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卷四美人娟娟隔秋水(10) 夕阳慢慢向西天坠去,苑内更显幽静。绿荫间鸟声不绝,不时有阵阵花草香 袭鼻而来。过了玉带桥,曲岸深处,一座寝宫兀现。亭榭廊轩错落,宛然山脉的 层叠连绵。 下了马车的穿针彷徨着不知如何进入,有内侍过来在前引路。轩外落叶无声, 庭院寂静处,玉簪花开得正旺。前后几人迤逦而行,步子都小心谨慎的,落得极 轻,让穿针心里一阵紧似一阵。 一掀帘子进了内殿,便有一种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没有龙涎香的味道。 穿针细看时才辨清,飞龙绕柱间,满目木质书架,书案、卷宗层叠,几案上堆满 了诗笺、扇叶和笔具,晋王肖彦就斜倚在榻几上。 穿针福了礼,面对着肖彦,盈盈而立。 " 几日没见了,龚穿针?" 肖彦的声音闷闷的,很不清晰。 " 王爷唤妾身过来何事?" 穿针脸上依旧淡淡的神色。 肖彦的左手慢慢地抬了抬,又慢慢地放在扶手上。半明半晦的光下,他就定 定地望着她,然后悠然一笑," 怕你去娘家后,心留在那里,不想回了。" 因为心里有阴云,穿针的脸上有说不出的慵散和无奈,眼中也微微闪过一丝 黯然。她咬了咬下唇,回道:" 妾身离一年之期还远着呢,怎会不想回了?" 肖彦闻言,脸上那抹笑迅速消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住穿针," 发生什么事 了?为何这般有气无力的?" " 妾身有点累。" 穿针低下了头,心里冷涩地笑。 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装给谁看? " 本来是想让你过来侍候本王的," 肖彦的声音淡了,仿佛让穿针过来只是 不经意想起,不屑一提," 你若很累,就回去吧。"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合目不说话了。 殿内没有设香炉,烛光层层冉冉,他就这么一直坐着。蜡烛燃了大半,正滴 滴答答地顺着红木的凹雕流淌而下,而他也并没有唤外面宫人的意思。空气僵硬 得近似窒息,在无底的沉默中,穿针开口道:" 妾身告退了。" 肖彦并未睁眼,连挥手示意的动作都懒得动。 穿针只觉体内冰寒骤生,径直转身而走,裙幅飘动,不落半点留恋。 肖彦自始至终没有叫她。 天色阴暗下来,微暖的空气开始有了凉意,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透过轻薄的 烟霞,蒙蒙晕晕望去,道路两边的树木覆盖下来,那压抑的感觉使穿针无所适从。 她有点失神地站住,正看见廊下一行暗红色的宫人拥着手提药箱的太医鱼贯而来。 他们经过穿针面前,朝着她垂目施礼," 珉妃娘娘。" 穿针的眼光死盯在太医的药箱上,声音有了些许的颤抖," 是去王爷那里吗? " " 王爷伤势严重,臣奉旨一日三次察看伤情。" 太医恭声答道。 穿针惊得倒抽了口冷气,傻愣愣地站着,迷糊中只见宫人、太医的身影已经 隐进了寝殿。晚风拂来清凉,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抚住了自己的双臂,双手入骨入髓的凉。隐隐地有钟鼓声响起,沉轰迟重 的一声声,穿越重重宫墙,击打在她的心膜上。她抬眼望了望寝殿,再次撩起裙 摆朝那个方向走去。 方跨进门槛,穿针便见太医和几名宫人都伏跪在地面上,肖彦闭着眼睛一言 不发,烛光染得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周围一片岑寂。 穿针极轻的脚步有点虚浮,几乎悄无声息地飘到了肖彦的榻前。 跪在地上的宫人立时静悄悄地退了出去,连太医也垂手退到了靠殿门的角落。 " 他怎么啦?" 那声音分明从穿针的口中吐出,在殿内迂回颤动着,连她自 己也感觉很陌生。 " 王爷左胸受了箭伤,幸没伤及要害,只是那箭头有毒,伤情就重了。王爷 昨夜才醒过来……" 太医禀道。 殿内已经点了四方烛台,支支蜡烛把殿内照得亮如白昼。肖彦微蹙着眉心, 头无力地半垂着,黑发散在青白色的衣下。穿针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恐惧,不由 跪在榻几前,伸出手指颤颤地探他的鼻息。 他可不要有事啊…… 她从来没想过周围有人死去,何况这个男人跟自己如此的亲密。他吻过她, 抱过她,朝着她说过呢喃温软的话……原来,一个骄矜冷傲于万众之上的王爷, 也是个鲜活的人,他的生命也会如平常人一般的脆弱。