打算倾吐的秘密的核心。核心就是她与Eric相处十五天,虽然上
了床,却并没有发生意料中的艳事。不错,他们心心相映,身体吸引着身体。
但是,没有。两个正当年的男人和女人,手拉手和衣而卧,情话绵绵地渡过一
夜。
天亮前,林荫翻身时,看到Eric 因为太过疲倦而沉沉睡去。他没法不疲倦,
长途旅行几日,昨天又刚刚爬完峨眉山。
他睡得像个洋娃娃,长睫毛微微上翘,喜眉喜眼的。林荫抬起身来,吻了吻他
线条硬朗的唇。这时候,她突然感到梦想中的爱情来临了。然而,他们已经没有多
少时间,十点一刻,Eric就要随团离开中国回澳洲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林荫才
答应与Eric相伴整夜。她是他们团的导游,事情就是这样。十五天的相处,他们相
互亲近。最后一夜,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没有性。
林荫在机场和旅行团做例行公事的告别,当她说到“有缘再见”的时候,泪水
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是说给他听的。他转过头去,往登机口走去,她看到他用手飞
快地擦了擦眼睛。
林荫坐的是十一点的飞机,从成都回北京。她一直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大朵的
云雪白清亮,偶尔迎来如洗的蓝空。林荫一直没有回头,如果她转过脸来,同座必
定会为她汹涌的泪水所惊呆。
B
李宜超把林荫的这场爱情归类为艳遇。这不能怪李宜超,李宜超几乎称所有的
情感遭遇都为艳遇。
林荫却抗拒“艳遇”的说法。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发生艳遇,它也决不会发
生在林荫身上,林荫对此心知肚明。她只是一个灰姑娘。牧羊女只能嫁给扫烟囱的
穷小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扫烟囱的穷小子名叫做王大平。王大平又矮又胖,走起路来,肚子永远比脚速
度快,蹒跚的样子像只肥鸭子。王大平最大的理想是付得起一套四环外五环内公寓
的首期。他一周上那里转三回,像是一只在葡萄架下心急火燎等待果实从天而降的
狐狸。其余的时间,他勤奋地唠叨着公寓的好处,并时不时贬低一番林荫的家庭。
林荫的母亲没有工作。弟弟二十五岁了,依然在上各种培训班——他似乎把上
学当成了职业。林荫的父亲长期住在昆明,说是做生意,但他似乎永远亏本,永远
打电话向林荫要钱。
而每回都由一个甜糯的女声在线那一头说:“你等一下哦,林总跟你说话。”
有着糯米酒般声线的女人据说是二十出头的小傣妹,跟林荫父亲同居在一套复
式公寓里。
“你爸真会算计,用我们的钱在昆明金屋藏娇。”以旅游为名去过一趟昆明实
质上去刺探虚实的王大平一说起林荫的父亲,语气就慷慨激昂。
林荫懒得理他。林荫觉得养活父母弟弟是责无旁贷的事。谁叫自己是长女,而
弟弟又不肯长大承担责任呢?
父亲曾向王大平借过三万元钱。父亲是个勇敢的人,他勇敢到向第一次见面的
小辈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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